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你以何》金大龙

13、早餐

　　我睡得很沉，黑甜梦乡，将醒未醒时，朦胧感受到枕被柔暖，阳光洒在身上，淡淡桂花香气传来，说不出的舒适安乐。
　　然而等等，我的卧室窗台向北，哪来的阳光？
　　我惊醒。

　　触目所及是洁白天花板，吊着巨大钢制灯架，充满现代感。
　　昨晚的事涌进头脑。
　　宿醉带来的恶心眩晕猛烈袭来，我干呕，用力支撑自己坐起来。
　　这是个很大的卧室，很大，黑色地板，寥寥几件棕色家具，棱角分明。有个人站在窗边，冷冰冰的回身看着我。
　　她穿身湖蓝丝绒套裙，颈间小小珍珠项链，约莫四五十岁，面目姣好。
　　我目瞪口呆的看她，下意识的拉高被子，然后发现自己穿着件来历不明的睡衣。
　　最后她先开口，面无表情：“早上好，容先生。我是林管家。”
　　我赶紧说你好，心底大大松一口气。原以为她是赵母。
　　她接着说：“请你洗漱一下，五分钟后我回来带你去餐厅。”
　　我尽量语气大方：“请问，我的衣服……”
　　“佣人拿去洗了，吃完饭会送来。”她笑，没有声音，“没关系，这房子很平时很少有人来。”
　　她退出去。

　　我用最快速度冲进洗手间，拉开睡裤——老天保佑，内裤还是自己的那条。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终于安心。
　　洗漱架上瓶瓶罐罐不少，有用过的痕迹。牌子听说过，贵的匪夷所思，洗手台上放有全新的洗漱用品，我飞快刷牙，又草草冲了把脸，就走出来。房中有套暗纹沙发，茶几上有水晶瓶，插着满满桂花枝，我坐下发呆。
　　我不想去餐厅，只想赶紧回家，回自己的生活中去。

　　门又响，慢慢敞开，门外不是林管家，是个小女孩，三四岁，非常漂亮，扒住门好奇的看我。
　　我说：“早上好，小姐。”
　　她羞涩的笑，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
　　我对她招手，她犹犹豫豫的打开门，摇摇摆摆走几步，又站定，不肯再过来。
　　她有头鬈曲浓密的长发，脸蛋圆滚滚似红苹果，手脚肥短，穿白色纱裙，像个小天使。
　　我看着她，她眉目很像赵友青，或者赵友虹。
　　“你叫什么名字？”
　　“妞妞。”她小声回答。
　　“妞妞，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她稚气的说。
　　我继续问：“家里有什么人？”人总有好奇心，我好奇起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赵家年轻一代只有赵友青兄弟二人，但他俩都没有结婚。妞妞是他们中之一的私生子？
　　她皱着眉使劲想，仿佛我那个问题很难。
　　不能为难小孩子，我微笑：“这问题不用回答了。妞妞，这是谁的房间？”
　　这问题她知道答案，回答得很骄傲大声：“Dada的！”
　　Dada？爸爸还是伯伯？
　　“Dada是谁？”我胃里仿佛坠了铅，多想这是间客房。
　　“Dada就是Dada。”
　　她还太小。我叹口气，对她点头：“谢谢你，妞妞小姐。”
　　她开心的咯咯笑起来。

　　林管家进来，又意外又高兴：“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笑的是你吗？是你吗？”她抱起妞妞，眼里有慈爱之光。
　　转头再看我眼神也和缓了一些：“请随我来。”
　　卧室在二楼，下了楼梯就是个小餐厅，整面玻璃墙，面对着花园，种满大株大株的亚热带绿色植物。保姆迎上来，接过妞妞：“总不肯不好好吃饭，喂了两口一扭头就不见了。”
　　我在餐桌前坐下，没想到端上的是小笼包，煮干丝，小碗鸡丝粥，洒碧绿葱花。
　　林管家走开了，餐厅只剩保姆，端着碗奶糊坐另一边喂妞妞，我埋头苦吃。

　　又有人走进来，赵友虹，揉着太阳穴打着哈欠，睡衣大敞，身材很好，露一身腱子肉。
　　他问佣人要黑咖啡和燕麦面包，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位置，低头吃起来，瞥我的两眼像看空气。
　　我也不吭声，低头默默喝粥。
　　保姆喂完奶糊，赵友虹把妞妞叫过来，抱到膝盖上，用个小杯子倒了点黑咖啡给她喝。
　　妞妞乖乖喝了一口，苦得小脸皱成一团，他笑得东倒西歪。
　　保姆一脸敢怒不敢言。
　　赵友虹突然转头看我，我大概也是不赞成的眼色，他说：“多好玩。”
　　我只好点头：“很可爱，没见过比她更可爱的小孩子。”
　　他突然又高兴，来搭我的肩：“有眼光哦，你。”

　　正好一个油头粉面年轻公子进来，见状吹口哨：“哗，一家三口？”
　　我立时僵笑。在酒会见过他两三次，姓董，也是富家子，大概是赵氏的表亲。
　　赵二懒洋洋说：“请滚。”站起身往外走。
　　董少爷笑得暧昧：“那可不行，没见过你带男人回家呢，让我多看两眼。”
　　赵二不耐烦的拉他出去：“不是我带的。”
　　这俩人出了门，还能听到董少爷大笑：“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是姨妈？哈哈哈！”
　　我继续默默喝粥。
　　我做错了，应该立马离开的，随便穿套什么衣服走，总比坐在这边被人肆无忌惮的评价好。
　　我起身，客气的请佣人带我回房。

　　衣服已送来，熨烫得干爽整洁。我换好，拿起沙发上的包，走出去向林管家告辞。
　　她眼神有些意外，嘴上很客气：“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说，“我打车就好。”
　　她笑，不再说什么。
　　出了门才知道她为什么笑。这房子正在半山公寓区，住户大多名流巨贾，风景优美，人车稀少。广阔路面间或驶过一辆名车，行人一个也无。我走了半晌，好容易遇到一辆的士，带我回了市区。

　　先去公司，报告福姐手机丢了，被她好一通念：“幸亏昨天没急事，否则联系不到你怎么办。”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陪笑，说福姐我以后会小心的。
　　接着在包里夹层发现一只新手机，里面已经输入大量名单，福姐，助理，爱美丽，赖新林等等都在，又新增了一些号码。
　　我盯着那些A先生、B老板、C董、D总们来回看了许久，好一张娱乐圈权力人物榜单。
　　联络簿的最后，还是那个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