《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51、第 51 章

　　江三玖和阳春换上了与府中婢女不同颜色的衣裳，是淡紫衣裙，显得更加素雅端庄。
　　她所过之处，都有人偷偷瞧她，但谁都不敢再轻慢她。

　　听闻这两日，城主时常叫她过去伺候，六色堂隐隐还有琴声传出。
　　众人都知，江三玖如今是得罪不起的。
　　更是城主跟前的红人！

　　江三玖却没有以红人自居，这些时日，日日去寻那些美人，给她们送点心不说，还嘘寒问暖，生怕府上有人怠慢了她们。
　　除了黄莺美人。

　　黄莺自从佟婴死后，夜夜没个安眠，如今见江三玖去拜访了所有美人，唯独漏了她，心中不免惶然。

　　“芷然，你说，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啊？”黄莺望着院外，听着几个美人说话。

　　她们说江三玖如何如何好，说之前佟婴在时，时常得坏果子，每次江三玖先了落云，她们就得了好果子。

　　如今江三玖更是对她们好，又让月善堂多给她们做衣裳，又让加菜的，还自己亲手做点心给她们吃。

　　黄莺绞着帕子，死死咬着下唇，“她定是恨我的，佟婴害死了魏青禾，她就用那般手段，毁了佟婴的容。我虽不曾杀人，但却为佟婴做了伪证，逼得她不得不去毁了佟婴，她心中定是恨极了我！”

　　“美人，你不要多想了。”芷然上前一叹，为她披上衣裳，“江三玖那性子，忍不得这么久的，这么久没来寻您，定是知道您的为难，只是……只是，美人到底为佟婴美人说了些话，她一时不想见美人罢了。”

　　黄莺还在紧紧攥着帕子，她知道芷然说得对，江三玖有仇必报的性子，等不了这许久。
　　可她就是怕，就是觉得江三玖不会放过她。

　　又是接连几日，江三玖遍访了府中的美人，唯独没来见她，直到三月十七这日，江三玖来了蜜罗殿。
　　蜜罗殿乃是美人习礼之处，世夫人便居在此处。

　　世夫人是天虞城的第一女师，也曾教导过当今天后，当今的王后娘娘亦是出自天虞城。

　　江三玖来时，世夫人正在教习美人“后妃之德”，见了她，眉头微微一蹙，“不知三玖姑娘前来，有何贵干？”

　　世夫人一身素雅衣袍，面容显得凌厉，但更多的是端庄雅素。

　　江三玖上前施了一礼道：“奴婢来给世夫人和美人们送点心，夫人与诸位美人日日辛苦，奴婢和阳春今日做了新点心，公子叫奴婢送来给大家尝尝。”

　　世夫人半眯着眼她，看了多时，也点头应了，“既是城主吩咐，便有劳三玖姑娘了。”
　　她虽觉得不合规矩，但心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
　　江三玖，曾是青禾美人的婢女。

　　江三玖见世夫人应了，冲她轻轻一笑，与阳春对视一眼，二人将糕点分送至每位美人眼前。

　　美人分为四列，江三玖去的那两列中，黄莺在左中位置。

　　江三玖是受过青禾教导的，虽平日里不少人在私底下说她仗城主的势，但礼仪方面，却无一丝差处，甚至好些美人比起府中其他的小侍和婢女来，更喜欢和她相处。

　　世夫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动了动眉头，这丫头……倒不愧曾得青禾美人的青睐。
　　她见江三玖停在黄莺美人身前，不由捏紧了手中的书。

　　佟婴身死那日，她是知道的，亦知江三玖当日所为之事。
　　黄莺曾为佟婴做伪证，江三玖迟迟未动她，今日却来了蜜罗殿，只怕别有意图。
　　她……会做什么呢？

　　黄莺美人不曾想今日竟在蜜罗殿见到江三玖，此时见她停在自己身旁，脸色陡然惨白。

　　江三玖似是没看到她的神色，将糕点挨个放到她跟前，恭敬有礼，甚至眸光中还带着笑。

　　这可看得黄莺心里慌了，登时身子抖个不停，语声发颤：“多多多、多谢三玖姑娘。”

　　“嗯，黄莺美人多吃点儿。”

　　黄莺不敢动，想等着她走，她手心里尽是冷汗，紧紧地捏着衣裙，不敢抬头。

　　可江三玖偏不如她的意，就在她身旁不动了，见她不吃，笑吟吟地问：“黄莺美人，怎么不吃呢？是不稀得奴婢做的点心吗？”

　　黄莺背脊发凉，额上沁出冷汗。
　　江三玖为其他美人送点心时，都是放下便离开了，怎的此时却盯着她瞧？
　　难道这、这点心有毒？

　　似是知她心中所想，江三玖笑道：“美人怕我下毒？这么多美人都看着，奴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黄莺心道：佟婴被毁容之时，你可是明目张胆！

　　“美人，快吃啊。难不成，您要拒绝城主的好意？”

　　黄莺的身子一僵，城主让江三玖送点心来，若她不吃，又是冒犯城主之罪。
　　她咬着下唇，看了眼江三玖，见她面容不容置疑，只得缓缓拿起那软糯糕点。

　　见她指尖碰到那白糯糯的点心，江三玖勾唇一笑，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美人，真可惜……你只能吃这一次了。”

　　听到她这话，黄莺捏起糕点的手一颤，糕点应声而落，溅起一点残渣。
　　江三玖……真的想让她死！

　　“呀！黄莺美人怎的这般不小心？世夫人讲的礼仪规矩，你是还未……”

　　不等她说完，黄莺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
　　她又扭头看向世夫人，声音哽咽，不住摇头，“我不、不是……”

　　世夫人看黄莺这模样，暗自摇头，实在是太差了！
　　她又望向江三玖的侧脸，那姑娘的耳垂饱满，发带飘飘，神态自若，若是相貌好些，她才是最适合当美人之人。

　　有手段、有谋略，亦有胆识。
　　可惜啊，可惜……

　　“黄莺美人这是怎么了？怎么怕成这样？”江三玖握住黄莺的手，然后轻轻为她拍去碎屑，淡笑：“奴婢只是说，奴婢只给您亲手做这一次，既然您不愿意吃，奴婢便不多强求。”

　　她说罢，起身，冲几个婢女招了招手，婢女们上前，将黄莺桌前的点心全部撤下。

　　黄莺看着那几个婢女的身影，看着那一盘盘精致软糯的点心，终是泄了力气，紧紧靠在椅背上，汗湿衣襟。

　　“美人们慢用，奴婢先告辞了。”江三玖施了一礼，然后又对世夫人道：“多谢世夫人。”

　　世夫人微微颔首，见她转身而去，殿门大开，日光倾洒，衬得她身姿如风中之兰，挺拔而坚韧。
　　真是个厉害角色呢！

　　待出了殿门，江三玖抬手遮住日光，随意道了句：“这三月的天，日头是越来越大了。”

　　阳春点头，随即瞥了眼蜜罗殿殿门，又看向她，不解道：“你这些时日都没去寻黄莺，今日是为何？”

　　江三玖扬唇一笑，眼中尽是狡黠：“我就是要让她心惊胆颤！最好我能日日吓唬住她。”
　　“啊？”

　　江三玖揉了揉阳春的发，轻声道：“她若能承受日日良心的折磨，便能活下来。”

　　她拍了拍手，率先步下台阶，微侧过身，冲阳春欢快招手：“阳春，走了！”
　　“啊？哦哦！”阳春难得见江三玖这般欢喜，与之前的那种阴郁恨意不同，她多了几分、几分什么呢？

　　阳春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这样的三玖，让她很喜欢！
　　她提起裙摆，小跑着下了台阶，像故作凶猛的小牛犊一般冲到江三玖身旁。

　　“慢点儿！”江三玖扶住她。
　　阳春嘻嘻一笑，“有你呢！”

　　三月春风拂嫩柳，吹过山花烂漫，吹过青草悠悠，吹过池水泛波，最后打了个转儿，吹动她们发苞上的铃铛。
　　铃铛声起，摇曳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