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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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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遥念动符咒,“留影石”中影像化作水幕。
数万人见证之下,只见那四名弟子在唐卿翊出沼后鬼鬼祟祟,绕着岸边洒血布阵,口中念念有词。
风波台上哗然一片。
擅修禁术在五大宗门中都是重罪。
影像清晰,铁证如山,几位宗主也没法抵赖。即使那四名弟子惨死,也让人提不起任何同情。
几位宗主面色铁青,百口莫辩,恨不能将留影石同水镜一样毁掉。
唐卿翊又惊喜又感动:“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留影石啊?”
那一瞬间,唐卿翊想了许多。
江玄遥在宗门中的日子不好过,时刻遭人轻蔑,必然有很多不长眼的弟子对他百般欺辱刁难。
随身带着留影石,难道是留存证据,被别人污蔑时,好为自己讨公道?
“嘘——”江玄遥传音过来,“留影石是术法所化,凭我的记忆伪造的,你可千万别拆穿。”
唐卿翊:“……”
哦,白心疼了。
江玄遥掌心捏汗,专注凝神,只怕被旁人看出伪造的破绽。
唐卿翊悄声问:“连这么难念的咒语你都记下来了?”
江玄遥轻轻点头,却不答话。
他那时满心都是唐卿翊身上有没有伤,哪里注意到那四人嘴里具体念了些什么?
只是移宫换羽阵恰也刻在他识海中,施法伪造留影时,自然而然就呈现了出来。
水幕中,阵法初成,唐卿翊灵脉与沉冤沼禁地连成一线。红衣广袖被阵法光芒缠住,拼命挣扎,鬓发散乱,看上去楚楚可怜。
唐卿翊:“……我当时明明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一段略显矫揉造作了。”
江玄遥狡黠微笑:“赚满看客的同情总没错。”
果然,风波台上怜香惜玉的修士们已经看不下去了,方才不敢为唐卿翊辩驳的人也都改了口,那四人从含冤枉死,变成了“自食其果,死有余辜”“不知廉耻,欺凌女修”的烂人。
须臾之间,声望逆转。
三位宗主傻了眼。
那是移宫换羽阵的咒语,是临行前他们亲自教给弟子的。
上古时期的咒语诘屈聱牙,与现今仙门相差许多,影像中的几个人却念得一个字也不差。
他们不得不信,倾注心血培养的弟子们被阵法反噬,如今已是尸骨无存了!
水幕中影像消失,唐卿翊纵身跃到高台之上,直面三位宗主脸上难掩的恨意,随手摘下悬浮在半空的玉牌。
“大家的眼睛看得清楚,三位老前辈还有非议?”
段问陵笑道:“既然诸位不服九儿姑娘夺魁,不如提前请我师尊出关?”
此言一出,三位宗主都打了个寒颤。
“沧阳宗主定了吉时出关,我们怎好为了这种小事打扰。”
“是啊,沧阳宗主出关,多一刻少一刻,我们都担待不起……”
江玄遥默默收回符咒伪造的留影石。
吸收了沉冤沼中的灵瘴,他身上灵力充沛,反而能驱动更庞大的阵法。
明明是凭借记忆和想象伪造,水幕中却浮现出清晰鲜明的影像。从三位宗主到风波台上修士,竟然无人疑心。
幻术不过雕虫小技,必有庞大灵力支撑,才可能瞒过数位化神境大能的眼睛。
而这股力量融入灵脉,自己身上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吗?
人群中因疑心产生的恶念已经散去,头顶一片天朗气清。仿佛江玄遥亲眼目睹的浓重黑雾,不过是又一次幻觉。
数万人一起等宋行蕴出关,唐卿翊自觉困倦,嘟囔道:“这位沧阳宗主好大的气派,身为东道主,却闭关数月,连仙门大比都不管。难道他身娇体贵,是个纸糊的风筝,提前片刻出关也不行?”
江玄遥、沈雁棠、宋青禾三人齐声道:“慎言。”
唐卿翊奇道:“你们也都怕他?”
宋青禾冷哼:“狗贼最看重面子,若知道你这样说他,他脸面往哪里搁?出关后必然要拿你出气。”
沈雁棠一本正经,又压低嗓音小心用词:“我为沧阳宗主诊过脉,他脉象紊乱,像是心魔缠身之兆。只是修为深厚,非我等小辈所能探查。你不知说了哪句话惹到他,便会粉身碎骨。”
而江玄遥目光复杂,欲言又止:“他毕竟是你……”
唐卿翊扭头:“嗯?”
少年轻叹一声,说不上几分悔恨,几分怀念。
等到云霞烧透,日落月升。远处高耸山峰,忽然轻轻地震了一声。
风波台上仙界修士们的嘈杂交谈归于寂静,飞掠而过的灵鸟倏而惊停。
几位宗主都神色慎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唐卿翊循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山峰之上沧阳宗主行宫处,白虹贯日,直冲云霄。不耐与困倦都一扫而空,风云变幻的烈火云霞攫住她的目光。
仙界大能云集的观战坐席,谢成川手掌微微颤抖,段问陵冷笑一声,手指下意识轻触蒙着自己双眼的绿绦带。
只有江玄遥目光不在那处,而是望着唐卿翊专注的侧脸。
“九儿姑娘,无论宗主说些什么……只愿你这次不要信他。”
唐卿翊平时见多了他逞强的笑,忽然见他悲凉流于眼中,不由地也郑重起来:“我见都没见过他,当然信你。”
话音未落,身边已是轰隆隆跪倒一片,原来沧阳宗主宋行蕴不知不觉已驾云落下。他天青道袍上绣满金线流云的暗纹,斜眉入鬓,丰神俊朗,令人移不开眼。
宋行蕴掠过她红衣袖角,停在她身边,片刻间似乎将她的眉眼唇鼻打量了个遍。
随后,恍然悟出什么似的,眼眸渐冷,低沉嗓音满含轻蔑:“本届仙门魁首,竟以如此伎俩遮掩真容?”
她才想起,江玄遥为她做的术法假面还在脸上。
沧阳宗主果然是耳听八方,刚出关没人报信,却已经知道她就是本届魁首了。
不知怎么地,周围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却一点都不怕他,反倒被她说得有些委屈。
“……哪条赛规写了不许遮掩真容?宗主好不讲道理。”
声音很轻,宋行蕴听了进去,竟微微愣了神。
唐卿翊一瞥,才发觉四周的修士们都是长跪不起。眼下只有他们四个人,是直起腰来见沧阳宗主的。
仙界虽然崇尚礼法,见礼却一切从简,互尊互敬。数万人长跪不起的奇景,实属罕见。这沧阳宗主心安理得地接受万人跪拜,恐怕不仅是地位尊崇,他本人也享受万人追捧屈服的热闹吧?
沈雁棠也是宗主,与宋行蕴平起平坐,可除了她,其余三位宗主跪得整整齐齐。
宋青禾本就不服宋行蕴,若不是因太聒噪被沈雁棠按住,恐怕要大闹一番。
而江玄遥与宋行蕴平视,不卑不亢。
宋行蕴眼中竟有片刻惊慌,指尖捏了一个看不出来历的符咒口诀,最终却皱着眉收起灵力,什么也没有说。
唐卿翊凑到江玄遥耳边悄悄问:“沧阳宗主这么怕你?你早说,我便直接让你去取了溯洄镜,还用得着参加什么仙门大比?”
江玄遥笑得云淡风轻,语出惊人:“哪里是怕我?分明是不知道怎么除掉我。你且等着,仪式结束之后他便要来杀我了。”
“……”
人命关天的事,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沧阳宗主入座,其余几位宗主也终于落座,吊高嗓子,声如洪钟,满是愤恨:“本次仙门大比魁首德不配位,恳请沧阳宗主重新裁决。”
宋行蕴抬眼轻看,那几人不由正襟危坐,迫不及待地数落起了唐卿翊的罪状。
“这位九儿姑娘在轮转擂台上不顾禁止残杀的赛规,重伤了段小仙君。”
刚落座的段问陵闻言又站起来,远远应道:“擂台上正常切磋,伤了一层护体真元而已。在下技不如人,给师尊丢脸,甘愿领罚!”
那人慌了:“她助沉冤沼中囚犯潜逃……”
被五花大绑的宋青禾:“你们看我像逃出来的样子吗?!”
这两项罪名加在一起,本已足够她千刀万剐。而宋行蕴目光停在唐卿翊的脸上,似乎仍在出神,没有细听。
他们本不打算强出头,插手别派内务,可他们颜面尽失,得意弟子丧命,悲痛懊悔交加时,宋行蕴却对两项罪名毫无反应……
最年长的宗主终于忍不住问:“沧阳宗的私事,我们原本不该多嘴,可九儿姑娘还擅闯和光仙子的仙宫,不知沧阳宗主如何裁决?”
宋行蕴眼神立刻冷了。
“擅闯和光仙宫,死不足惜。”
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座下修士只觉灵压迫人。
唯有唐卿翊仍然不惧与他对视。
那一瞬间,宋行蕴也晃了神。
撇去这张美人假面不提,那天不怕地不怕,叛逆抗命的任性神态,也与她一模一样。
杀招凝在指尖,他却偏偏拿这张脸没有办法……
宋行蕴咬牙打出一道不轻不重的白光,划开她脸上的假面。
唐卿翊脸上一凉,符咒形成的无形假面散开。
看台上的大能们愣住了。
霞光如火,满地殷红。宗主掌风吹起她乌黑长发,露出光洁的额角和雪亮的眼眸。
没见过和光仙子的修士们只是呆呆地望着,一时竟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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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