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内含光》徒手抱猛熊

5、外婆的恋爱

　　我起身准备去换新蚊香。壮壮已经发出了轻鼾声。柚子和二郎正对坐在外廊聊天。地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一个酒壶两只杯子。
　　“壮壮，我们会蚊帐去睡觉好不好？”
　　被叫醒的小英雄像是忘了这是哪，刚一睁眼有点慌，看到我才冷静下来。
　　“外婆和我一起睡吗？”
　　“好。”我铺好垫子，在壮壮身边躺下。
　　“我们拉手好不好？我晚上害怕。”
　　“拉手睡觉吗？”
　　“嗯，就像海獭那样。”
　　“没关系，我和二郎在外面站岗，有我们不用怕。”柚子语气温和。
　　“好。”壮壮滚热的小手紧紧拉着我，漫无目的地玩了一天，两个人都很快睡着了。
　　不知多久，头顶似乎有声音，我从深眠中醒过来，是二郎，喝了酒去卫生间的途中走路踉跄了一下，随后冲我摆摆手表示不要紧。
　　我抬头看看，柚子还坐在外廊上，地上还是那两只酒杯。酒瓶又多了几个，看来已经喝了不少。
　　大概是怕热，原来和我手拉手的小英雄此时手正抓着天天的尾巴，睡得很安稳。
　　我轻轻起身，那几瓶水给外廊上的人拿过去，这时二郎也回来了，看到我一脸冷漠。
　　有很多人喝了酒就会兴奋，变得很健谈，但二郎却是少数越醉话越少的类型，甚至连情绪表达也会失去，如果是在白天，我甚至可以想象他那张越发苍白的脸。
　　柚子把自己的酒杯递给我，“外婆一起坐坐吧。”
　　我接过酒杯，里面并不是人参酒，是伏特加。我瞬间想起那个神奇的阿莲吐槽文案“这厮一定是个养生爱好者”的语录。如她所言，伏特加这种酒，入口只是掺水酒精那种淡淡的苦，忽然有一刻上头了，世界都变美好了，还有那个欠呼呼的表情，“啊……感觉陈建飞都变得可爱了呢。”
　　我压着酒劲，让那个一直盘亘在我心中的疑问不会随意脱口而出，尽管我内心好奇得要死。
　　“不能不去吗？等我一起去滑雪不好吗？”二郎声音冰冰冷冷。
　　“等我回来，冬天再一起去啊。”
　　“自己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外婆……你要是分手了，我回来娶你好不好？”话题的重点被歪掉了。
　　“外婆选男人的眼光的确差。”二郎补刀。
　　这些孩子可能不会明白，太过平凡的人如果有太奢侈的想法，只会让自己疲惫至极。
　　“要是他的家人也这么想我呢？”
　　“为什么这么悲观，外婆非常好。”暖心的柚子。
　　“他配不上我外婆的。”二郎摆摆手，每次在维护我的时候，二郎都会特意强调“我外婆”，“外婆的运气是遇到更好的人的。”
　　“所以我遇到你们啊，如果真有命运存在，只要我要求得合理，我相信它一定不会亏待我。有些东西不是争取就能得到，求而不得的事太多了，如果还学不会放弃，只是折磨自己。要求合理，人也不会患得患失。”
　　二郎只是讷讷地望着天，柚子帮他理了理前额凌乱的头发，“毕竟太差了。”
　　喝醉的二郎有些孩子气。
　　“外婆会有福气的。”柚子安慰道。
　　“嗯。”二郎点点头，“外婆运气一向比我们好。”倒了倒酒瓶，空了。
　　我收走了酒瓶，“别喝了，早点睡，先喝点水免得明天宿醉头疼。”
　　“吹吹海风，酒就散了。”

　　挂在树上的钴蓝色灯笼正渐息渐亮，照得整个院子忽明忽暗。
　　“你们发现了呀？”
　　“柚子找到的。然后就调成了镜花水母一样的奇怪颜色。”
　　“哪里奇怪？那是我的孩子们呀。”柚子反驳道。
　　“把有毒的水母当孩子养就很奇怪呀。”
　　柚子望着灯笼，“危险的东西会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你不懂的。”
　　我很惊讶这个温柔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无论如何想借着酒劲问出口，“柚子……”
　　柚子看向我。
　　“外婆问你两个问题，你只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好啊。”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柚子点点头，“是。”
　　“你们在交往？”
　　柚子顿了一下摇摇头。
　　“你这次自己去旅行，和这有关系吗？”
　　二郎倏地看向我，似乎对女性的敏锐心生敬畏。
　　“第三个问题了啊。拒绝回答。”柚子打着哈哈。
　　我不想过多窥探别人的隐私，可就是本能地……想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孩子。
　　“对了。”我忽然想到。
　　“嗯？”
　　我蹑手蹑脚地拿到挎包，“这个送你。”我把摸出来的水母滴胶递给柚子，“商店的人给的代金券，直接用掉了。”
　　“外婆……”
　　“出去玩嫌麻烦就先放在老宅这边摆着，回来以后再说，反正你们常过来住，出发时候记得带着二郎给你的手链。”
　　柚子托着摆件在光亮处看看，之后就放在手里不断摩挲。
　　“给我看看。”二郎拿在手里没看出什么特别，还给柚子，“我的呢？”
　　“这个红绒的绳给你扎头发吧。”柚子把礼品袋上的抽绳摘下来。
　　二郎接过头绳，洒脱地allback扎了个狼奔头，露出白皙的额头渗着汗，倒是显得脸颊也不那么肿了，“好想吹吹风。”
　　“要不我们明天住沙滩，想上学时候那样？”柚子提议道，“外婆，你看过荧光海岸吗？”
　　我本想说带着壮壮怎么可能住沙滩，可提到荧光海岸，这里可是赫赫有名的，我也心痒起来。
　　“明天还去玩就早点睡。”我赶两个孩子去睡觉。
　　老宅只有一个房间，两个男孩子谁在桌子的另一侧，听着老旧龙头的滴水声，很快又沉沉睡去。

　　“变形金刚！”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老宅的心安，我竟然是被小英雄壮壮叫醒的，而且两个男孩已经开着房车在等我们了，我像是断片了一样毫无知觉。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这个住海滩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我本想着今天还要光顾商店租个帐篷什么的……
　　看到巨大房车，壮壮迫不及待冲上车，在主卧床上躺成个大字，天天也慢悠悠地跟上去到处嗅闻。
　　我也是第一次坐上这种房车，副驾的座位正转在适合和司机聊天的一面，整个车头是透明顶窗，晚上很好看星空。靠门的一侧是厨房，水池、电磁炉、咖啡机、连醒酒器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容量可观的大冰箱。对面一侧则算是客厅，很正式的铺了白色的桌布，上面摆着金属花瓶，大概是怕路途颠簸，花瓶是用磁贴吸在桌面上固定的。作为上方有几个柜子，装了些简单的餐具和生活用品。
　　我拉开冰箱，果然，已经装满了啤酒和伏特加，还有拌好的烤肉，因为怕天天误食，还特意去掉了洋葱。
　　冷冻的部分，是数量完全超过四人加一个毛孩子份的烤串。
　　“怎么买这么多？”
　　“去了外婆就懂了。”二郎道，又恢复了平日那个温和青年。
　　旁边洗衣机上面的柜子里放着一套绞肉刀，我正奇怪，二郎指指自己，“昨晚喝太多，没法吃消炎药，只能吃肉糜了。”
　　想到昨天吃饭，这孩子就是撕成小块吞下去的，也是辛苦。
　　柚子把lambda的垫子搬上房车给天天住，壮壮跳下车取回自己有点漏气的熊猫气球。
　　一切就绪，出发！

　　目的地是更远一点的荧光海岸，可出发得还是有点早，正午时分就到了海岸露营地，好在可以提前选择一个很好的位置。为了更好的面朝大海，倒车将车尾面向海边一侧，后窗望过去，整个海平面尽收眼底，像是MUJI的海报一样，让人心情豁然。
　　房车挺稳后，不想还有意外惊喜，房车两侧忽然向外伸展，原本狭长的过道变得宽敞许多，而后面的视野也变得开阔。
　　壮壮用力伸手臂，假装房车是被自己推开的，然而这个小小的惊喜过后，我们便陷入了久久的困惑，来这么早，沙滩和露营地人还很少，太阳也很晒，我们该做些什么。于是出奇一致地决定：补觉。
　　本想推开后门，伴着海风午睡一定风雅至极。可当一股热流迎面汹涌灌入，我们当即决定晚点再吹不迟，于是空调开最大。
　　二郎熟练地降下桌板，铺上垫子，原来客厅的部分变成了一张双人床，虽然有点窄。
　　没用我和壮壮客气，两个男孩子已经摆好枕头躺了上去。睡在里面的二郎为了给柚子多点空间，睡姿已经近似壁虎了。每次看到两个孩子的心照不宣，我都忍不住在想如果其中有一个是女孩子会怎样。
　　没一会儿，整个车内安静得只有呼吸声和天天尾巴偶尔扫过出风口的沙沙声。
　　几个人都睡得很沉，直到房车外有人来敲门，柚子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车门外是露营地的新邻居，用英语询问我们要不要加入他们晚上的派对。
　　天天卷着尾巴探出头。
　　外面忽然提高了八度的“嘿！”然后几个人开始轮番和天天亲热，摸头还不忘自拍，直到和我们达成了晚间派对的约定。
　　天天一脸辛苦地回到车上。
　　“总觉得，姐姐有点变旧了了呢。”
　　“是啊，有点旧旧的。”我也觉得。
　　“说不上哪里旧，但就是不那么新了。”柚子也附和道。
　　只有二郎没发声，仔细看，很快再次入睡的二郎也有点变旧。
　　天天一脸怨怼地看着我们，叹了口气，揣起前爪把大头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