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抓鬼！》伞令

27、不留痕迹

　　深入喉咙的异物感使得张洁华的身体发出非条件反射的痉挛，她连连发出干呕的声音，想将嘴里的刀柄吐出来，却在褚云凛的压制下毫无办法。
　　她的脸因极度的恶心已经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但由于被鬼附身，表情仍然非常的狰狞凶狠。
　　褚云凛心中愈加烦躁，无意识地想将刀插得更深。

　　“喂，你清醒一点！”

　　一个声音传来，褚云凛瞳仁一缩，有些上头的大脑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了一些。
　　她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差点用刀柄捅穿了张洁华的喉咙——即便她明知道女鬼是在刻意激怒自己，可才没过多久，自己竟然真的控制不住下手了。

　　褚云凛连忙将刀柄拔了出来，同时眼睛一抬，看见那个出声将她理智唤回的人。
　　那是一个有些瘦弱的男生，看起来像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背着一个登山包，脑袋套在一个类似太空服面罩的透明东西里，脸上戴着一副半黑框眼镜。那张略带青涩的脸褚云凛不久前才刚见过，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金玖？”她脑中那张个人信息表上的照片和面前这个男生重合了，“你是金玖？”
　　对方隔着老远，似乎没听见褚云凛的话，朝她甩来一个东西：“这雾气有问题，你先戴上这个。”

　　褚云凛单手接住，望着手中那个一样的面罩，她犹豫了一会。
　　“喂……！都说了雾气有问题！你没发觉自己刚才差点控制不住杀人了吗？”金玖有些着急，“相信我，快点戴上！”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说的没错。

　　褚云凛戴上面罩后，金玖这才愿意朝她走近，看起来很是谨慎。他手持一把冲锋手枪，握把上印着SIBI的标志，褚云凛认得这把驱魔界马格南，是编制驱魔师惯用的武器。
　　他用枪口指了指张洁华，然后示意褚云凛退开：“那个，你小心一点，我现在要把她体内的东西打出来……”

　　他整个人姿态非常紧绷，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理论知识拉满但实战经验为0的新手。
　　褚云凛打断他：“开枪吧。”
　　金玖踌躇不定，声音越来越小：“我这把枪可是……”

　　“我说，开枪。”膝盖下张洁华还在拼命挣扎，张牙舞爪地想扒拉她，褚云凛边加大压制的力道边催促道，“快点。”
　　“……好吧。”

　　砰！
　　一声枪响，紧跟着一阵凄厉惨叫，一股白烟从张洁华身体中逃出，被早有准备的褚云凛用一张符给封住。
　　她动作行云流水，食指中指掐住符纸凌空一拢，收回时飞快将符叠成个三角，收入囊中。
　　金玖盯着她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惊道：“……你居然用符！居然还有这么原始的技能吗？”
　　褚云凛：“……”

　　金玖当她是默认了，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没关系，你跟在我后面，你放心，我这把枪是现代武器，很厉害的。”
　　褚云凛忍不住开口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困了两天？”
　　“这不是因为它玩鬼打墙，雾气里视线不好嘛，不然我早就……”金玖一愣，后知后觉道：“姐姐，你难道是组织里派来的增援？”
　　“我不是组织的人。”褚云凛望了一圈仍未消散的白雾，“你刚才说这雾气有问题？”

　　金玖从登山包里掏出个东西，招呼褚云凛过来看：“这个是组织发的污秽浓度灵敏仪，你看，现在已经达到了80，算是很高的浓度了。”
　　“污秽浓度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些高灵级的鬼怪能散发出的一种迷惑性的气体……比如现在周围的这些雾气，能逐渐麻痹处于气体中的活体，使之精神、意念、甚至五感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混乱。”金玖照本宣科般抖出一段话，像在背诵某种刻入DNA的知识，“你刚才对她动了杀心，应该也是吸入了大量白雾的缘故，我刚来山里的时候也差点中招了，还好我那时想起了平时培训的内容，把面罩戴好了，才没有着道。”

　　褚云凛望着仪表盘，不得不承认科技的进步确实给驱魔产业带来了一定的便利。
　　她原本以为是那女鬼制造出的白雾，现在看来，这座山应该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夏娅说的没错，一定有别的更强大的东西在潜藏在迷雾里。

　　“不过你定力还挺强的，我才喊一声你就反应过来了，本来我都打算如果叫不醒你，我就开枪了……”金玖说着，习惯性想伸手挠头，结果发现头上戴着面罩，于是那只手便朝褚云凛伸了过去，“那个，我还是个实习生，没想到能在这儿撞见同行……姐姐怎么称呼？”
　　“褚云凛。”她也报了自己的名字，透过透明面罩，褚云凛望着他的眼睛，问：“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别人？”
　　“啊？没有耶，你为什么这么问？”金玖眨眨眼，面对陌生人他看起来有些腼腆，“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褚云凛指了指张洁华，说：“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孩，但不是人，是个仓鼠精，和我一起来的也还有一个人，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人，是只千年的旱魃。”
　　她抬起手，往自己头顶上比了比：“大概这么高，穿着白色卫衣，很好认。”
　　金玖：“……哈？”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嘴巴张成O字：“千年，旱魃？？”
　　褚云凛这回确认他真的没见过了，她心中更加焦虑。

　　金玖见她不说话，从她右边转到左边，问：“千年旱魃真的存在吗？是什么灵级？”
　　褚云凛弯下腰，将张洁华架起来，背在背上，没理会金玖，开始继续往山上走。
　　金玖跟了上来，不依不饶：“是S级吗……但是我在组织里见过五百年的apostle，已经是S级了，千年旱魃不会是alp级的吧？”
　　他沉默片刻，半惊喜半敬畏道：“姐姐，是alp级吗？千年旱魃是alp级的吗？”
　　“是，你别再说话了。”
　　“我就是想问问……”
　　褚云凛忍无可忍：“你安静一点，有动静。”

　　金玖这下闭嘴了，一静下来，他立即也从空气中感受到了别的声音。
　　不止是声音，寂静的环境将那动静无声中放大了几倍，十几秒的沉默后，他望向地面，发现潮湿的山道上，最上层的一片细砂正嗡嗡抖动。
　　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石像上，升腾出一股诡异的白气，逐渐扩大成一个扭曲的灵体。

　　金玖反应很快，猛地抬起枪，两声爆响炸开，他的第二枪才打中，将那刚钻出来的灵体打散。
　　他抱怨了一句：“真不是我准头不好啊……是雾太大了，实在影响视野。”
　　褚云凛抽出一张风符，手臂向前一伸，将符纸投入前方的雾气。
　　一股大风平地而起，如一道风剑笔直斩开前方拦路的雾气，通往山顶的道路显现了出来，而在浓重雾霭之后，数不尽的石像鳞次栉比。

　　而此时，那每一座石像上，都伸出了同样的扭曲灵体，一时间，狭长的山道上挤满了那些不可名状物，显得更加逼仄，像一个个被囚禁多年的痛苦灵魂，挣扎想脱离这永无止境的牢笼。

　　褚云凛面色沉重，看来刚才自己所感觉到的脉络流动并非空穴来风，这些石像里竟然每一座都封存着人的灵魂。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全都出来了？”
　　金玖明显也被震住了，他端起枪，像是为了重新证明自己的枪法，没有雾气的遮挡，他几乎是一枪一个，打得非常准。没半分钟，百米内石像中伸出的灵体便已全被他打散。

　　他垮下一边肩膀，从背包里掏出子弹更换弹夹，同时也对褚云凛的风符很感兴趣：“姐姐，没想到你这个还挺好用的，有没有别的功能啊？”
　　然而风符的效力有限，他这话刚问完，时效便过了，风力消散，重重白雾立马又淹没了刚才的道路。
　　金玖：“……当我没问。”

　　褚云凛没理他，自言自语般：“奇怪，石像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魂魄。”
　　“啊，这个我知道。”金玖眼睛一亮，“这座山里发生过许多的命案，当初SIBI接下这个委托的时候做过调查，我来的时候也确认过了，那些灵魂就封存在这些石像里。”
　　“命案？”褚云凛一愣，“可我昨天也查过，网上资料也好民间传说也罢，山上并没有任何命案的记录，唯一死过人的也是曾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据说是因为泥石流时村民疏散不及才发生了伤亡。”
　　“那次是天灾，的确不包含在我所说的命案之内。”金玖道，“我所说的命案，都是自杀，都死在了山上，而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当时那些死在这里的人的灵魂，都被封在了这些石像里。”
　　“就算是自杀，也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们的家人总会寻找，会报失踪人口，网上总会有蛛丝马迹……”

　　褚云凛说着，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金玖望着她，知道她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
　　“你想的没错，这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活着的时候便不被认可，死了之后自然也无人问津，他们从出生到谢幕，有可能都没在这个世界留下过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