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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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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负责运往衡永二州赈灾粮的安抚使是由户部侍郎李皖担任,李皖是永禧十二年进士,至今为官已有十年,一向清正廉明,素有贤名,就连一向严苛的御史台都对其赞许有加,世子为何要属下去彻查李皖?”
马车中,纪乾将查到的李皖家底写成小册子递给魏玹。
魏玹接过后扫了几眼便又扔回给了纪乾,“盯住了,继续查。”
纪乾愁眉苦脸地把小册子翻开看了又看,收入怀里。
也不明白最近世子为何总要他去查一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不相干的人,或涉朝廷重员,或是芝麻小官,甚至是十几日前,还要他去查齐王妃院子里新收的一个唤作依依的婢女。
说起来那婢女家世颇惨,本是苏州一家富户的庶女,生母是家主沈固的爱妾,十分得沈固宠爱。
后来沈固续娶了正室夫人,那婢子的生母没过多久就病逝了,日日虐待家中庶出的便宜女儿,沈固不堪其扰,也是真心疼爱女儿,竟干脆将女儿许给了原配夫人姊妹家的儿子。
这姨表一家倒真是敦厚,丝毫不嫌弃这婢子的出身便将她接入府中,当做亲生的女儿一般疼爱,没过多久沈固病逝,临死前给外甥与女儿定下亲事。
若故事到此处还称得上一句圆满,不幸的是去年那婢子随着未婚夫婿赴京城来赶考,没几个月就被这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背后捅了一刀给卖进了窑.子里,倘不是王府的管家正巧去了扬州采买,只怕她现在还不知在扬州哪个青楼楚馆中卖笑呢。
难不成世子还真是看上那婢子了?
纪乾小心翼翼地揣度着自家主子的意思,那婢子生得确实美,莫说是比府里王爷的几位宠妾,便是郑家的那位以美貌闻著长安的小娘子也不差分毫,甚至还比那郑家娘子更添了一分对方没有的楚楚动人的韵致,连他初见时都费了好久才挪开目光。
难道世子这朵空旷了二十多年的空谷幽兰,今次终究是没躲过齐王妃的蓄意筹谋,下凡动了凡心?
世子今年二十又二,房中却仍旧没个姬妾服侍,就连兰蕙与朱樱这等自小服侍婢女也是当初已故孝静皇后赏赐才勉强收下的,忠仆纪乾不免担忧世子身体的“康健”,是以明知是齐王妃设下的美人计,也寻思着只要世子喜欢,干脆撞进去中了得了。
“世子若真喜欢那婢子,寻个由头要了便是,正好还能迷惑齐王妃,之前属下无意见到三郎君调戏那婢子,依照着三郎君的顽劣性子,这婢子只怕再过不久就……”
迎上世子睥睨而来的锐利目光,纪乾只觉脖颈飕飕一凉,忙识趣地住了嘴。
一盏茶后,马车停在了王府前。
魏玹下了马车,往湛露榭的方向走去。
他虽平日里便寡言少语,但也不知怎么回事,纪乾还是能感觉到主子心情的变化。
世子生气了。
看似步履轻缓,但每一步都带起了吹动衣袍猎猎作响的脚风,可见走得是有多块,纪乾吃力地跟着,懊恼自己的多嘴,“咳,郎君……”
“滚!”
纪乾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地看着世子最后一截干净的衣角在二门处如一片轻烟消散。
*
甩掉了恼人的忠仆,魏玹脚步渐渐慢下来,捏捏酸胀的眉心。
近来频做的那梦,说来倒怪,每每梦醒,竟有种令他恍如隔世之感。
而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又仿佛是他曾亲身经历过一般,似真,似假。
以至于每每见到他那梦中背叛了他的宠妃,一向自诩从容沉静的他竟也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态。
魏玹嗤然一笑。
真是可笑,他这样的人,怎会如此地宠爱一个身份卑微低贱的婢女,即使被其蒙骗依旧痴心不改。
若不是纪乾查过那女子的家世身份,只是个普通低贱的商户女子,他几乎都误以为她是用了什么巫蛊压胜之术。
日影西斜,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在空中熠熠流转,落在年轻郎君纤尘不染的白袍上,于身后投下一道颀长高大的影子。
他负手缓行,所过之处明明芳草鲜嫩,春意盎然,那原本热热闹闹的春色却在他清冷的背影下衬得犹如寒霜凝结般的凛冽冬日。
走至一处长约百步的夹道,耳旁忽传来女子细微的哭泣声。
魏琏的恐吓之声到底吓到了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沈漪漪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明明捂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眼泪还是忍不住从杏眼中成串的滚落,打湿本就脏乱的衣裙。
这个时候如果还会有谁来救她,那一定就是天上的仙人了。
魏琏今日是决计不会放过她了,找到她之后,是会杀她泄恨,还是逼迫她委身于他?
不!哪一个她都不想,她不想死,更不想给魏琏那般终日眠花宿柳的浪荡子弟做妾!
泪水盈满整个眼眶,眼中原本清晰的世界也逐渐扭曲朦胧,就在一片流光溢彩的霞光中,就在她万念俱灰绝望悲恸之际,竟望见不远处的青松下缓步走出来一位身着白衣的郎君。
那郎君逆光行于落日余晖之下,白色衣角染上了一层跳跃着的金色浮光,周身却满是清冷孤寂的肃穆威严,宛如遗世独立的姑射山仙人。
随着他的脚步白衣如云彩翩迁离近,高鼻凤目,长眉入鬓,神彩飘然,容颜俊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世子?!
那一刻沈漪漪忘记了所有,什么惧怕和羞窘,身份禁忌,在魏玹经过之时她死命地拽住男人的一片衣角,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臂在他面前不听摇晃,轻声哀求,“世子,救救奴婢,求你,救救奴婢!”
此刻的她虽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可那双清澈美丽的双眸却满是对生的渴求。
一如那梦中的前世,不堪夫主的打骂和正室的欺凌的她走投无路求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他去解救她。
她哭着求着,红唇一张一合吐出轻言软语,被泪水洗过的微肿的如水杏眸愈发妩媚羞怯惹人怜惜。
可不论她是何种的可怜情态,眼前的男人都始终只是垂眸冷漠地看着她,黑真真的凤眸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心一点点地坠了下去,沈漪漪不禁在心中苦笑,齐王妃要她去勾引世子,其心可诛,而她明知道,还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多次冒犯于他。
他是位高权重芝兰玉树的王府世子,她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卑贱奴仆,即使没有先前的那些冒犯,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求魏玹来救她?
“小贱人,你再不出来,老子他.妈.的弄死你,把你先.奸.后.杀,白.花.花的身子丢进臭水沟里喂鱼!”
粗俗凶狠的话语令胆小可怜的小婢女身子猛然一晃,差点吓晕在地上。
一阵微风吹来,少女身上幽幽的甜香随着她跌倒的动作扑入魏玹的鼻中。
魏玹面色微微一变。
随着魏琏的叫喊声越来越近,而世子也大约是不想再被她这狼狈的丑态污浊了眼睛,遂冷漠而绝情地将自己的衣角从少女的手中地抽走,飘然而去。
直到魏玹走远了,沈漪漪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一时竟奇迹般的没了惧怕之意。
可能人之将死,其勇气也可嘉。
如果魏琏要打死她,她或许可以装装可怜,魏琏只是贪图她的身子,也许没了清白,可以换自己一命呢?
至于其它的,她是不敢去想了。
这般胡思乱想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除了徐徐的风声,魏琏等人的声音已然销声匿迹。
人呢?
又在草丛中趴了好一会儿,沈漪漪才敢小心地起身四处转悠了一圈,果真没再看见魏琏那厮的影子。
她有些不敢置信。
魏琏为何会突然离开,难道是……是世子救了她?
想到男人那道淡漠清冷的身影,沈漪漪哑然无声。
眼波流转,隐约瞧见前面的草丛中似乎有躺着一物,漪漪忙上前拾起,拍打拍打草屑灰尘,发现是一块儿素无装饰的玉佩。
这玉佩触手温润,上面镂刻着典雅的如意祥云纹,细细嗅来,似乎还带着世子身上淡淡的冷梅香……
沈漪漪垂下长长的睫毛,心中滋味莫名。
她小心地将玉佩收入怀中,快步离开了草丛。
*
纪乾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世子对那婢女无意,刚刚又为何要自己找个借口支开三郎君?
魏玹散步时,他是一直在身后跟着的,没敢离得太近,但也看到了那胆大又弱质纤纤的小婢子是如何梨花带雨地哀求着世子救她。
更可怕的是,世子竟还真救了她!
纪乾从小就跟着魏玹,知道自家主子那淡然温润的俊朗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冷血淡漠的心。
大抵是幼时经历了常人不能忍受的苦痛,少年时师从陈将军征战沙场,见惯了战争的残酷与尸横遍野下生离死别的凄凉,才铸造了一颗冷硬的心肠。
不过这一次,他很聪明地没再去问了。
只到了三更时分,问过伺候完出来的吉祥和兰蕙,两人皆是摇头叹息:世子今晚,又是一个字都没说。
……
月上柳梢,淡淡的清辉自雕花小轩窗外洒入屋内,落在红纱摇曼的绫罗鸳鸯帐中。
白日里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入夜在这女子的房中完全像变了个人,那激.狂与迷.离的神色竟比身下娇媚的美人还要沉溺三分。
许久之后,男人掐着美人的细腰,似乎不满她的偷懒和懈怠,用力拍了一下这女子的玉臀,哑声命令道:“起来!”
女子腰肢拱了拱,哭丧着脸说:“殿下,妾起不来了,真没力气了……”
箭在弦上,哪能说不行就不行了,魏玹俊脸微沉,一把将女子捞起来两人贴着,掰过她巴掌大的小脸贴在她耳旁温柔地威胁道:“乖乖儿,没力气也得给孤生出几分来。”
细腻白皙的藕臂紧紧地缠绕在男人的脖颈上,美人挺翘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一双迷离水润的杏眸,白日那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此刻正羞涩地望着他,似饴糖一般甜蜜勾缠。
“世子。”她甜丝丝地嗔了一声。
一瞬间,魏玹的心口仿佛被人抓住一般窒息……
……
翌日纪乾走到屋外,兰蕙说道:“世子要你进去。”
纪乾一愣,走进去才发现世子似乎刚起,眼下微青,眉眼间有疲倦之意。
见他进来,指着地下的一团衣衫,哑着嗓子吩咐道:“烧了。”
纪乾把衣服抱走,心里狐疑这好好的衣服怎的就要烧了?
鬼使神差的,他就低头嗅了一下这身亵衣的味道。
这一嗅,可真了不得,竟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咸腥味儿!
纪乾一呆,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这味道意味着什么,当下虎目圆瞪,一时难以接受,连衣服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
几日后。
沈漪漪站在湛露榭前,手中攥着那块温润的玉佩,踟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