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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归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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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结果他的诊断单,看着上面的重度抑郁症皱紧了眉头:“他这个状况还是挺严重的,我的建议是住院。”
住院?
拄在精神病院?!
时北航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甚至有点后悔,刚才应该少选几个“总是”的。
“不行啊大夫,孩子还得上学呢,高中正是关键时期啊。”
周围等待看病的其他病患听了这话纷纷把目光落在这对母子上——这得是多狠的妈啊。
“学习重要还是孩子命重要?”医生板起了脸一针见血地问她,毫不客气。
刚才只听叙述还可以凑合过去,现在血淋淋的报告单就摆在眼前,医生也不得不重视起来,食指敲着桌上的单子。
“孩子压力那么大,体重明显减轻,情绪一直失落,总是在自我贬低自我消耗,很多时候都崩溃得想死,这些你都知道吗?”
蒋萍被批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你从来都不问孩子的意见。”医生说完,转向时北航,正了神色刚要开口——
“我不住。”时北航果断抢答。
医生住了嘴,皱着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一家傻子”。
“你要明白,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你就愿意这么一直把自己困在悲观的世界里?”医生食指指节敲着报告单,严肃地盯着他说。
时北航扯扯嘴角,反而面露轻松的微笑。
医生诧异一瞬,又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拿过一沓单子:“这样吧,我先给你开点儿药,由于你是未成年,开药还是得谨慎,再配合我们院一个物理仪器,不想住院的话……”
“我家孩子这么聪明,怎么能吃伤脑的药呢!”蒋萍忍不住出声打断。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更加按捺不住了。
医生也让她气得快跳脚,指着她批评道:“就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母亲,才会带给他这么大的伤害。”
“你这医生怎么一言不合就骂人呢啊?这药卖不出去就急了啊?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不买,我家孩子可没有精神病,他脑袋聪明着呢。”她手指着儿子的聪明脑瓜跟医生对峙起来,“他比大多数孩子都优秀得多,这么优秀他凭什么不骄傲啊?还自我贬低,你们这些医生为了赚钱就睁眼说瞎话。”
比大多数孩子都优秀得多?
时北航呆住了,他从未从父母口中听过这句评价。
“那是孩子自己说的!”医生紧捏着手里的笔,脸都涨红了。
“我呸!”蒋萍犹如一个泼妇,“肯定是你们这些医生引导他这么说的,你们不是懂那个什么什么心理学吗,能控制人的想法。”
“这位家属请你出去!”医生彻底气炸了。
“看看看,赶人了这就开始。”
蒋萍理不直气也壮的泼妇模样让时北航羞赧得深深低下了头,像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
诊室里的其他病患也很生气,都在赶她们出去。
被从凳子上拽出诊室的时候,时北航低着头卡了个踉跄,像一个被暴力拖走的木偶。
“这些医生啊,是个人都能说成精神病。”出了五院,蒋萍仍然满脸烦躁,她烦躁地打着了火,白色起亚轰轰两声附和着她的怒气。
时北航还是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回到家后,他奇迹般地没有继续抱着花盆,只是远远张望一眼,眼底没有光。
父母见此以为他好了,第二天就将他送回了学校。
次日清晨,天下起了暴雪,地面上不久就积起一层厚雪,在路人的脚下吱嘎作响。
时北航望向窗外狂风裹挟的暴雪,他很不想在这种天气里回到学校,但似乎所有的手段都用光了。
他踏入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抬起头对他行注目礼,脸上还带着足量的惊讶。
足够压下他的脖颈,让他低着头尽量什么也不看的惊讶。
他停到愣怔着的女同桌面前,等她反应过来为他让道。
在他放书包的时候,后桌欠嘴地说了一句:“哟,倒数第三来上学了啊。”
周围有几个这家伙的同伙跟着哄笑几声。
时北航不为所动,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文具和书一样样往桌上垒。
他本来就话少没脾气,后桌自讨没趣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邢老师很快来了,在班里扫视一圈发现时北航也在,惊喜而又和善地对他笑了笑。
时北航看起来完全没能接收老师的讯息,双目无神地望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人影,那人影从两个变为三个,三个变为四个……
想逃课……
好想逃课……
想离开这里。
于是第一节下课时北航就拎起书包偷偷跑了。
没事的,就当他从没来过。
他一路来到从前常听说有人翻墙的栏杆下,这栏杆是铁的,生了暗红的锈,抓在手里冰冷又粗糙。
这两年他长得飞快,一米八二的身长,栏杆也就到他的脖子。
他把住栏杆晃了晃,抬脚量了量。
能过去。
时北航抬脚踩上栏杆第一节,精神恍惚。
小哥,我现在都182了,能轻松翻过栏杆了,应该跟你差不多高了……
你还记得我吗?如果见到我,还能认出我吗?
天是冷了,就这么一会儿,双手都冻得发疼了,像是受到外力就要碎裂的冰。
他笨拙地抬腿踩上栏杆顶,低头一看,地面从未离自己这么远过。
心脏砰砰直跳,他一只脚抬到空中去试探——空气下是虚无的,什么都没有。
不踏实的恐慌感瞬间袭击了他的心口,一脚踏空的失重感仿佛提前来临,他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喂!”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喊,时北航一惊,迅速从栏杆上跳了下去。
冷风短暂地从耳畔刮过,自鬓角带起飞扬的头发,原本看起来很远的地面几乎半秒就到了脚底,嘭的一下。
他抬脚就要跑,身后那个声音又喊:“别跑了!我是王瑞祥!”
时北航愣住,僵硬地转头盯向栏杆那边的人——他最讨厌的后桌王瑞祥。
“你想干嘛?”他警惕起来,眉头皱紧,仿佛下一秒就将要进行攻击的野兽。
“不干嘛啊,”王瑞祥见他不再跑了,双手交叉垫到脑后悠哉悠哉地走到栏杆前,“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纪委。”
时北航在他的注视下谨慎地后退半步。
“别这么看我啊,我能吃人还是怎么着。”王瑞祥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伸出手抓了一下栏杆,又嗖地收了回去,紧着搓手,“卧槽,这么拔手。”
时北航又开始一步步后退,还没等王瑞祥对他喊出下一句话,转身就跑走了。
“喂!”王瑞祥见状急了,也不管栏杆拔不拔手了,双手扒上栏杆顶,一个用力撑起身子飞跃落地,“时北航你跑什么!”
时北航没理他,呼哧呼哧跑了半条街,没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四肢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
“你给我站住!”王瑞祥从身后摁住他的肩膀,“靠,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吗!”
时北航扒下肩上的手,拄着双膝大喘着气儿答不上话,脸涨得通红,像刚摘的柿子。
“我说,你这体力也不行啊。”王瑞祥扫他一眼,又得意起来。
时北航呼哈喘着,抬起眼皮瞅他,看着特别像翻了他一眼。
“这么凶,”王瑞祥也不生气,眉毛得意地跳着舞,笑得不怀好意,那只手又欠儿欠儿地攀上他的肩膀,“走,爸爸请你喝水。”
“滚。”时北航一把打掉他的手。
热脸贴冷屁股,王瑞祥不爽地啧了一声:“都是翻墙出来的,你就不怕我告你密?”
时北航冷冷地斜他一眼,抬脚又要走。
王瑞祥不折不挠地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就因为我说了你一句倒数第三?那你这也太小气了吧,你说你……”
“闭嘴!”时北航猛地回头,那双眼里仿佛要呲出火来,“我说了,滚。”
“你眼睛红了。”王瑞祥本来也是个炮捻子,可一瞅见那双充血的眼球就吓了一跳,挑衅的话全噎了回去,“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