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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风雪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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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时北航就开学了,这是高中三年的最后一个学期,能在学校里参加的最后一个元宵晚会也即将到来,班级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要我说,航儿你也该上,你那吉他弹得多好。”
王瑞祥此话一出,围成一圈的其他人即刻全都看向他,还有一个女生笑得很开心:“时北航还会弹吉他呐?看不出来嘛。”
被这么多道视线所注视的时北航一下就打了个哆嗦,急忙摆手:“我不行的,我自己乱弹的。”
“会弹的都说自己乱弹的。”有同学搭茬说。
他摇头的幅度更大了:“不不不,我真是乱弹的。”
“那你说说谁不是乱弹的?”那人故意为难他说。
时北航愣了一愣,脑子里不自觉浮起五个身影。
那人见他呆愣着不回答便转移了话题:“在咱年级里搜罗搜罗,咱要是能凑出来个乐队,那可了不得!”
“乐队?一个人一个乐器啊?哪有那么巧。”女生似乎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谬,掏出了手机摁着。
反倒是王瑞祥来了兴趣:“要求必须是学校里的人吗?”
“倒也不是,演出嘛又不是比赛,就像去年宋静怡她哥不就来了,比学生还撼动全场——对了,她哥还是个贝斯手来着。”
王瑞祥和时北航的眼睛同时一亮,转头对视。
年假结束,生活又复常,周四R.M.有乐队驻唱,章勋靠在吧台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乐队,五花缭乱的灯影从他脸上飞速掠过。他掏出手机,给时北航发了个:别等我了,今晚乐队驻场,回去得晚。
小崽子秒回,一个简单的“好”字。
他又抬起头看向台上的表演。
五个人,主唱,吉他,贝斯,架子鼓,还有一个键盘。
当年他们可没人会玩键盘,大飞和宋棠背的都是吉他。
这群人的表演更偏花里胡哨,和他们当年的演出大相径庭,或者说人家就没打算玩摇滚,唱唱流行乐赚点儿钱而已。至于他们的曲目,大都是某短视频平台常会刷到的bgm。
不如上一个。
那厢章勋正感叹着,这厢时北航正在卧室里揣着一张纸踱步。
他走到窗边,将兜里的纸拿出来铺开,拧着眉头想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叠了起来。
他又走到床边,看看他们这张双人床,一不小心又想到他们曾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又红了脸,将手里的折纸揣进兜里。
加快脚步走到门前又不想走出去,盯着门顶上的时钟瞪了会儿眼睛,又将那张纸掏出来了,想了想又翻开,看着上面的报名表三个字,又联想到小哥那张时而严肃时而调笑的脸,又折好了。
就这样折了又压,压了又叠,来回彳亍的时北航收到了章勋晚回让他先睡的消息。
他将报名表又拿出来,干脆把这张皱皱巴巴的纸铺平在桌面上。
这回不用措辞了。
更头疼了。
恰巧这时王瑞祥发来消息问他情况怎么样了,他便告知了王瑞祥。
却不想这家伙居然一个电话擂了过来,吓得时北航差点儿把手机扔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帮他填好了放桌面上,等他半夜回来就看到了,什么都不用说就给他一个惊喜!”
“……能行吗?”时北航十分犹豫。
“那你说你自己晃半天晃出什么结果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
“我怎么知道你在晃来晃去是吧?”
时北航哑言。
他就是这样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性格,连王瑞祥都猜得出来。
“你就把东西放在桌上,等他回来你都睡着了,你也说不出口这不是正好嘛,天降的好机会。”
时北航举着手机,目光落在桌面上。
一张纸一支笔,刚刚好。
冬天天亮得晚,凌晨依旧漆黑,寒风像是从冰箱最底层放出来的……也不对,应该没有哪家的冰箱会调到零下三十来度。
哪怕是章勋也不得不将自己裹成个球,那些乐队成员走的时候也是,有的是圆球,有的是黑长条,有颜色鲜艳点的就穿着亮眼的橙色,出门的时候冻得嘚嘚嗖嗖的。
好在天虽黑着,早餐店却也开了,给一家四口买完早餐回去,到家天刚擦亮。
他开门和脱衣服的动作很轻,又轻轻地将早餐放到厨房的桌子上,轻轻地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看着睡在自己床上的小孩儿。
他知道如果现在就钻进床上肯定是极其温暖的,时北航就像个热乎的小火炉。
但是他怕把小火炉冰醒。
他悄悄退了出去,自己打了盆热水融化僵硬如冰的双手,又往脸上泼了两把水,就这样拄在水盆里感叹:在这样的大冬天回家能用热水泡泡手可真舒服啊。
擦干手再次走进房间,他先是盯着时北航的睡脸瞧了好一会儿,直觉得可爱,一转头才发现桌上还有张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小孩儿写晕了忘了把作业装书包里了,刚要过去收起来,却一眼瞧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
他拧着眉毛拿了起来,认真地看了半天,又转头看看床上睡得正酣的时北航,反复确认。
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眉头不再拧在一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和落寞的情绪。
原来真的有人替他活在过去。
如果小时把这张纸留在桌上是试探他的态度的话,那就不能留了。
捏着这张皱皱巴巴看起来折了又折的报名表半天,他终究没忍心将这份心意撕碎,而是又将它沿着原本的几处折痕折好了,缓步走到垃圾桶前。
对不起,小时。
那张在爱人手里折了又压、压了又叠的心心念念的报名表,终究化作了一张废纸。废纸飘忽落下,身后是章勋落寞而内疚的脸。
在时北航陨石撞地球般地闯进他的世界之前,他几乎不会这样明显地表露这份情绪。
可就在看到这张报名表后,一切的一切,都达到了顶峰。
家门又被轻轻带上,那个人又走进了风雪里。
时北航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爬起来看向书桌。
报名表不在了。
他的心瞬间提溜到了嗓子眼。
是被小哥收起来了吗?
下一秒他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小哥不在,他走出房间,玄关、厨房,也都不在。
但厨房的桌子上有小哥一贯会带回家的早餐。
发生了什么?
时北航的脸上写满了茫然,这跟他想好的不一样。
小哥怎么……直接消失了?
他又回到书桌,发现那张纸正空落落地落在垃圾桶里。垃圾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张纸,格外明显。
他蹲下来,颤抖的手伸向那张纸,再展开。
是的,小哥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