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也得冲业绩》关山月未央

3、少年的一生

　　“爹爹爹爹，我要骑大马”

　　三岁的常安骑在他爹的脖子上揪着他爹的头发笑得前仰后合。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五岁的常安在庭院里给他爹背诗。

　　“吾儿长大后想做什么”“我想做官，把公道留在这人间”

　　七岁的常安立下世人难为的志，做着世人不敢想的春秋梦。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九岁时，常安在月光下练剑，劈碎的月光落在他的剑上，寒光点点，剑尖所指皆是山河万里。

　　“多谢常公子”

　　十岁时，常安从流氓手中救出宋府大小姐，宋家小姐把带有脂粉味的手绢塞到他手中，对他芳心暗许，常安初尝情滋味，夜夜辗转难眠。最后常安给了自己两巴掌，他心中有志，不能拖累了宋姑娘。宋姑娘听闻竟对其生出崇拜之情，愿意等他志成再相守终身，常安握住宋姑娘的双手，吻她的指尖，以月为媒，私定了终身。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十二岁时， 常年卧于病榻的母亲终于不用再与阴差小鬼儿抢时间，撒手人寰。临走前她握着爱子的手，一遍遍重复“娘未能看吾儿娶妻生子，娘不瞑目啊”常安跪在塌下泣不成声。送葬的喇叭唢呐吹吹打打，披麻戴孝的常安走在棺椁前面撒纸钱，为他娘开道，又跪在堂前为他娘守孝三年。

　　“男儿堕地志四方，裹尸马革固其常”

　　十五岁，三年丧期满，常安把满腔壮志收入行囊，他，要进京赶考。船向前行进荡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是面会发光的铜镜，映着少年人的脸庞熠熠生辉。常安闭上眼，好似自己与这自然融为一体。

　　忽的，水面像是被顽童拿棍子搅乱，开始不自然的扭转，从中心形成圆圈向外扩散成一个漩涡，竟将船身也卷了进去，常安当即便觉得头昏脑涨不似在人间，踉跄着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跳下船向岸上游去。

　　常安水性极佳，三两下便游到岸边，刚想伸手去扒着岸边，脚腕便“咻”地被什么缠住向后拉，常安竟被拉离了岸边，常安奋力一拉拉断了牵绊，不曾想拉断一根便生出十根，拉断十根便又长出百根，常安心中生出一丝绝望，难道自己壮志未成身先死？他不甘，为了黄泉下尚未瞑目的娘，为了操劳辛苦半辈子的爹，为了对自己情深意切的宋姑娘，更为了寒窗十余年的自己，他要活下来！他奋力向上游，与水下的力量抗衡，竟真的被他挣脱，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那些“东西”便疯了一样缠上来，从脚踝到小腿一直向上，直到将其彻底包裹起来，常安双手在水面上奋力挥舞抓握了一会儿最后也消失在了水面。

　　初春的水那般冷，冷到了断了活人的生气，断绝了阴阳两端的灵与魂。

　　听闻噩耗的常家阿爹手里一紧捏断了盘在手里的佛珠手串，佛珠噼里啪啦四散而去，滚落到的庭院各处，常家阿爹眼里的光也好似散入虚空，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醒来后的常家阿爹似是得了失心疯，跪在院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不住大声叫骂“老天爷，我去你娘的，老子一辈子劳碌受苦，从不曾怨天尤人，老子敬你信你拜你，而你呢，你把老子的妻儿全都带走了，我此生从未纳妾，誓与吾妻共白首，吾妻却经年不孕，年近不惑方得一子，我们一家三口别无他求，只求过安稳日子，可是，可是，先是爱妻病逝，如今连这小儿子也落得这般下场，□□娘的老天爷，你有什么用，你害得老子家破人亡，好呀，你不是厉害吗，你把老子也带走吧，把这个家全都带走吧，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跟你斗，我可去你娘的吧”
　　温文尔雅一辈子的常家阿爹因为儿子的死把他一辈子的隐忍着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他把老天爷当作发泄对象，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了他，好似这样就不会伤心了。

　　当晚，火光冲天，常家阿爹亲手点了他苦心经营数十载攒下的家业，他坐在庭院中心边哭边笑边骂，大火烧了一整夜，火光伴着哭笑声越来越大，烧到了天边，染得云彩都是惊心的红。

　　朱涉水站在火光中流下两行清泪，他忽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时空仿佛被割裂，变成一块块碎片，他和这些碎片一起下降，碎片重组他竟又落到庭院中。

　　朱涉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他睚眦尽裂地看着庭院里焦急等待的人们，看着房门口来回踱步的男人，看着产婆喜气洋洋将孩子抱出来，看着男人给孩子取名字，男人的头转向朱涉水，他的嘴巴一动一动做了三个口型，朱涉水呆立原地，眼睛和耳朵同时感受到了那三个字

　　“朱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