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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逆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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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北航小口抿着酒,看着彩灯的光芒从兴致勃勃话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王瑞祥脸上一片片掠过——绿光每20秒会以同样的角度回到他的脸上。
他饮酒的时候忍不住垂眼瞄了下酒单。
太贵了。
就这么一杯都要68,抢钱啊!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
再一看,王瑞祥手里那杯外形都是僵尸造型的僵尸要88。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喝酒。
不能浪费。
“我跟你讲,我跟我那些朋友来的时候可有意思了……”
他这杯还好,刚入口就像果汁一样,但尝到舌头上就变辣了,大口喝的话酒味就会冲进来。
“他们喝醉之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喝进一口就会抿开,让酒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一是这样显得没那么难入口,二是……
他并不是不害怕爸妈发现他喝了酒,但一想到他们如果露出那副震惊的呆傻表情,叛逆的心就蠢蠢欲动地想要收割快感。
想到这里,他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我那个朋友,他把头都插冰桶里了还问我们‘这洗头水咋这么凉呢’,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时北航也跟着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视线往王瑞祥脑后一瞟,笑容瞬间僵硬并且慢慢消失了。
那是谁?
“哎,要不这周日我叫上他们,带你一块儿玩?你保证会喜欢的!”
那是谁……?
“北航?”
是他吗?是……
“时北航!”
“啊,我在,”他瞬间回神,“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一直发呆,在瞅什……”
王瑞祥要转头去瞅,时北航急忙把他的头掰了回来,后者一脸错愕地瞅着他。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哈?现在才几点啊?我们才刚来吧,你的酒都没喝……”
时北航猛地仰起头把剩下的半杯全干了,橘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溢出,流下下颌,流过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的喉结。
浓烈的龙舌兰灌入喉咙,冰凉的液体却滑出滚烫的轨迹,酒气霸道地冲进口腔鼻腔,直直逼出眼泪来。
王瑞祥看着这一幕,惊愕得说不出话。
时北航把喝光的酒杯往吧台上一放:“走吧。”
橘红色液体就那么流过苍白光滑的皮肤,一路滑进衣领里,十分刺眼。
王瑞祥瞳孔一颤,立马拽出一张纸要帮他擦拭,手伸到跟前又顿住了,转而把纸塞进他的手里,指了指脖子让他自己擦。
这会儿不仅食道和胃里烧得滚烫,大脑也开始翻江倒海,时北航晕晕乎乎地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脖子上用力抹了几下。
“不是,什么事儿这么拼啊,你这么一猛子灌下去立马就得醉。”
“我妈放学会来接我,得早点回学校。”沾染了醉意,那双三白眼里的敌意被揉碎了不少,此刻更多的是迷离。
王瑞祥望着那双眼睛,脸色微妙地变了:“行吧。”
他瞅了眼自己也剩大半杯的酒,不想效仿时北航那样的疯子做法,但也喝了一大口才离座。
由于喝得太猛,时北航从高脚凳上下来的时候差点儿一头跄地上,被王瑞祥紧忙扶住了。
“没事吧!”柜台后的小郑也紧张起来。
完蛋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小孩儿能喝这么猛,一个未成年就这幅模样走出他们酒吧,要是被问起怕得是一个大麻烦。
老板又跑路了,他要怎么办……
小郑一抬头,偶然间看见了他的大救星,急忙招手大喊:“章勋!章勋!”
真的是他!
时北航心尖刺痛一下,都没再抬头看那个身影,拉起王瑞祥的胳膊,压低了嗓音道:“快走。”
王瑞祥一脸懵逼跌跌撞撞地被他拽着跑出了酒吧。
求求你,别再来了,别再过来了。
别再闯进我的世界里了。
我的心脏要受不了了。
希望我对谁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需要背负,再怎么成为一个废物也不会让人失望。
所以,不要出现……
“哎!再来……”小郑目送哪俩突然跑掉的身影,呆呆地瞅着大门,“跑得这么快啊。”
“有急事吧。”章勋把拿来的酒放在吧台上,也瞥了眼大门。
“那就俩小孩儿,”小郑把酒开瓶,安上酒嘴,“还穿着校服呢。”
“哪个学校的?”章勋随嘴一问。
“不知道,我都多少年不上学了。”
“看着像是实验的,”小陈开口道,“我表姐家孩子就是实验中学的。”
“那不是市里最重点的高中吗?那儿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跑这儿喝酒来。”
“也有那种天才小孩儿呀……当然,也可能是堕落了。”
“果然,人神童就是不一样……”小郑不住咂嘴,“说起来,章勋你小孩缘不咋地啊。”
“什么?”章勋疑惑地瞅向他。
“那俩小孩几乎是看到你过来就跑了,你就跟那吃小孩的大灰狼似的。”小郑笑着说。
“也不小了,人都高中了。”
“高中也没成熟到哪儿去。”
章勋看着他那一脸轻慢,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高中的时候都已经跟朋友在酒吧的舞台上演出了。
说出来会怎样呢?
卧槽,牛逼,但你这也是个例啊。
大概也就这样。
于是他决定不说了。
不过他小孩缘倒真不赖,最起码他自己就这么认为。
他又想起时北航那张可爱的脸了。
人很瘦小,脸上却带着点儿婴儿肥,凶巴巴的三白眼,但其实并没有任何恶意,单眼皮搭配厚嘴唇和小雀斑,简直高级感爆棚。
不过本人并没有如此自觉,导致原本很优秀的五官和气质不贴才看起来怪怪的。
倒是很可爱,真的很可爱。
可爱到他偶然想起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傻笑什么呢大灰狼?”小郑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没有没有,”他急忙摆手,“想起了点高兴的事儿而已。”
小郑怀疑且带有一丝嫌弃地瞅了他一眼后收回了视线,章勋靠在吧台边看着他把安好酒嘴的酒瓶摆上橱柜。
小孩儿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也高中了,似乎就应该跟那俩孩子差不多大。
上哪的高中了呢……龙七或者龙一?小崽子学习挺好的,应该不会是他们七中。
那就是一中了啊。
真挺好的。
堪称前途光明的人生轨迹。
只要别跟自己这种人混在一起就好。
跑出酒吧没几步,时北航就感觉自个儿脑袋重得跟把大榔头似的,直往前坠,腿一软一打颤步子也跟着发飘,拉着王瑞祥急忙一拐一头扎进一条小巷子里。
“啊——我的头……”他抱着头,面色痛苦地蹲了下来。
“你喝得也太急了。”王瑞祥先是略带嫌弃地拧着眉,或许是觉得刚才的退场方式让人尴尬。可看着时北航平时一脸死相此刻却涨红的仿佛憋着气的脸,又提起兴趣挑眉问道:“感觉有人在脑子里蹦迪,是吧?”
时北航感觉自己的头好像成了一个核桃让那种铁核桃夹疯狂挤压着,疼得发麻,但还是抽出意识来过滤了一下他的话:“蹦迪是……?”
“就是一百多号人在你脑子里过电音节,随着音乐节奏一通群魔乱舞。”王瑞祥简单解释说。
“那我这不是蹦迪,”时北航感觉脸都疼抽抽了,抬手使劲搓了搓脸,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我这规模得是百万人电音节,把鸟巢都租下来蹦迪的那种。”
王瑞祥笑了两声,又问他:“就这样你还回学校等你妈来接吗?”
“不了。”时北航毫不犹豫地回答,手拄着腮帮子幻想了一下这么醉醺醺地回到学校,且不说同学们被震撼到的小心灵,光翻栏杆他现在都有可能摔个漂亮的狗啃屎还傻呵呵笑着来句不疼。
他并不在乎什么上车会被老妈问,她最好问,最好震惊,最好愤怒,最好回去告诉他爸然后俩人一起抽他一顿,那么从此他就可以彻底跟两人宣战了。
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不想啃一嘴土,面子归面子,学校里的土也的确不好吃,他曾经还看见过有只流浪狗逮着他们翻的那个墙角撒过尿,看起来异常熟练,应该是老地盘了。
养分肯定是充足的,土壤指定是肥沃的。
味道咋样咱就不敢想了。
“那你直接回家?”
“嗯,”这么想完一通后,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清明了不少,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往外走了,“就说今天放学早先回了,等我回去给她打个电话,要打电话问你帮我圆一下。”
“成。”王瑞祥从羽绒服兜里掏出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上了。
时北航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暗下的烟草被吸出荧红的火星,看着他手指夹下香烟,鼻孔和嘴唇间一同呼出的烟雾,带着浓烈的、谈不上好闻的气味。
就在王瑞祥将烟重新叼回嘴里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学着他的样子夹过他嘴里的那根烟,复刻他的模样放到嘴里慢慢浅吸一口,感受那股辛辣的感觉从气管流到肺部,再微微张开嘴,慢慢呼出来,一半原路返回,一半上升蒸腾。
与其不同的是时北航吸烟的动作真的很慢,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把那一口气从肺部腾空后,他又反手把烟重新送回王瑞祥的唇间,只剩下后者一脸惊恐的神情。
王瑞祥不敢置信地看着时北航的冷漠脸,眼睛瞪得滴溜圆,都快蹦出来粘他身上了。
而正对着的那双眼古井无波,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平时都会这样做的事而已。
可这对王瑞祥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你……会抽烟?”他艰难地憋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