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躲不掉的阳光》城慕宸

18、和解

　　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越在意一样东西，失去它的时候，就会越颓废。

　　林仙当初选择理科，很大程度是因为李宸光。没有了李宸光的帮助，在学习物理时，她明显感到力不从心。林仙本就对理科没有炙热之情，和李宸光的决裂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开始厌倦了学校生活。

　　洛城一中在管理学生上，可谓是力求苛刻。进入高三后，学校将大家周日的自由活动时间从晚上十点，缩减为下午五点。凡是五点以后回校的，均须在门卫处登记班级和姓名，接着还会被通报给班主任和学校德育处。

　　学校的新规定一出台，学生翻墙上网的数量一日千里。

　　周日的傍晚，林仙独自在操场闲逛，忽得听见身旁草丛里传出响声，接着钻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韩梅！”林仙怀疑自己的眼睛，拔高声音叫道，“你怎么从这儿出来？”

　　“嘘。”韩梅赶紧上前捂住林仙的嘴，她左右环顾，见保安不在，便将林仙拉进了草丛。只见密集的护栏中竟有一人宽的缝隙，只需爬上半米高的石墩，便可轻易钻到校外，林仙看得目瞪口呆。

　　接着她们迅速撤离了“越狱”现场。

　　“你去干嘛了？”

　　“上网。”韩梅漫不经心地说道。

　　“英雄联盟？”

　　“那游戏男生才玩好吧，”韩梅的语气颇为嫌弃，接着她话锋一转，“我玩的天刀。”说完，脸上露出一副得意又满足的模样，仿佛还没从游戏的快感中走出来。

　　“没听说过，好玩吗？”韩梅生动的表情吸引了林仙的注意。

　　“当然，天刀是我见过最棒的武侠网游，每一次任务都有相应的剧情，完成任务，然后升级，还有各种PK话本，英雄的动作潇洒帅气，游戏画风也超美......”韩梅滔滔不绝。

　　“下次叫上我。”林仙听得入迷，厌烦了学习的她也想尝试新的周末生活。

　　许家威虽说是邓梓潼看好的班长，但他话唠的毛病却让邓梓潼十分头疼。校长视察时已多次向邓梓潼指出许家威与李宸光晚自习讲话的现象，迫于无奈，邓梓潼只能将许家威换到林仙身边。

　　谁曾想这次换座位，竟给林仙平添了许多无妄之灾。

　　许家威在班里有一个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叫孙敏，是五班的副班长。

　　因为李宸光的缘故，林仙和许家威一直交好。不过此前林宸二人关系甚好，班里同学人尽皆知，因此哪怕林仙和许家威时而来往，孙敏也并未在意。

　　但自从林宸二人吵架后，两人便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而此时林仙和许家威又突然成为同桌，加上许家威话唠的性格，两人的关系被反衬地颇为密切。

　　体育课后，林仙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她拿起水杯朝饮水机走去。“没水了？”林仙皱了皱眉，将空桶摇的叮当响。

　　“喝我的吧，我这儿还剩大半杯。”许家威举起水杯朝林仙晃了晃。

　　林仙愣住，她从不和异性使用同一个杯子，哪怕是李宸光，也不例外。

　　“不用了，我还是去超市买吧。”林仙尴尬地摆了摆手，掉转视线，却发现一道灼人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寻目光而去，孙敏那阴森可怖的脸竟叫她有些害怕。

　　敏感的林仙很快闻到了从孙敏身上弥散出的忌妒的气息。

　　“根据学校要求，晚自习禁止同学交头接耳，从今天开始，大家相互监督，周六晚进行匿名投票，到时候副班长负责统计，获票最多的同学，就别上课了，去禁闭室好好反省！”一阵尖锐的女高音打破了琅琅的晨读声，讲台上的班主任怒不可遏。

　　晨会上，校长又点名批评了高三五班的晚自习纪律，此刻的邓梓潼火冒三丈，也不知哪个倒霉鬼会撞到她的枪口上。

　　可许家威却没将邓梓潼的话放在心上，晚自习时，他一如往常地用手肘戳了戳林仙。“我觉得答案有问题，H2S前面的系数应该是5，不是3。”

　　林仙瞟了一眼许家威草稿纸上的化学方程式，的确有些问题，“下课再说。”林仙压低了嗓门，将食指竖到嘴边，示意许家威安静。

　　“我们这是在讨论题，又没有交头接耳。”许家威振振有词。

　　讲话还需要分类型吗？看着许家威理直气壮的样子，林仙恨不得用胶带将他嘴巴封住。

　　许家威见林仙不吭声，又用手肘戳了戳她，他将身子转过四十五度，对着林仙自言自语，“你看，这个方程式里，H2S作还原剂......”

　　林仙见许家威越说越起劲，慌张极了，她凶狠地瞪了许家威一眼，“下课说。”哪怕声音小而低沉，许家威也能感受到来自林仙胸腔里嘶哑般的咆哮。

　　“好吧。”许家威无奈地转过身去。

　　可才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对着林仙喋喋不休。果然，不管同桌换成谁，许家威话唠的毛病都治不好。

　　终于挨到了下课，林仙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上课不要讲话？我们会被举报的。”

　　许家威看出了林仙的顾虑，“放心，孙敏是我女朋友，就算有人投我们票，她也会帮忙掩盖过去。”说完，他自信地拍了拍林仙的肩膀。

　　也许这就是男生的思维方式，他们似乎从未意识到自己和其他女生的亲密举动会让女朋友愤怒到抓狂。

　　日子在林仙的期盼下一点点翻篇，周二，周三......终于等到了周日！

　　林仙迫不及待地跟着韩梅去了网吧，第一次接触天刀，她便喜欢上了这个无拘无束的新世界。

　　红尘皆可抛，持剑走天涯，没有儿女情长，只有快意江湖，这才是人生！

　　可惜网络与现实差之千里，网游世界里越逍遥，现实带来的拘束感就会越强烈。

　　夜幕，天已黑透，沉寂的操场上零零星星地闪着手电筒的光。两个网瘾少女刚钻出草丛，便撞上了刺眼的灯光。

　　“你们是哪个班的？”保安粗犷的呵斥声吓得林仙和韩梅不敢动弹。

　　她们被绝望地领到了门卫室，可怜兮兮地等着班主任前来失物招领。

　　由于保安并未告诉邓梓潼学生的名字，因此当她在保安室见到林仙时，复杂的表情一时难以言说。

　　邓梓潼一度将林仙看作她最骄傲的学生，每当她批评班上的同学时，总会顺带表扬上林仙几句。

　　此刻，班主任既惊讶又失望，既失望又生气的神情令林仙羞愧难当。

　　虽然邓梓潼至始至终都没有批评过林仙一句，甚至没有询问她翻墙的缘由，但她这样的沉默却让林仙分外不安。

　　次日早晨，孙敏将上周有关晚自习讲话的投票统计结果交给了邓梓潼。

　　全班都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班主任发落。

　　邓梓潼展开了纸条，“获票最多的是......”，语气拖得很长。

　　林仙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震惊，心突然紧张起来。

　　“许家威和林仙。”邓梓潼失望地念完了后半句。

　　仿佛在意料之中，孙敏要想更改投票结果，将茅头指向许家威和林仙易如反掌。林仙虽已猜到七分，但听到自己名字的那刻，依然无力阻止崩溃的情绪向全身蔓延。

　　也许凭班主任往日里对林仙的喜爱，她大可将这次的投票结果作废。但昨晚林仙的偭规越矩已令她大失所望。

　　如此丢人现眼，林仙窘迫到不敢抬头，怕撞上那些漠然旁观和落井下石的目光。她低着头征征地走出了教室，直到迎面而来的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上外套。

　　可一想到那些奚落的表情，林仙就不寒而栗，任这烦躁又杂乱的思绪在冷风中渐渐清醒。

　　刚推开禁闭室的门，一股浓厚的烟味立刻扑面而来，两人被呛得咳嗽不断。

　　事实上，禁闭室通常是男老师们抽烟的地方。满地的烟头和烟灰，堆放杂乱的书桌，早已失灵的电灯，真是糟糕透顶。这里常年无人打扫，只要轻吹一口气，便能扬起漫天灰尘。

　　许家威推开窗户，一阵朔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冲淡了房内的烟味。林仙打了个哆嗦，将单薄的上衣裹得更紧了。

　　“我真没想到孙敏居然会害我俩，我真是招她惹她了？”喘过气的许家威气急败坏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有些人愚蠢到去挑战女朋友的底线？林仙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倘若许家威收敛半分，自己也不会倒霉地被拖下水。

　　北风破窗而入，一阵声嘶力竭，哪怕无人回应，它也乐此不疲。零度的气温下，上下牙间的碰撞竟比心跳更加频繁。阵阵寒风刺骨，嗬气竟能成霜。

　　想到自己此刻的落寞不堪，林仙鼻头一酸，悲楚之情油然而生。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她的思绪在冰冷的寒风中渐渐凝结，凝结到了那个让她思之如狂的名字上。

　　直到突如其来的铃声将她从迷思中惊醒，她才懊恼般自责起来，这时候竟然还会想到他，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林仙低头瞄了一眼手表，刚好十点。黑色的表带下，冻僵的手腕有些发紫，她哈了一口气，但仿佛已失去知觉。

　　突然门开了，她是如此迫切期盼那人的身影。可真当那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窘迫地不敢抬头对视。

　　林仙的双眼盯着地板，用余光偷偷窥探着李宸光。只听见他的脚步从她面前移到了身后，接着一件大衣轻轻地盖到了她的背上。林仙伸手拖了拖衣领，竟碰上了李宸光温暖的手。她多想一把抓住，却又没出息地赶紧缩回。

　　“老宸，我们不会真要在这鬼地方待一天吧？”许家威绝望地看着李宸光。

　　“很难说，”李宸光微微摇头，将课间发的水果和牛奶搁在林仙桌上，又将装满热水的杯子递到她面前。“拿着。”涩涩的声音在寒风中分外分明。

　　林仙抬头，李宸光那面无表情的脸竟让她捉摸不透，而刻意隐藏的关心也躲在深黑的眼眸背后。

　　她犹豫地伸出双手，握住了水杯，“谢谢。”半晌，林仙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可声音小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林仙目送李宸光离去，挺拔潇洒的背影在那一刻看起来是如此寂寞。

　　一个小时后，门又开了。林仙期待地抬眸，但进来的却不是他。

　　“大仙，你可以回去上课了。”刘羽襄兴高采烈地闯了进来，挽上林仙，边走边回头，“班长，你不走吗？”

　　许家威看得愣住，又立刻回过神来，“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他从桌上拾起未吃完的橘子揣进兜里，兴奋地跟在林仙身后。

　　“邓老师怎么会突然放我们回去？”林仙诧异地嘀咕着。

　　“好像是李宸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邓老师的？”

　　霎那间，一阵温暖涨满林仙的胸腔，过去几个月里，她与李宸光之间的所有不愉快，在那一刻已完全释怀。

　　李宸光正倚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随着林仙走近，他清秀又高冷的俊颜逐渐清晰。

　　“谢谢。”林仙轻声说道，她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与李宸光和好，这突如其来的感动竟让她羞红了脸。

　　“谢我干嘛？我可是为了家威才去求的情。”语气虽然略微冰冷，可说话者的嘴角已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却又傲娇地收敛起来。

　　正午，太阳钻出了云层，照耀着校园的每一处角落。林仙惬意地伸出手，一缕缕光芒从指缝间穿过，她抓不住，却能感受到阳光划过指尖的阵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