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色号的》toastbakebread

44、chapter 44 缱绻

　　贺琛欢觉得自己并不懂音乐，他品不出诸多曲目之间有什么细微的分别，品鉴不出什么音乐是阳春白雪，什么音乐是下里巴人，也无法参悟音乐的情感：因为无论是丧葬还是婚庆，他都觉得自己听到的音乐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秦一两腿分立，脚尖稍稍朝外，自然地伸展身躯，看起来优雅且游刃有余。贺琛欢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偷偷摆弄过一架无人要的旧提琴，记得那提琴太重，他不太拿得动，拿起来又害怕小提琴掉下来，所以用脖子把小提琴夹得死死的，蹭了半脖子的灰。
　　秦一还未正式拉琴，贺琛欢眸光落在他身上，但那双空洞的眼似乎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东西。贺琛欢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似乎并不是来这里听小提琴，但那不重要，他路过秦一的琴房就不想走了，觉得这个房间里有如此之多的乐器，简直是一片人造的天堂。
　　但是他又不太敢碰里面的乐器，因为他听说乐器们都非常得娇贵，他怕自己弄坏了不好处理，又或者里面某些乐器可能是古董，他碰坏了可能也赔不起，所以兜兜转转，终于在角落的架子上看到了秦一随口和他提过的用坏的提琴。
　　......回忆起来，好像有些小心过头又好像没有。

　　秦一奏了一曲，贺琛欢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又回忆不起来。他不知道秦一演奏的技巧高超不高超，但皇城日报上说是高超的，那就当他是高超的吧，他觉得很好听，觉得听着很高兴：听说这些贵族子弟每天都要拉一拉琴，不然手上功夫会退步，那他能不能搬个小板凳每天在他拉琴时过来围观？保证绝对不乱碰乱摸，除了听听什么都不做。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达赞美，也不知道贸然地夸赞是否会打断演奏招使不悦，所以只好像小时候去教堂聆听一样聆听音乐，安静地趴在椅背上，音乐声缓慢终止，贺琛欢抬起头，发现秦一笑着看着他，那表情不知道该称为温柔还是戏谑。
　　鬼使神差地，贺琛欢勾起唇角，用他那习惯性的、带着点儿慵懒缱绻的话音问道：“秦家主，你这楼里，还有多余的客房吗？”

　　有，当然有，怎么会没有预备的客房？这是一句迂回的询问，秦一可以回答没有，这样可以体面地、心照不宣地拒绝贺琛欢的请求。秦一看着他，他乖巧地坐在那里，头发软趴趴地搭在耳后，连眉眼似乎都是乖顺的......贺琛欢的发色很黑，是少见的、黑得非常纯粹的黑色，对比起日常所见的棕黑，他的发色是相当冷黑的色调......那双眼似乎此刻又有了焦距，温和地盯过来，奇怪的，此刻的他甚至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秦一还是回答了，告诉贺琛欢有，问他有没有收拾行李，需不需要让仆从去准备什么。秦一发现听完音乐的贺老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他点点头，说了自己需要什么，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看着秦一把琴弦收紧，把琴放回琴盒，把琴盒放回玻璃柜，把玻璃柜锁上......全程不发一言，只是看着。
　　秦一也没说话，或者说，他并不觉得眼下这个场景有什么发言的必要。按理来说，一对情侣单独待在一起，一方给另一方拉小提琴，拉完后的气氛应该是暧昧的，就秦一所知，不少他认识的小提琴演奏者会选择在演奏完后表白，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也许是因为今天的贺老师没什么攻击性。

　　秦一单手锁上琴房的门，锁轴又转过了一轮，贺琛欢落掌盖在秦一自然垂落的手背之上，他的皮肤比秦一稍微苍白一些，也不知道这位按理来说天天出外勤的十塔首席到底是怎么保住自己的白皮肤的，贺琛欢从背后自然地把下巴搁在了秦一的肩膀上：“我想起来这是哪首曲目了.....是灰涅最后一幕的伴奏，对吗？现场是合奏的小提琴曲，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你说过你很喜欢这一幕，所以我从艾薇丽丝小姐那儿要来了曲谱，”秦一将钥匙收好，微微抬肩，贺琛欢会意挪开了自己的肩膀，松了手，秦一得以转过身来面对他。这么近的距离，贺琛欢能够扎扎实实地感受到秦一比自己高出的那几厘米，“老师听着还满意吗？”
　　“很满意，也觉得很有趣，”贺琛欢摸上秦一的脸颊，他在答应眼前这个人表白时也做过同一个举动，不同的是，一次是被动，一次是主动，他隔着皮肤摸过骨头，在心底惊叹于对方骨型的好看，也可能是他在看对方时戴上了诡异的滤镜，“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你能把这首曲子练到这种水平吗？”

　　“你有在刻意查我的行踪？”秦一眼眸闪了闪，他的确是今天才拜访的艾薇丽丝，拉琴的技巧全凭靠推演出来的梦，不熟悉的地方是用别的乐曲片段填上去的，其实整首曲子堪称东拼西补，只能糊弄糊弄外行，倒不如说贺琛欢能听出来主要拉了什么更让他惊讶，“还是说，你在跟踪我？”
　　“很明显后一个答案比前一个答案更合理，毕竟单纯地查一个人的行踪没我知道得那么及时，除非我和艾薇丽丝小姐有什么私交，”贺琛欢眨眨眼，“但我想以秦先生的聪慧，去拜访艾薇丽丝小姐的时候怎么会不顺便打探一下呢，很显然那位小姐应该是不认识我的。”
　　“我以为以先生的性格，对于自己欣赏的人会主动接近......至少不至于会全然不认识，”秦一的眼光瞄向贺琛欢摸过他脸颊的手，颇近的距离下他能清晰地看到骨节的每一个凹凸，夸张的透视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晕眩感——或者说是因为暧昧的触碰导致的动情，“我惊讶于艾薇丽丝既然对你完全没有印象，我以为至少在成人礼上，你们会短短地打一个招呼。”
　　“喜欢玫瑰的香味就爱玫瑰的花就好了，为什么要认识整株花朵？为什么要连带着扎手的刺、扭曲丑陋的根一起认识？”贺琛欢的手徐徐往下，摸过喉结，“也许这个比喻在你听来不太恰当......艾薇丽丝小姐在那样的场合太引人注目了......我不喜欢在那样的场合认识一个人。”
　　“您似乎先入为主地认为一个喜欢的作品的作者本人不会像作品那样讨你喜欢，还是因为怕自己对作者的恶感影响你对作品的爱？”秦一虚虚地制住了贺琛欢的手，“再往下可就不是调情的范围了，贺老师希望有些事情现在就发生吗？”

　　“因为作品可以是完美的，但大多数人总有相对不完美的地方，”秦一的手握得并不紧，于是贺琛欢就在微小的范围内摸过秦一的皮肤，像在轻轻地挠痒，“我不喜欢所谓的因为有可爱的小缺憾所以变完美了，我喜欢看原原本本就是完美的东西——
　　“秦小先生，你在某些方面在我看来相当完美，所以我完全不介意有些事情现在就发生，不过似乎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说对不对？涉世未深的秦小少爷？”
　　贺琛欢嘴角又勾起来：“还是说，你们这些理想主义的贵族子弟都有些奇怪的仪式感，一定要露骨直接的承诺才觉得合适，那好吧......希望你不要害羞。”
　　贺琛欢微调站位，向前倾身，话语吐在秦一的耳边，轻轻的：“我想——”
　　我想后面两个字是纯粹的气泡音，秦一听清了，瞳孔微缩，贺琛欢得逞地勾了勾嘴角。

　　秦一拉上了卧室的窗帘，漏了一条缝让光摸进来，贺琛欢远比他预料到的还要坦荡，短暂洗了澡出来时身上只留下了山青色的衬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老师衣品很好，各方面的。
　　此外果然市井狗血小说的内容都并不可取，他在给神明冕下送书的时候也被摁住瞧过好几本，男性与男性也好，男性和女性也好，甚至女性和女性也好.....处在下位的人往往羞赧或暴怒，但眼前这个家伙可谓是半分不好意思也无，甚至表情称得上玩味或兴致勃勃。
　　“真是衣冠禽兽啊秦家主，”贺琛欢把坐在床沿的秦一摁倒，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单膝跪在床沿，“留这么多是要让我帮你吗？”
　　“我只是在思考......”秦一没有反抗的意思，顺从地被对方按下来，“老师您这么主动、富有攻击性的人，却说自己是下位，究竟是伪装还是......”
　　秦一伸手微微拽了拽衬衫的领口，再稍稍躬身，吻上了喉结，甚至轻轻咬了一下，神色莫辨地听见贺琛欢稍稍加重了呼吸，秦一猛然加重力道，翻身，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贺琛欢反应过来时秦一近乎用一种极其危险性的眼眸看着他，教会的圣子阁下的表情总是在面瘫和温和之间来回切换，好像他的情绪一直被限制在一个狭窄的区间，“老师，您可能感觉到了，但可能并不清楚，在我完全发动异能的时候......我能听见您的心跳。
　　“您在对我进行各种看起来暧昧的举动时心跳相当平稳，好像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而在其他一些时候，心跳快得不太正常。”

　　在晦暗的光线里贺琛欢看见秦一缓缓勾起一个笑，那个笑容实在是有些意味不明，一时间贺琛欢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摆出一种什么表情......毕竟，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