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章完 ...
-
当我的双胞胎弟弟都到了可以独立去厕所的时候，我的父母把我叫过去，告诉我：我作为家中长女，必须得去外面找个工作赚钱了，不然的话只能卖掉我的三个妹妹来填补家用。
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们没钱还生那么多孩子，像是老鼠一样年年都在下崽，或许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需要时间等待成熟的商品。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想要个儿子，而不是4个女儿。
如果我一开始就是男孩儿，或许我的弟弟妹妹们根本就不会出生。
弟弟还好，他们作为双胞胎是很吉利的。
但是妹妹们就不同了，她们不仅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我穿着妈妈的旧衣服，她们穿着我的旧衣服，如此递减，直到衣服破得不能再破。
我觉得我不能让妹妹们继续不幸下去，所以我去尝试着找工作，再危险也没关系。
……如果找不到，我是说如果，我家里有一辆旧车，我们都知道它的刹车出了点问题，而在我家附近有一个悬崖，爸爸在半年前就给我买了巨额的保险。
……我希望我能找到足够赚钱的工作，因为我还想继续活下去，结婚，嫁给一个富裕又诚实、不会打我的丈夫，然后生一个女儿，我会把她宠得像个公主。
意料之中的，工作并不好找，除了色情业之外几乎没人会需要给一个女人付高额薪水。
但我不会下海的，这是我的底线。
我想我或许是时候给那辆旧车取个名字了，因为它可能将会成为与我共赴黄泉的丈夫。
往好处想想，这必须得伪装成一个意外，于是这场婚礼只有我知晓了，这是我能够选择的一场自由婚姻。
然而这场婚礼并没有开始便落幕了——我在人才市场里看到一个高额工资的招聘信息：一个叫做“揍敌客”的家族正在招聘一个保姆，要求必须是女性、擅长带孩子、不畏惧死亡、听话顺从、能够随机应变。
——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制作的，我从小就抚养着三个妹妹和一对双胞胎弟弟，没人比我更会带孩子了。
我花了大部分的钱请人介绍让我去面试，剩下的钱则是买了一件新衣服——这是我唯一一件还没有打过补丁的衣服。
我给自己洗了个澡，洗了个头发，甚至给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涂上妈妈的护手霜，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干净点。
我终于来到了那座属于揍敌客家的大门，它气势磅礴，我第一次看到那么高的门与山。
门卫替我开了门，我像只首次来到城市里的老鼠一样头也不敢抬地匆匆溜过去。
门关上了，我松了口气。
如果这次能够成功的话，我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家了，真好。
我见到了优雅华丽的家母，我很紧张，担心她会问我我的学历——我只上过小学，因为我的父母知道女孩儿会识字的话更好找到工作与丈夫，所以他们让我去上学。
可惜还没上完他们就觉得上学对于要照顾妹妹们的我来说太碍事了，因此我只会认字。
但这儿显然是一个贵族家庭，他们或许不需要一个刚好只会认字的保姆。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什么也没问，看了我一眼就点点头了。倒是领我去拿工作服的那个黑西装男人皱着眉问了我我的年龄，或许是在他眼里我太过年轻了。
我告诉他：在我们那儿，像我这个年龄的女性不仅能够出来工作，甚至已经可以嫁人了，然后像老鼠一样生下一串儿的孩子。
他皱着眉，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的工作服是黑色的裙子加白色的蕾丝，它如此干净，比我新买的衣服还要体面，漂亮。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我也会穿上像他们一样的黑西装，那看起来很成熟。但是他们说我的身份是人才市场来的保姆，与他们这些接受过培训的管家不一样，所以我不能穿跟他们相同的制服。
好吧，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喜欢我的制服。
我签的是终身的死契，这意味着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这个家里。除了每个月的高额工资会全部转进外面那个银行由我父母取出来之外，外面的世界就当做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
没关系，这儿包吃住，我不贪心，只要能活下去，我不结婚也没关系。
我的工作是照顾一个孩子，管家们称呼ta为“少爷”，但是在我看来ta更像一个女孩儿，有着一头跟我妹妹们一般长的头发。
ta的名字叫做“亚路嘉”。
我总是温柔地梳着亚路嘉那头浓密的长发，然后用面具一样的发饰把它们扎起来。因为三个妹妹们每天都是我给她们打扮的，所以这种事我做过数万遍，做得又快又好。
我羡慕亚路嘉少爷的这头长发——我也曾有过一头长发。女孩儿们从小就会把头发留长，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剪掉，拿去换成钱。
在生存前面，美丽与自尊都不及钱重要。
亚路嘉少爷很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听话。所以我的工作内容也很轻松，无非就是陪他玩、给他念童话书的内容、喂他吃饭，还有给他洗澡，在他睡前给他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不过亚路嘉少爷很奇怪，他总是执着于询问我的名字。
我本来没有名字，在揍敌客家登记的是我临时填的名字，那属于我家楼下的女孩儿。
我把那个名字告诉他，他不承认这个是我的名字，他说因为我不认为这个名字属于我。
我确实不认为那是我的名字，它原来的主人要比我幸福得多。
于是我说：“亚路嘉少爷，那么您来给我取个名字吧。”
他是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如果能博得他的好感，那么我想必也会过得舒服些吧。
他给我取名Ariel，艾米丽。
我觉得这是因为我最近刚给他念的童话故事是《海的女儿》，小人鱼Ariel不忍心用王子的血沐浴身体，抛弃匕首投入大海化为泡沫飞往天堂，获得了自由且不灭的灵魂。
亚路嘉少爷很喜欢这个故事，比《白雪公主》和《睡美人》还喜欢。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故事，在我眼里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因为王子不会知道救他的人不是公主而是小人鱼。公主也不会知道她被王子当做一见钟情的对象求婚是因为王子误会了。而小人鱼呢？她失去了生命以及为她着想的姐姐们，我代入我任何一个妹妹在我眼前化为泡沫尸骨无存我都感觉痛不欲生。
我不明白，但孩子的喜爱总是毫无道理的，所以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
亚路嘉少爷很黏人，他很喜欢拥抱与亲吻脸颊。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弟弟妹妹的影子，以及我那个从未出生过的女儿……我不由自主地把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一直照顾这个孩子。
可是我想错了。
有一天，亚路嘉少爷喊我：“Ariel”。
“在。”我当时正在把他弄乱的玩偶们重新叠起来，堆成山，所以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亚路嘉少爷。”
“给我你的左眼。”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但是我回头看的时候，看到了眼睛和嘴巴都变黑了的亚路嘉少爷，我吓了一跳，坐在那里半天不动。
黑眼睛的亚路嘉把双手伸过来，催促我：“Ariel，给我你的左眼。”
我惊恐地看向四周，我知道这儿有监控摄像头，我偷吃少爷的点心都会被发现，所以那些管家们一定就在哪儿监视着。
他们听到了吗？他们注意到了吗？他们……会来救我吗？
他们没来，谁也没来。
亚路嘉少爷还捧着双手，他的脸是那么稚嫩与纯真，哪怕现在他像个非人类一样恐怖，但比起我那赌输后喝醉酒发泄的父亲来说，亚路嘉少爷简直像个天使。
不知道揍敌客家有没有给我买保险？如果我出事了，保险金会给我的妹妹们吗？
我说：“是，亚路嘉少爷，我给您。”
我用午餐的银勺把自己的左眼挖了出来，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在亚路嘉少爷的手上。
接着，亚路嘉少爷说：“Ariel，再给我你的右眼。”
贪心的孩子。
我试图跟他商量：“亚路嘉少爷，如果我两只眼睛都没有了的话，我就不能给您念故事书了。”
亚路嘉少爷歪头，说：“亚路嘉能自己念。”
说完，他把那双染血的手往我脸上凑，执意地要我的右眼。
好吧，好吧，孩子终究会长大的，就不需要给他们念故事书的保姆了。
我又把右眼挖出来给他，现在我彻底看不见了，眼前一片黑，仿佛睡着了一般平和。
我看不见亚路嘉少爷了，但是我知道他在这里。在这阵能够让人晕厥的剧痛中，我忍耐着轻声劝告他：“亚路嘉少爷，如果您再拿走什么的话，我就无法继续伺候您了。”
而亚路嘉少爷不听我的劝告，任性地命令我：“Ariel，给我你的舌头。”
哎呀，我忍不住犯愁起来——我手头上可没有剪刀，勺子也做不到把舌头挖出来呀，我该怎么把舌头给他呢？
然后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人吻了我，把我的舌头吸进小小的嘴里，然后跟它缠绕，最后斩断了它。
真是好利的牙，不枉费我每天都盯着他刷牙了。
我想：这算工伤吧？我能向揍敌客家索赔吗？会有律师接吗？
人失血过多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像这样胡思乱想？我不清楚，毕竟这是第一次嘛。
谢天谢地我的耳朵还能用，我听到封闭的门打开了，有人鱼贯而入的声音，他们不慌不忙地把我抬上了一个可以移动的床。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不下去了，就算能够活下去，我也已经又瞎又哑，大概没什么用途了。不过幸好的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应酬可观，至少足够我的弟弟妹妹们上完整个小学。我没有怨恨，只是觉得我之后或许应该如同我的名字一般投入大海化为泡沫，或许我可以上天堂？然后获得一个自由且不灭的灵魂吧。
可惜我每次猜测都是失败，我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没有失业，继续担任着照顾亚路嘉少爷的保姆一职。
只不过我的双眼与舌头都回不来了，所以我确实如同我预料的那样又瞎又哑。
我每天的工作还是陪他玩、给他念童话书的内容、喂他吃饭，还有给他洗澡，在他睡前给他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不过比起之前稍有不同……也就是，我们的地位互换了——现在是亚路嘉少爷给我念童话书的内容、为我吃饭、给我洗澡、在我睡前给我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没办法，我又瞎又哑。
亚路嘉少爷如同之前耐心对待他的我一样耐心的对待我，丝毫不觉得累。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他晚安吻应该是吻在额头上的，而不是嘴巴。但考虑到他的身高距离能够到我额头还有一段时间，我只好作罢。
慢慢地，我的头发长长了，或许再过不久，我就会有一个富裕又诚实、不会打我的丈夫，然后我会生下一个女儿，我会把她宠得像个公主。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亚路嘉少爷会喜欢《海的女儿》这个故事，但我也没办法问了。
算了，算了，一个噩梦罢了。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关于保姆的噩梦罢了，梦是会醒的。
或许是现在，也或许是过不久的将来。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