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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手下败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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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人即使已然携手走过了二十年光阴,也不是很熟,相处起说是连相敬如宾都过分了。她只叫他大人,每次这么叫他的时候他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怎么形容呢?是如怨如诉且无措。
他给了她没有别人的忠诚,位高权重,官至宰辅的右相只有她一个人。
他说:“我还是不了解她,我只以为她恨我、恼我、厌烦我,不知道她竟然……不记得了。”
上荣六年,位至中书令的廖云书政斗失败,服毒自尽,她的政敌急忙闯入廖宅。人皆以为他是带着秘旨送手下败将最后一个程的,谁也不知道人被他救了回来。
廖云书此后呆呆傻傻了一段时间,他将人养在庄子里,然后又养在太平坊的别院。
一忘,忘尽三十年……
皇帝任用她,乃至重用她,却不敢放她活到老。届时名满天下,誉满桃李,是文臣魁首,为士子座师。
她不敢赌圣意,就像皇上也不敢赌她是不是玄元年间的沧海遗珠……她是女子就是天然的立场,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不想复辟大衒朝。
圣意难测啊,就像皇上御赐的匾额写得是五世其昌,她连面首都没有,大概率是不会有孩子的,而圣上大约也并不希望她有后代,她也只能当作不解其意叩谢君恩。她后来连门生故旧都不敢联系,深怕牵连到他们。
为臣者为朝堂殚精竭虑,为君者为朝堂多方制衡,大多时候都是君斗臣,而非臣斗臣。君上想让你不明不白又身败名裂地死。就会有新鲜的“报国之士”,“解意之臣”来替君上分忧,将其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替皇上除了心腹大患,才是真的保你五世其昌,死后谥忠。
回不去罢了,先帝一句廖相啊,她以命相报偿,为不负先帝深恩,走到必死之局也不肯告老还乡,只想让他们六个人的理想,玄元年间的法令多推行一天是一天。
当年也是锦衣玉食,一身朱紫,九华灯下不知寒,灼鬓边宫花;满床牙笏早朝回,揽四壁金华。
现在是嘉禾十九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识得这位好似和她亲近,情切意绵长的大人是谁。连伺候她的仆人都是哑巴,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位大人毒哑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谁,可又记不得。前尘似雾无一刻不将她笼罩,却也无一刻能看清(她是服神经性毒素伤脑子了)。
他伺候得精心,屋里什么都有,砚山墨池澄心纸。只待她不时拿起笔写得一手料峭风骨,险象环生的峥嵘字。偶有闲暇淡彩花木细细描摹,再择一两块寿山石刻闲章。她是标准的文人啊。
他犹记得初至上京,她已是太常寺舍人,一袭素白袍,着一月色玉冠,全身上下只眉目如点墨晕漆。
“顶上峨冠压云低,腰间博带绕河曲。”一时间他脑子里只余下这句话。后来琼林宴,他与众人赋诗时补了两句将这首富贵诗完整地作了出来,在场官员只当他是夸诸位大人的,有大员更是直言道:“这位是个才气的,只可惜人品与这才气相配,倒是显得过于谄媚了。”
她笑吟吟地摇扇道:“今年新进的探花郎,顾令君可口下留情吧,下次您再想找有才气的后生恐怕得三年后了。”
他本来是榜眼的,但今年的探花郎长得实在不雅,恐圣上亲自折花插鬓时污了圣目,就和榜眼换了一换。
第二章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