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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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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干净了,裴清于原先的位置前排靠门,这次自动排序后去了后门靠窗,右手边的位置趴了一个人。
他们走过去,那人揉揉惺忪的眼睛,额前的碎发挑染了几缕金橙色,上半身挂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裴清于:“哟,新同桌。”
裴清于点点头,夏承凛也没再说话,挠挠头吊儿郎当地从后门晃出去。
这应该就是班主任口中的新同学。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夏承凛只有放学的时候是醒着的,上课的时候一般都在补觉。
裴清于和这位新同桌井水不犯河水,他存在感本来就低,突然消失再回来也没多少人注意,先前因为WCN他也没少旷课。
但最近走不开了,谢台每天都来接他回家。
谢台是裴清于的邻居,母亲去世,父亲一直在外地工作,裴清于的父亲生前和谢父是同事,谢台比裴清于大七岁,但因为身体原因去年才升入阿加皮索,现在在二央区一所很有名的医学院读基因药学。
裴清于一个人住在他家楼上,谢台总是很照顾他。
谢台读书时人缘很好,温和纯良不急功近利,毕业后他进入到共议处下直属的一家研究院继续学习,他的老师是解除信息素暴动危机的中心人物。
但作为那人得意门生的谢台却在暴动平息后,被问罪处死。
罪名是叛国。
*
彭卡法尔傍晚橘色的天空逐渐染上墨蓝,余光一寸寸暗下去。
幽暗深黑的巷子,传来阵阵拳肉相搏的撞击声,间或夹着几句粗口。
那群人已经打累了,正靠着墙抽烟,角落里倒着一个“破麻袋”,走进才看出那是一个靠墙瘫着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能勉强看出校徽的轮廓。
是个学生。
几人一边吞吐烟雾,一边粗骂着,还时不时往地上那人身上踹几脚。
地上那人顶着满脸青紫,嘴也不干净,半死不活地放狠话,让这帮人等着自己的人马上就到。
“嘬嘬嘬,让我看看,横行霸道的夏少爷离开了一央区,在彭卡法尔这地方还有什么人能帮你?”
这人嘲讽着往夏承凛背上踹了一脚。
话音刚落,窄巷口走进一个人影。
来人身形颀长,单肩背只书包,制服衬衫在手腕处折了一圈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
裴清于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像是没看到里面激烈的“战况”。
那几个人停下抽烟的动作齐齐向他看来。
“快……走。”夏承凛挣扎抬起头,看到熟悉的人影,嘶声道。
裴清于本来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听到声音有点耳熟,向那坨“难以名状物”瞥了眼,顿了一两秒。
“认识?”叼着烟的红发青年走到裴清于身后,吊儿郎当地抱着手臂,把烟头吐到地上。
裴清于:“嗯,同桌。”
“红毛”挑挑眉,看着夏承凛道:“你小子人缘不差,刚来就有人愿意陪你挨打。”
裴清于眉眼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我不愿意。”
“红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人看着也才十七八岁,目光清澈见底,皮肤白净,一看就知道是被家人朋友保护得很好,一股没见过什么大阵仗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中。
夏承凛在心中暗骂,他这个新同桌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还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吗!
快跑啊!
就他这体格,估计挨不了一拳就零碎了!
“愿不愿意,现在都晚了!”红毛身后那人话刚说完,拳头就挥了过来,拳风阴戾凶煞。
夏承凛龇牙咧嘴地闭上眼睛,内心悲呼:完了完了。
裴清于斜了他一眼,侧身后退,那人一拳落空,下一秒只觉得一股巨力擒着自己的右臂向后折去,恍惚间他只看到那双烟蓝色的眼睛中似乎闪过刀刃般银白的光泽,瓷白的皮肤泛着雕像的冰冷光泽。
那股顿感从他身上褪去,整个人锋利得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冷兵器。
咔嚓——
一声骨裂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巷子里,那人倒在地上已经感觉不到胳膊的存在了。
“艹!”红毛把夏承凛的头摁进泥水中,“你这小帮手还挺能打,啊?一起上!”
……
不知过了多久,夏承凛蹭干净脸上的泥水,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看到巷子里倒得横七竖八的壮汉……和他那弱不禁风的新同桌。
新同桌弯腰捡起丢在地上的书包,身上的白衬衫还很干净。
裴清于看着夏承凛,觉得自己应该听谢台的话友好地把同学扶起来,但他最终只是问了句:“能起来吗?”
夏承凛起到一半,看到裴清于注视自己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他们又不熟,而且对方今日遭此祸多半是因为自己,生怕他再出手把自己揍了。
毕竟,顺手的事。
双腿一软又跪了回去。
裴清于:……
最终还是把人扶了起来。
夏承凛这才相信对方是真的没有顺手揍他的欲望了,哆嗦着:“谢谢……谢,大,大哥。”
裴清于把手擦干:“不客气。”
大哥,还,还怪好说话呢。
从巷子里走出来,夏承凛犹豫着走到裴清于身侧:“我请你吃个饭吧,等我先换身衣服。”
“不用了,我还有兼职。”
夏承凛松了一口气,又遗憾道:“这么晚还有兼职?那,那明天再说?”
裴清于看了眼时间,背着书包转向右边:“不用了。”
夏承凛追不上他,只好气喘吁吁地在背后喊:“那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叫我!”
……
香兰诺丽高档会所。
偌大的包厢容下一个吧台,小型舞池,还有六七张莫代桌球桌和桌游区,绰绰有余,此刻包厢里的音乐震耳欲聋。
徐历帆一身晃眼的银链子在五彩灯光下格外耀眼,一群衣着艳丽的少男少女随着音乐打着节拍,台上一头脏辫的DJ肩膀上浮着一层亮晶晶的薄汗。
“芜湖!”徐历帆轻轻一推,五颜六色的深水炸弹纷纷入杯,客人齐齐举杯。
聚会狂欢的气氛达到顶峰。
“陆公子!一起来玩啊!”徐历帆举着酒杯向陆时琛喊道,“人都给你叫来了,你在这装木头呢!?”
香槟塔边沙发上坐了个身穿黑色外套的少年,鼻梁高挺,香槟酒液折射出淡淡的金色,洒在根根分明的睫毛上,将他本就异常精致的五官勾勒成了摄人心魂的样子。
他双腿交叠安静地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与群魔乱舞的气氛格格不入。
徐历帆叫停了音乐,拿过话筒拍了两下:“大家停一停啊……”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好朋友陆时琛,菲尔德家的小少爷,流放彭卡法尔!今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一切费用,陆少爷买单!”
“嗷!”
“好!”
包厢里的气氛再次高涨起来。
徐历帆叼着一只雪茄,一屁股坐到陆时琛身边,伸出胳膊就要往人身上搭:“你怎么每次来都像个吉祥物一样?”
陆时琛面无表情地避开,冷着脸嫌弃:“别在我旁边抽烟,难闻死了。”
“没味道吧?大小姐。”徐历帆往手上吹了口气,“没味道啊。”
“徐大少说的那人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菲尔德公爵你听说过吗?”
那个人大概是真的没见过陆时琛,殊不知他们谈论的人正坐在面前背对着他们的沙发上。
“听说过,怎么了?”
商会几乎有半数的人都是菲尔德公爵的拥护者,说是他掌控了半个帝国的寡头也不为过。
回话的那人语气带着几分醉意,轻蔑道:“菲尔德家的小儿子,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听说他母亲是公爵的二夫人,来路不正经……后来被公爵赶出去,所以连留在菲尔德家的小儿子都不能姓菲尔德,不然他一个公爵的儿子怎么会来这地方跟我们一起读书,那个二夫人在遇到公爵之前可是跟过很多人,名副其实的交际花……”
徐历帆一口雪茄呛在喉头,抬眼看向陆时琛。
陆时琛神色淡淡,瞳子里像是盛了一池碎冰。
那醉鬼穿着某学校的制服,领子七扭八歪,脚下一个不稳就头朝下栽到了沙发里,酒水撒到陆时琛的手背上。
他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说着皇家秘闻,一边睁开眼睛看到正盯着他看的陆时琛,少年额发长过鬓角被松散地扎成一个小辫,剩下过长的碎发随意散着,冷白的皮肤显出几分阴鸷意味。
他那被酒精蒸熟的脑子明显转不过来了,下一瞬,手掌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烧红的雪茄烙在他的掌心,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很快传出一股焦糊味。
那人吓白了脸,惨叫的声音被淹没在音乐声里。
陆时琛把摁灭的雪茄丢到茶几上。
那人酒醒了大半,认出陆时琛后慌不择路地捧着手跑出去了。
“残暴,实在是太残暴了。”徐历帆心有余悸地灌了一口酒。
陆时琛甩甩手上残存的酒液,往门外走去。
徐历帆忙放下酒杯跟上去。
陆时琛低头在水池上来回冲洗,徐历帆靠在旁边的墙上,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爸能直接把你塞进阿瑟斯,没想到你也来彭卡法尔了。”
阿瑟斯是帝国五大军校之一,综合实力超前,地理位置和周边资源也是最好的,一央区的贵族和富家子弟都会被送进去。
也有部分实在不争气的,连阿瑟斯放水版笔试都无法通过的就会被“流放”到彭卡法尔,占一个指标名额,升入管理相对松散的阿加皮索。
徐历帆就是其中一个。
陆时琛抬眸:“你不是在这里玩得很开心吗?”
“你可得了吧,我来这里……”徐历帆伸出爪子比了个“二”,“……两年去学校的次数不超过五次,你顶多指望我给你写一篇游后感。”
“我先走了。”陆时琛擦干手,“下次找个安静的地方。”
“行,”徐历帆整整领子,跟在陆时琛后面,“陆老板,要不下次我给你整个烛光晚餐,咱俩之间再整根玫瑰?”
陆时琛看了眼自己的终端,神色微变。
徐历帆不再扯皮,解释道:“这里乱,老板背景大,警察一般不管,很多生意都在这里谈。”
“比如?”
“节能金。”
节能金是后时代发掘的新能源,比一般能源供能更强,旧时代的机甲总要拖着巨大的能源罐,行动十分不便,节能金的出现解决了这一致命问题。
军方、皇室、私企联盟三方垄断着节能金的供应,明面上是不允许交易的,但私下里总会有些黑手暗中操纵。
二人走出洗手间,发现走廊上似乎多了很多人,这些人衣着各不相同,有男有女。
徐历帆没注意,应该是新来没找到包厢的顾客。
陆时琛微不可见地扯了他一下,低声道:“别乱动,他们看过来了。”
徐历帆:“啊?”
倒霉蛋的第六感告诉他相信陆时琛。
果然下一秒,一个身穿黑夹克的高大男人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而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向这边蠢蠢欲动起来。
徐历帆:“那怎么办?!”
陆时琛低声道:“假装没看到,直接回去。”
徐历帆迅速打开包厢门:“好好好。”
陆时琛看到他的肩膀僵硬一瞬:“怎么了?”
徐历帆欲哭无泪地梗着脖子道:“我认错房间了。”
陆时琛:“……”
一个端着酒杯的清瘦男人从包厢里探出身子查看情况。
徐历帆惊喜道:“格斯叔叔?”
那个名叫格斯的男人回头看到徐历帆,眼中闪过一瞬错愕,很快恢复正常,热情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时琛看了一眼室内,除了会所自带的“气氛组”外,算上格斯一共五个人,陆时琛目光扫视到房间中央顿了一瞬,剩下的四人中,有个老熟人呢。
此刻他正美人在怀地倚靠在软枕上,全然没有注意到陆时琛的目光。
这人是帝国有名的节能金走私犯,代号六象,他手里有不少好货。
徐历帆看到格斯后,松了一口气:“开学同学聚会,一起玩玩嘛。”
格斯点点头:“我也是和同事来放松一下,这些叔叔也都是你父亲的老部下,徐司长前几天还跟我问起你来着,要不坐下聊聊?还有这个小同学……”
徐历帆刚要摆手拒绝,陆时琛却收回目光,随便找了个高脚凳坐下了,好整以暇地准备看徐历帆叙旧。
徐历帆:……
不是,大哥,你来真的啊!
格斯本来也是客气一下,这种场面话平常只是打消来者疑虑惯用的,而徐历帆这种金玉在外的花花公子,听到他爸的名号都恨不得立刻遁地跑走,哪知道陆时琛会整这一出!
就在格斯和徐历帆石化的空档,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来的是一队侍者,整齐地端着包厢点的酒水果盘。
格斯:“那就吃个果盘再走吧,也别让你们同学等太久不是?”
陆时琛点点头,没说话,目光落在队尾的那个服务生身上。
这里的服务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高挑匀称,男俊女靓。
但那个人穿着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的白衣黑裤,却偏偏与众不同地扎眼,眉眼寡淡,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的蓝水晶,狭窄的腰线被白衬衫裹着扎进西裤。
陆时琛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歪着头去看他的脸。
那个人微垂着头,后退两步,尽量避着。
“我们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