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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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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你怎么回宫里了？”
“喵。”要你管。
“都还好吗？”
“喵呜。”不然呢。
“我……”
“喵？”你不是应该自称为朕的吗？
我在高晟的怀中，仰头看着他，他亦俯首看着我。
明明想过无数次，流音和高晟的再次相遇。
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竟是莫名地相顾无言。
他拥住我，那平日里最会演戏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许，是我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又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沉默良久，待巡逻的侍卫都见不着影子后，他拥着我从柱子的阴影下走出。
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仿若镀了光的神明。
此时的他，又和那若干年前，撑着伞替我遮住风雨的他，重合在了一起。
快要让我分不清是究竟现实还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无法走出的梦。
他说：“流风一定在附近吧，我带你去找他。”
……等一下，你这个皇帝怎么在自家后院跟做贼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好像是欣喜，又好像是难过。
我任由他抱着到了冷宫前。
他从来都不是像我一样的路痴。
宫门就在那里，他能轻易找到所有想走的路，不像我。
守门的宫人靠在墙边昏昏欲睡，不远处的的老树上树叶沙沙而动，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迅速在守门的宫人身上点了睡穴，到了我们眼前。
“主子。”流风开口道。
高晟没有回应他，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静静停留在我身上。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动。
仿佛是一场怪异的较量。
半晌，高晟开口：“这里不安全，你带她出宫吧。”
流风默然点头，从高晟手里接过我。
这一下，好像有千百个画面从我脑海里飘忽而过，又好像有千万个声音在告诉我……
我并不想出宫。
我并不想和高晟分开。
也不想和叶和锦分开。
我的不由地使劲推开了流风，再往高晟的怀里钻。
流风强行把我抱走。
我的爪子抓住了高晟的龙袍，扯得那块世间最昂贵的布料起了丝。
我和他对视着，我明明是用着求他的目光看他，可他就这么看着我，无动于衷。
一只猫的力气，比不过两个人。
流风彻底把我从高晟身上抱走，对着高晟微微俯首后，毫不犹豫转头离去。
我探出头看高晟，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呜咽着。
我的爪子不受自己控制地在空中乱舞，可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我越来越远。
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像。
他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
直到流风绕过了拐角。
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缩在流风的怀里，感觉自己喘不过气。
连哭都哭不出。
流风的步伐一下一下在我耳边回响。
明明习武之人的脚步最轻，此时却彻耳得不像话。
忽然，脚步声戛然而止。
流风的嗓音从上方贴着我传来：“阿姐，你是不是，只想留在他身边？”
“你重回人世间，是不是，只想留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是哽咽着的。
这一下，我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那时的自己。
濒死前闭上眼，我想过很多很多事。
那些事的最后，是高晟那把遮在我头顶上的伞。
和他也一同淋湿的衣袍。
以及第一次触碰到他的双唇那晚，他推开了我。
可我依稀听见，他说，等我。
等我。
死前的梦里，我说变成只猫吧——
变成只猫或许就能待在他身边了。
流风转头，开始大步奔跑。
他过于用力，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更是喘不上气。
耳边的风声，似乎逐渐和前方传来的声音不谋而合。
流风停下脚步。
这一下，我抬头，眼前是高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慌乱的心跳声暴露了他。
我重新回到了高晟的怀里。
他们只对视一眼，此时已相互了然。
流风俯首，转身离去。
高晟抬脚，转身往深宫走去。
他摸着我的毛，声音低沉，却是极其地温柔。
“或许这一次，我们都该勇敢一些。”
52
勇敢是指怎么个勇敢呢？
我本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
毕竟我们之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
或许他也是这样想。
但这些年来，我始终无法洞悉他的想法。
就比如此刻，他带我溜到了御膳房。
明明是他自己的地盘，却要从窗子偷偷溜进去。
完全没有帝王风范。
像极了这些年总爱偷溜出去的本猫。
不过转念一想，此时的我是祸国猫妖，人人得而诛之；他是兵权被他人掌管了大半的帝王，如履薄冰。
确实，不容易。
两个人算是难兄难弟，应该抱头一起痛哭会儿才对。
高晟把我放在御厨切菜的案板上，转头去翻动那些菜篮子。
要不是他已认出了我，我都要以为他要拿我开荤。
“想吃什么？”
“酸溜土豆丝？拍黄瓜？炖白菜？”
高晟背对着我，一边乱七八糟地翻动着一边问。
我端坐着默默看他。
“我倒忘了，以前你爱吃素菜，但变成猫以后爱荤菜多一些。”
听到这里，我心念一动。
我爱吃素菜这事儿，一直以为只有长依一人知晓。
没想到，他竟也知。
“小鱼干是没有了，不过……”他的视线转向想一边巨大的水缸。
一炷香后，他抓着一条鱼看向我，那双眼睛闪亮亮的。
全然不顾那鱼的尾巴甩得他和我都是满脸的水渍。
又是剔鱼鳞又是掏内脏，这一趟下来全是他自己。
惊得我目瞪口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晟。
我更不知，他会下厨。
见他要剁鱼，我怕被误伤，赶忙从菜板上跳到一边。
他迅速处理好鱼肉，而后下锅，一套流程毫不拖泥带水。
属实是震惊了我。
他自己生火，掌控着火候。
火光下，倒映着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却极其认真的脸。
看得我移不开眼。
待一盘香喷喷的鱼肉在我面前时，他首先用筷子夹起一块，吹了吹，送到我面前。
“尝尝。”
虽说这看起来很像是试毒。
但我不能抵抗。
我一口咬下鱼肉。
真香真香太香了。
我抬头表示还要。
“好吃吗？”
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把盘子往前推了推，笑着说：“都是你的。”
很快，桌上只剩下了一条鱼骨头。
而高晟，全程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吃。
他的手艺可真是不错，我若还是人，定然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鱼。
转念一想，高晟的童年，并非养尊处优度过。
这大概是为什么，他的厨艺能这么好的原因吧。
想必幼时的他，吃过不少苦。
我抬头看他，觉得他眼里倒映着的那跳跃的烛火，像极了漫天星辰。
“饱了？回宫就寝吧。”
53
高晟带我溜回了寝宫。
替他把风的公公见他回来了，终是松了口气。
“皇上，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贵妃娘娘此前来寻您，老奴好说歹说，总算是扯了个幌子把娘娘哄了回去。”
高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明天赏你。
公公瞅一眼高晟怀中的我，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从他的怀里一跃而下，绕着这偌大的宫殿走了一圈。
好久没有回来，一切还是那个样子。
高晟在龙塌上躺下，对着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跳上桌，和他对视着。
他一笑，将我从桌上捞到了他的塌上，用被子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
他弹了弹我的额头。
“猫还是那个傻猫。”
我没好气地对他喵了一声。
“但总归，你回来了。”
这下我并不想喵。
他也没说下去。
难道不知道我在等着下文吗？
我愤愤地再喵了一声。
他又笑了，这一笑，好像这熄去了宫灯的寝殿里，都藏满了星光。
“真好。”
“你回来了，真好。”
“流音。”
我的心跳咯噔一下，漏了一拍。
我从被窝里伸出爪子，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脸。
他握住了我的爪子。
“我说个故事吧。”
“关于我的。”
54
“曾经，我……辜负了一个人。”
“我自小便觉得生与死不过一念之隔，是以在皇位之争从未畏惧退缩过。”
“直到某一天，我开始胆怯、犹豫，害怕我一旦失败，会牵连了一个人。”
“于是我不敢直视自己的心，是以一直逃避，一直退缩，将这份感情拒之门外。”
“等到一切都成功之时，我以为我终于……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真心。可一切都晚了，她已不在人世……我的皇位，便是她用命换来的……”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寻到她的尸骨，我便自欺欺人，她还活着。”
“我靠着这个执念，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直到那日，真正找到了她的尸骨，我以为她真的死了……”
“但……”
“但，她其实，并没有离开我，对吗？”
高晟定睛望着我。
他的眼眶发红，言语中似有微不可见的哭腔。
“我真的，很对不起她，很对不起她罢……”
有如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
从我第一次见高晟，雨幕中他便是以天人之姿出现在我的世界。
后来，我教习我如何做一名杀手，对我是于他人百倍的严厉。
再后来，我与他共谋大事，他不苟言笑，永远是一副冷冰冰只为夺权而生的模样。
直到我死，都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神情。
就算后来以猫的身份与他一同度过了些岁月，除了他看到我的画像之时有些许悲伤以外，也未如此。
如今，我在他身上，竟读出了这个一代帝王不该有的神情。
那是痛苦，悔恨，悲戚，和……脆弱。
甚至，他自称为“我”。
而不是“朕”。
我的心揪了起来。
他的心里，有我。
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这些年的一切，好像就在这么一个平静夜晚，忽然释怀。
悲喜交加，我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
我凑近他，努力踮起脚仰着脖子舔了舔他的脸。
我动作十分轻柔，想必这样能让他缓和些。
他沉默良久，只看着我，似乎也是在缓和情绪。
“猫的舌头有倒刺，痛。”
我：“……”
我们相顾无言，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了彼此。
我终于明白，他说的勇敢一些，不是指偷溜进御膳房给我做鱼吃。
而是……
这一次，我们都不要放开彼此的手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