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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野兽 ...

  •   第一章

      英俊、儒雅,是童景焕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驯兽师的第一印象。此时此刻,他正“荣幸”地在自己仰慕多年的驯兽师家中作客。

      “童先生喝茶吗?还是咖啡?”驯兽师询问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人。

      “呃——茶吧,谢谢!”

      “稍等。”

      简答一番言语过后,童景焕颇为新奇地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居室。即便是这个式微的时代,驯兽师也不总是爱好简洁的。一室一厅,厨房尤为干净整洁,卧室房门紧闭,并不能看到什么。童先生遗憾地转开了视线。他注意到,阳台放着绿植和鲜花,除此之外房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此时窗外阳光大盛,把房间照得通透温暖。虽然是个小房子,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逼吝,反而窗明几净,一点灰尘不落。童焕景若有所思,对于细节方面要求严苛,不追求过分的修饰赘余,也许是一个优秀的驯兽师必备的要求,可以记下来......

      “童先生?”

      眼前出现驯兽师黑色的毛衣,童焕景这才从“优秀驯兽师修炼手册”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忙双手接下了茶杯,颇为惶恐道:“谢谢,麻烦您了。”

      “你不必紧张,我也是第一次来到东区,初来乍到,对于这里的情况反而没有大家了解,工作过程中还要向大家学习,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说。”

      “诶!是!”察觉到驯兽师一记眼刀划来,童先生立刻开始兢兢业业地报告。

      东区,对于驯兽师来说,是一块净土,这里没有严酷的自然环境,没有彻夜长啸的野生动物,这里是人类的天堂。从驯兽师的阳台向外望,就可以看见那巨大的白色建筑,那就是基地。直直地伫立,直插云霄,底下是繁华的人类世界,簇拥着那一座高塔。高塔——驯兽师垂下眼,西区的沙漠,也有那样一座美丽的白塔,只不过早已在一夜之间彻底沦为瓦砾,伴随着坍塌的还有他那生机勃勃的野心。

      “东区的塔,建了多久了?”驯兽师突然地发问。

      “啊,那个啊。差不多是在三年前建的吧,那时候原本的作用是研究野兽种群的研究所,没想到才不到一年,全球气候异变就开始了。刚开始的时候,周围大量的建筑和居所都被摧毁,唯独研究所幸存下来。所以后来的重建也都围绕着它展开。三年的时间,现在东区已然恢复得与当初相差无几了。陈先生稍后也会去那里参观工作,我们主要的实验都是在那里面展开的。”

      “嗯。那现在东区野生的野兽种群发展得怎么样了。”

      “三年前那场灾变几乎摧毁了所有野生的基因资源,所幸在和人类居住地比较接近的地方,我们的一些设施为某些小型的野兽提供了避难所,使得它们度过了最初最恶劣的天气,再加上人类的一些庇佑和帮助,为它们提供食物和水,最终让它们的种群得以保留。但遗憾的是,那些远离人类居住的地方,我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近两年,我们恢复建设基本完成之后,也时常派出飞机和车队深入边陲调查,但大都没有收获,并没有发现有野兽活动的痕迹。更不要说具有人类意识的大型野兽了,包括在他们身上的秘密都随着他们的销声匿迹而无从考究,这实在是巨大的遗憾......”童景焕实实在在地掩目叹息。

      驯兽师安静地听着,一小片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抱臂思考,不时呷一口茶,仿佛对这些不感兴趣,问过一遍之后就不再说话,童景焕只得接着报告东区的基本情况。时间一点一滴划过,驯兽师消无声息地喝着茶,点头应和。但童景焕却觉得他的报告甚至没有一杯茶让这位驯兽师更满意。

      终于接近尾声,童景焕口干舌燥地正准备结束,卧室里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嘭的一声,像是什么巨大的实心物体砸在地上,给他吓了一跳,看向对面波澜不惊的驯兽师。

      只见男人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放在了桌子上,道:“兴许是行李倒了,过来得急,也还没来得及收拾,让童先生看笑话了。”

      “行李?哦!陈先生工作繁忙,请好好休息再开始也不急的。”童景焕嘴上这样说着,却也不禁疑惑,什么行李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简直像是故意摔上去似的。

      “谢谢。那童先生今天就先回,改天我这边打理妥当,一定会赶到基地,咱们尽快开始。”驯兽师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童先生,把本来就对驯兽师怀抱敬畏的童先生怔得两眼发直,话也不会说了,一时间虚得脚软,连忙站起来就要道别,生怕打扰尊敬的驯兽师休息。

      “唉......”送走战战兢兢的客人,驯兽师揉起了额头。从阳台把几株仙人球移入屋内,不一会儿天就要黑,恶劣的天气也会随之而来。

      嘭的一声,卧室房门被狠狠摔在墙上,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带着浓浓的疲惫,阴云笼罩在脸上。

      “把你的狗味收起来,整个东区的驯兽师都可以闻得到。”驯兽师头也不回道。

      “妈的!”高大的家伙踢了一脚沙发,胸口用力地起伏了几下,随即顺势躺了上去,“这家伙放的什么屁,熏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啦!熏得我鼻子都要直接报废!”

      驯兽师终于瞥了他一眼,道:“你收敛一点,这几天风头过去了还是得回去,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事。”

      沙发上躺着的大狼一动不动,浓黑的眉下投着深深的阴影,疲倦早已一轮又一轮刻入眼周,粗眉拧起来,要命的风暴酝酿在充满血丝的眼中。

      他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坐起来看向窗外,黑夜正从地平线上侵入,太阳无力地坠落。“几年了?”大狼声音暗哑,如同掺着砂砾,最后的夕阳打在他身上令他如同一座雕塑。

      驯兽师摆弄着两盆开得艳丽的花,声线平稳:“两年。”

      无人说话。驯兽师眼看着窗外,浓稠的夜缓慢来临,吞噬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明,严寒如约而至,狂风肆虐。这样恶劣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两年。

      “你最好走,不要再跟着我了。”黑暗里,大狼的声音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冷硬,却罕见地掺杂了一丝悲哀。

      窗外风声呜呜作响,黑暗中好似空无一人。啪的一声,陈捷打开了灯,光线瞬间洒满房间的每个角落,刚才凝滞的氛围荡然无存。

      “做吗?”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口吻。大狼锐利的眼滑向驯兽师,暗淡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神依旧坚定坦荡,仿佛他从不曾落魄流离。驯兽师,驯化野蛮残暴的畜生,而他就是人的对立面,是兽。但或许他们谁也没有征服过谁。

      大狼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好像完了。”

      “你早就完了。”驯兽师坦荡道。

      驯兽师——陈捷是整个西区的传说,这样的传说甚至传到了遥远的东部平原,横跨了一整个辽阔的大陆。他的优秀不止在于有一个正统的出身——他的祖父、父亲,乃至整个家族,在一百年间都曾有优秀的驯兽师出现,往往在青年一代中独占鳌头,留下极具个人色彩的传说,然后功成身退。

      作为驯兽师,陈捷有一个非常良好的家庭。对于驯兽师这个身份,他没有什么障碍地接受了。至于他日渐变态的个人风格和趣味,应当完全得益于他自己,在成长的某个阶段,突然地变异了。他的变态来自于他异乎寻常的执著,令人发指的专注力,这让他的精神壁垒坚不可摧,非常人所能达到,简直是天生的驯兽师;与此同时,他却离经叛道,我行我素,喜怒无常(无文献可考),甚至心狠手辣(无文献可考),是个令狩猎者协会头疼不已的宝贝。但人人都知道,他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要干,就往自己尽兴的方向干。”他这样说着,然后冷漠地转身,义无反顾地走向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那时大地还生机勃勃,他只是一个年轻的、没什么痛苦的、尽情挥霍着自己的热情的驯兽师,即使他声名远播,仍然不能阻止他的灵魂往奇形怪状的方向发展。甚至在一些人眼中,在变态这件事情上,他与某些野兽非常地相当。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我行我素,他相当地出名,在那些有意识的大型野兽中间也是。当然这是后话。

      他知道他的工作会为他招来麻烦,但他没有想到某些事情当时不曾在意,却悄然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现在想来,兴许遇见那头野兽的时候就注定了如今这一切的结局。他时常梦到那只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折射着不知哪里来的几点亮光,黑得瘆人,那样镇定和疯狂,令他手底下的鞭子头一次微微颤抖......

      清晨的阳光撒入屋内,床上的人似有所觉,不安分地蠕动着。微凉的空气顺着窗口涌入,卷走室内一夜呼吸积下的浑浊。大狼推门而入,见人正望着窗外安静地发呆。

      “你做什么呢?”

      “梦见了一些从前的事。”驯兽师脸上带着几分倦怠,望向大狼,一双眼里竟似盛着微波。大狼心头一跳,但神色不动,冷硬开口:“快起来吧,一会儿那小子又该来找你汇报了。”

      驯兽师佯装不知:“哪个小子?”

      “就每天都来那个!”

      “谁?”

      大狼额头青筋暴起:“就他妈昨天那个豆芽菜!”

      “唔,童先生今天不会来了。你把门拉上吧,让我再睡会儿。”驯兽师裹紧被子,翻身躺下了。留大狼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最后憋屈地把门小心翼翼地带上了。客厅里传来大狼啪嗒啪嗒的走路声,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地方,怎么可以转那么多圈。驯兽师在被子里睁着眼睛,想着什么,不一会儿就闭上了。

      如今已经是755年,距离他们相遇已经过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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