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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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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在这里签字。”
男人语调清冷，一言一行刻板的宛若机器。
“如果不愿意，现在可以拒绝。”
他好心分析形势，陈述利弊，“需要提醒你的是，没有林先生团队的律师为你父亲打官司，你的父亲将会面临三到七年的牢狱。”
樊弋阳看着对面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青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青年低垂着头，整个人瑟缩在宽大的座椅上，过长的刘海几乎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依稀只能看见他瘦棱棱的下颌一角。
一双覆在协议书上翻页的手纤瘦修长，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过分细长的尾指有些畸形地向上翘起，看起来像是人为的被掰断后还没有愈合。
坐在他对面的渠秋白低垂着头，看起来是一副瑟缩怯懦的模样，实则他一言难尽的锁着眉，脑袋里突兀响起的BGM吵得他头晕。
系统：“噔噔噔噔——”
“小牛犊子，又见面了，惊喜不惊喜嘻嘻嘻。”
渠秋白：“......哪有一上来就叫人小牛犊子的。”
不愧是出场自带BGM的男人。
系统：“这不显得咱俩关系好嘛。”
渠秋白：“也是，关系不好能给人取绰号叫小牛犊子吗？别人不得揍你。”
渠秋白和系统是老搭档了，以前混炮灰圈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大小小上万个小世界走下来俩人简直熟透了，于是互相给取了绰号，渠秋白尊称系统为“桶哥”，因为他看过系统的本体，黑不溜秋胖墩墩的，像只水桶。
系统给他取绰号叫“小牛犊子”，没什么原因，就想这么叫。
系统：“这次任务很简单，走剧情线就行。上面对你也没啥要求，你随便霍霍。”
系统忙着看综艺“谁能百里挑1”，没空搭理他，匆匆交代几句就挂了机。
渠秋白：“......”牛蛙！
渠秋白收回思绪，眼尾上抬，悄然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身躯凛凛，眉宇清俊，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镶着银边的挂脖眼镜。
枪灰色的衬衫搭配笔直的黑西裤，领口纽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那一颗。
他姿态肃穆双手交叠在膝前，整个人透着一股冰冷的禁欲感。
嘴里说着给你选择，却姿态高摆、步步紧逼，不给你留半点选择余地。
这种人他在三千世界见得多了，表面是系着领结的精英，内里往往龌龊卑鄙。
渠秋白暗自嗤笑。
“渠先生。”
银边眼镜闪出锐利的光，樊弋阳察觉到他的走神，出言提醒。
渠秋白回神。
厚重的粗框眼镜下是一双泛着潋滟光泽的圆核杏眼，原先的怯懦软弱倾覆不再，只剩下一片嗜着温和笑意的柔光。
“当然有问题。”
渠秋白正色抬眸，翻开协议，指着最后一项条款，“你不觉得这条很不合理吗？”
樊弋阳侧眸看他，眸色仍旧浅淡，漫不经心地询问：“哪里不合理？”
“这里写道——契约时间为三年，三年内乙方自觉履行‘替身情人’的义务，合约到期后乙方将获得一百万分手费。”
渠秋白轻笑出声，语气中不掩嘲弄，“现在替身文学内卷严重，甚至通货膨胀到上亿起步，林先生不会真以为一百万能包养一个情人吧？”
“更何况‘替身情人’现在可是高薪职业，怎么着也得年薪百万吧。这协议上写着三年一百万，忽悠瘸了我都不干。”
他微微一笑，甚是诚恳的提出建议，“得加钱。”
樊弋阳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清纯不做作嫌钱少、直接伸手要钱的，这才认真看了渠秋白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嫌少？”
他来之前调查过眼前这个看起来很质朴的少年——家境贫困，从小丧母，父亲烂赌酗酒，是一条街上的街溜子，前不久惹事捅了人被抓进了牢里。
少年长期被父亲家暴，性格懦弱，一方面怨恨自己的父亲一方面割舍不掉亲情，在父亲出事后想方设法找律师，但是多方努力都无果。
直到有人找上他说能帮他父亲减刑，甚至无罪释放，不过代价是一份出卖身体的替身协议，少年饱受良心和亲情血缘的折磨，万般无奈下还是同意了。
樊弋阳记得第一次见到少年，他穿着一件水洗到褪色的宽大T恤，从磨损破洞的衣角到开胶的鞋边都透着一股寒酸和窘迫。
他怯懦又茫然的红着眼眶，泛白起皮的嘴唇干涩地裂开，满脸都是任人摆布的无措。
不像今天，神情不似那么呆板，透着一股灵动和狡黠，眉眼也舒展了许多，不光身形看起来挺拔了许多，就连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尖锐。
虽然穿着还是一样质朴，但是周遭的气质变得不一样了。
更何况，从一个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一百万的人口中听到——“一百万太少，得加钱”这样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
也更让人觉得他在不知好歹。
似乎看出了樊弋阳心中所想，渠秋白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他没说话，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唰唰写下一行字，将纸对折撕开递给樊弋阳，“这是五百万......”
顿了顿，“的借条。”
“我反包林先生三年怎么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林先生做侮辱人格的事情，我只是让他帮我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而已。”
樊弋阳：“......”
渠秋白低头颔首，羞赧一笑，“而且最近三年我有结婚生子的想法，如果有林先生的话，到时候保姆和月嫂的钱可以一块省了。”
樊弋阳：“......”
渠秋白唇角微扬，笑容明亮又温暖，“哦对了，你让林先生放心，这笔债款有生之年我一定还清，绝对不会白嫖。”
好一个有生之年，绝对不会白嫖......
樊弋阳此时感觉脑袋上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脸上的面无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呼出一口浊气，在心里从一数到十，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渠先生，需要再次提醒你的是，没有林先生的律师团队，你的父亲将会因为过失伤人坐牢。”
“他不是已经在牢里了吗？”
渠秋白打断他的话，望着樊弋阳狭长的眸偏头一笑，眼底却冰冷彻骨，像嗜着寒冰。
“你也一定调查过我吧，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二十几年来他是怎么对我的，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他出卖自己？”
渠秋白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母亲因为原主的父亲酗酒后的一次暴打选择了轻生，面对妻子的离世，原主的父亲没有半分愧疚和不舍，依旧吃喝嫖赌我行我素，对待自己唯一的儿子更是时不时暴打辱骂，不仅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还时常苛刻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原主时常吃不饱，就捡垃圾桶里的剩菜剩叶果腹，九年义务教育勉强读完，早早就辍了学，十四岁开始打零工，一个人摸索着长到二十岁。
在父亲出事后，原主拿出所有的积蓄找律师，不仅多次被拒绝，上诉期间还被无良律师骗光了存款。
本性懦弱又割舍不掉亲情血缘的人，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救唯一的亲人。
终于，在一次精神衰弱误服了大量安眠药后，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主角殒命，小世界崩塌，整个穿书部动荡不安。
为了故事能够继续，天道选中了在各类白月光文学里表现优异的职业替身渠秋白，外派到各个即将崩塌的小世界填补空缺。
被评为“十佳替身演员”的渠秋白很是嘚瑟，他曾经在各个小世界兢兢业业、卧薪尝胆扮演各路炮灰，却始终不温不火，没能在穿书部混个一官半职。
现如今终于在白月光文学里混出了点名堂，不仅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赏识，他胸前这块熠熠生辉的奖章就是对他莫大的嘉奖。
而且领导给他画了一个大饼，只要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他不仅能拥有自己的小浣熊坐骑，还能去Scorpion星球半年游！
Scorpion星球哎！那可是他梦中的度假胜地。
听说那里种满了艳丽怡人的奥古斯都玫瑰，整座星球被一片火红缭绕，每走十步就会闻到一股浓烈氤氲的玫瑰香气。
他最喜欢玫瑰了，可是他住的星球一片荒芜，别说花了连野草都不生。
他有一瓶花了大价钱代购的玫瑰味的香水，其实那瓶香水的味道很劣质廉价，香精味很浓，虽然他没有见过玫瑰，也没有闻过真正的玫瑰香，但他总觉得不应该是那瓶香水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
他好像在梦中见过、闻过，所以他做梦都想去Scorpion星球，想看一看闻一闻真正的玫瑰花。
但是听说Scorpion星球的上将不喜欢外人来访，所以每年玫瑰花期只有拿到号码牌的人才被允许去星球观光。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排在113990801102位的号码牌，还有每年限号三位，顿时觉得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望了。
但是谁能想到呢，天降鸿运，这次完成任务后他也能去Scorpion星球，还是豪华半年游！
感谢穿书部让他在替身文学里找到了自我，让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职业替身。
渠秋白：“咱就是说，还有比我更牛逼闪闪的职业替身吗？哎——答案就是没有。”
系统看综艺看的正起劲：“啊对对对。”斯哈斯哈。
樊弋阳搅动着咖啡，端起抿了一口。
“渠先生是一个称职的儿子。”
在樊弋阳看来，渠秋白的种种言行不一致都是在掩饰自己对父亲的在意，纵使他现在表现得有多么无所谓，最终还是会因为对亲情的渴望向现实低头。
一个懦弱的人性格不会突然开始转变，现在只是开了口，还不足以让他改变对他的看法。
渠秋白敛了敛眉，收回散乱的思绪。
勾唇冷讽道：“我是圣父？”
渠秋白不是原主，很难体会他当时到底面临了怎样一种绝望又无助的情境。
他也不会可怜原主，因为他相信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樊先生，不介意我点点吃的吧?”他突然话锋一转，拿起了菜单。
“请便。”
选好菜品以后，渠秋白双手托腮，望着樊弋阳冁然而笑，神色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自在。
他半是揶揄地说道：“不管是卖身葬父，还是卖身求荣，来都来了，怎么能空着手回去呢。”
他翻着协议书，煞有其事地发表自己对这份“工作”的看法，“前面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薪资我不是很满意。”
樊弋阳搅动咖啡的动作一顿，抬眸望他。
渠秋白善解人意的说道：“我知道涨薪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也不为难你，麻烦你回去跟你的老板说一声，我要这个数——”
他举起手掌晃了晃。
“五百万？”
雕刻着花卉的银勺滑过杯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时，渠秋白点的鸡肋牛扒上桌了。
光喝咖啡可喝不饱，秉承着能白嫖一顿是一顿的想法，渠秋白旁若无人地拿起刀叉开干。
牛排肉质软烂，似乎被红酒浸泡过，带有很醇厚的酒香。
肉的外层被淋上了一层薄薄的蘑菇酱汁，酱汁鲜咸，载着少许雪莉酒的清香。
旁边点缀的小番茄圆润饱满，带有一丝丝酸涩，中和了酱汁的咸香。
真的——太好吃了——！
再来一口鱼羹。
鱼肉白净光滑，没有一丝腥气，鱼皮裹着爽滑的胶质感，入口即化。
汤汁鲜嫩浓稠，还带有一丝胡椒的辛咸，糜烂的鱼肉和浓郁的汤汁完美结合，给舌尖带来极致的美味。
渠秋白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此刻他只想当一个快乐的干饭人。
樊弋阳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人，眉头紧皱。
有一刹那他竟然会觉得眼前的人是一个不简单的角色，看来是他想多了。
“嘬嘬~”，最后以一杯Adonis收尾。
酒液晶莹澄澈，弥漫着一股黄柠皮的淡淡清香，入口先是微微的辣，然后是丝丝回甘。
这是什么神仙水！
酒足饭饱以后，渠秋白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他现在心情十分美妙，脸上也漾着笑，“五百万一个月。”
“早八晚六，一天工作七小时，周末双休，除此之外的时间按一小时收费十万的计费标准，超过晚上十点价格翻倍。”
樊弋阳：“......”
樊弋阳看着渠秋白满脸的认真，有些怀疑他脑袋是不是坏掉了，不然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他一个高级助理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渠秋白是不是真的是个傻的？
“你这是什么便秘的表情？我这收费算是‘替身界’的业界良心了，而且我还是七小时工作制，随叫随到超长待机，相信林先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吃饱喝足以后，渠秋白双手交叠伏在圆柄餐椅上，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阳光正盛，艳阳烧灼着梧桐树。
轻盈日光透过繁茂的树叶间隙洒向地面，影影绰绰形成密密麻麻的莹亮斑点。
渠秋白有些犯困。
想来今天的剧情线算是走完了，秉承了誓死不加班的想法他向樊弋阳道了谢，毕竟人家请他吃了西餐。
在迈出餐厅的前一秒，他转过身，“差点忘了，记得给我缴纳五险一金。”
青年身形清俊，笑容明朗又澄澈，“毕竟我这可是正经职业，员工福利还是要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