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你以何》金大龙

37、赌城

　　董少爷来找我。
　　他立房间中央，说：“你穿好衣服，跟我出去。”
　　我看他。
　　他说：“我要去渡蜜月，快点，我们动身去机场。”
　　“什么？”
　　“我在加国长大，我家人全在加国。”他说，“所以我要回加国渡蜜月。”
　　“好吧……可是为什么我也……”就算顾念婚宴上我叫过他一声妹夫，这世界上也没有带着大舅子去蜜月的道理。
　　“把你一个人扔在这我有点不放心。”董少爷皱紧眉头，“万一你在这出点事，消息出去了我岂不是说不清。”
　　“至于加国，刘三爷涉足不了那里。”他得意洋洋起来，“我家祖辈都在那里，我是地头蛇，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我小心地问董少爷：“……你懂地头蛇的意思吗？”
　　“又说错话了？”他有点惊慌，“我长大后才回来，国语实在是差……”

　　我穿好衣物，戴好帽子和墨镜跟他去了机场。
　　倒不是怕狗仔和眼尖的路人，只是脸上的伤痕还未完全消散。其实我急速消瘦脱形，偶尔照镜子都骇一跳，差点认不出自己。
　　在VIP候机室遇到大美，她看着我，目光充满同情：“听老董说，喜宴当天你喝醉，下楼失足从三楼滚到一楼。”
　　她怯怯的责怪董少爷：“你也真是，让他喝那么多做什么？……”
　　董少爷心满意足的揽着她，笑嘻嘻拍她微凸的小腹。
　　我对董少爷报告：“我要去洗手间。”
　　他点头。

　　洗手间外面有一个投币电话。
　　我有硬币，出发前我翻了陈管家留下的针线包。
　　我按记忆拨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接通，是赖新林恹恹的声音：“哪位？”
　　我说：“老赖。”
　　他拔直喉咙大叫。
　　“你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手机我都快打爆了一直关机！你公司也不肯说，我简直以为你被人害了。有天还做噩梦，你倒在血海，直接吓醒！”他叽叽呱呱，“你现在在哪里？还在本城是不是？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在机场，”我对他说，“要去巴黎游学三个月。”
　　“少来。”他不屑一顾，“哪有什么游学。女星说去游学，不是被外包就是去堕胎；男星说去游学，不是去伴游就是出去避祸……”话音一顿，忧心忡忡起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早说过赵友虹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的，”我平静地说，“真的是去巴黎，游学确实是借口，你知道我想进行环球旅行，最近也没有什么工作，巴黎是第一站。”
　　他发出怀疑的声音，看我不认的态度颇坚决，也不再说什么，犹犹豫豫地赞美：“你们公司倒是有人情味。”
　　“是的……你呢？新专辑这么大阵仗，”我不动声色地打趣他，“刘三爷终于发力捧你了。”
　　“去去去，刘三爷八百年没露过面。这完全是公司的诡计。”他苦笑：“我想拍戏，不想再唱歌跳舞了。公司不愿意冒这个险，深哥也不赞同，索性造出力捧的外界舆论，反而让我难以下台。”
　　“你的成功来之不易，确实要慎重一点。”我心头大石放下，还要提醒他，“这份唱歌跳舞的工作，和看你唱歌跳舞的观众，毕竟帮你还清了债务。”
　　“什么成功。我嗓音条件不佳，身体也没韵律感，所有舞蹈动作都靠死记。”他讪笑，“我所拥有的，不过是这张脸。”
　　我取笑他，“还以为这种话，只有马龙白兰度好说。”
　　他心虚地笑呵呵。
　　最后赖新林说；“我这十年都活在别无选择里，现在真的想尝尝追逐梦想的滋味。”他深深叹口气。
　　我们互道珍重。
　　你们看，这个世界上，除了董少爷夫妻，人人都心事重重不快乐。

　　董少爷给了我一张假护照，机票上有我的新名字，目的地是尼城。
　　我知道这个城市，加国的赌城，拉斯维加斯的后起之秀。
　　我们顺利的过了安检，登了机。
　　机舱里人很少，旅途漫长，我闭上眼睛，始终无法入睡。
　　当日刘三爷能让董少爷把我带走，说明他并不是针对董少爷；董少爷和赵氏关系亲厚，他如果针对赵家，同样不符合逻辑。
　　我确实怀疑到了赖新林头上，真巧，那边刚和老赖告别，转头就被捉到刘三爷车上。
　　可赖新林的话表明，刘三爷并没有再和他有过任何交集。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他任何因由。
　　也许刘三爷只是个纯粹的疯子，我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了上去。
　　真荒谬，我只能说服自己暂时接受这个理由。
　　身边悉悉索索，是董少爷摸过来坐下。
　　他审视我良久，说：“我今天看到刘家民了，他头上还缠着纱布。”
　　我沉默，盯住小小屏幕，唐老鸭历经重重波折，终于和黛丝儿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董少爷突然大笑，“你居然敢砸他，还砸这么狠……嘿！”他冲我竖大拇指，又起身回到前几排坐下。

　　董家派了车和司机候在机场，董少爷携大美等车离去，“你先等着。”
　　我空着两只手，怀里揣着一张假护照，默默在机场外角落座椅上坐下。
　　机场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我。
　　刘三爷的杀手什么时候会出现？千里迢迢，远渡重洋而来，因着我用花瓶砸破他的头……
　　我理解董少爷，我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等到董少爷回来：“差点把你忘了……来来来，跟我走。”

　　他带我去赌场，华灯初上，赌场内金碧辉煌，晶光灿烂。“三楼到地下一层是赌场，四楼以上才是酒店。”他带我进电梯，伸手按了六十层，“给你住套房。”
　　“太让你破费了。”我很不安，“我随便住哪间都好。”
　　“不破费，”他笑嘻嘻。“这是我家开的。”
　　我半天才发出声音：“旅游杂志说这是加国最大的华人赌场。”
　　“哪有，旅游杂志都是乱说。”他搓手，“唉，一点糊口的小生意……”
　　他领我进了套房，一个高大强壮的红发鬼佬等在那里，董少爷让我叫他史蔑夫管家。
　　“你睡里间，他睡外间沙发，为着安全。”
　　我客客气气把董少爷送走。
　　柜子里有一排衣物，鞋帽间有几双鞋，几顶帽子，甚至还有假发，都是全新，我翻了翻标签，决定尽量别动它们。
　　枕边有我的真护照，还有只手机，里面有个号码。
　　我拨过去，一个年轻男人接起：“容先生？我是董先生助理，你有何需求，都可以和我联系。”
　　我唔唔唔地应着挂掉。
　　走到落地玻璃墙边，拉开窗帘，整座赌城都在我脚下。
　　这个环球旅行的开端，未免太豪华。

作者有话说

　　你们如果去那里旅游，千万别当真跑去问老板是不是姓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