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漫漫人生路》闲士XS

5、我是谁

　　一
　　母亲身后事办完后，苏俊彦回到学校情绪很低落，他跟家人和老师商量想先离开学校一段时间，等差不多考试再回学校，后来在家人和老师的再三劝说下，让他再坚持一个多月，高考完再说，最后勉强留在学校坚持到了高考。

　　高考完后，同学说亲戚所在的工厂里缺人，会招暑假工，他想暑假去工作一两个月。苏俊彦听后跟同学说他也想去试试，后来两个人被分到两个不同部门的车间。有个名叫王博文的大一学生，由于母亲在厂里上班，他暑假过来探望他母亲，刚好听说厂里在招暑假工，于是他应聘进去打算工作一个暑假，他和苏俊彦在一个部门也分在同一个宿舍。

　　王博文小学时期父母给他分别买了一本《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的诗词选集，起初不太明白字句的意思，但慢慢读多了，也就对古典诗词产生了兴趣，大学索性选了古代文学相关的专业。闲暇的时候他喜欢看书，尤其是古典文学类书籍，有时也喜欢用古体诗的形式记录下生活里的点滴，身上有一种书卷气和温文尔雅的气质。或许他和苏俊彦同为学生，且同在一个宿舍和部门，慢慢两人成了朋友，经常一起上下班，有时下班后也一起出去玩。

　　有天周末休假，两人玩到凌晨才回厂里，来到厂门口已经过了厂里宵禁的时间，没法回宿舍。王博文母亲自己在外面租房住，这时刚好有事回了老家，王博文有房子的钥匙，有时也偶尔过去自己简单煮点东西吃。两人商量后准备去他母亲的租房里睡一晚。

　　由于王博文母亲已经回去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了，进到房子里发现房子里的卫生由于有段时间没有清理有些乱，厨房的灶台里还有王博文最近做饭未清理的油渍和菜的残渣。当晚由于太累两个简单洗漱下就躺下了，洗漱完关掉大灯还剩一盏台灯亮着，王博文看着台灯里散发出昏黄如傍晚的晚霞般的灯光说“好温馨的灯光。”或许是灯光让人有一丝暧昧的错觉，苏俊彦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来，过来让我抱抱。”然后伸出手去抱王博文，王博文挪了挪身子，躲开了。

　　第二天苏俊彦先醒来，看着有点乱的房子忍不住动手把厨房的卫生搞完，然后拖地和简单整理下房里的物品。

　　时间过的很快，还有几天就要结束这一段暑假工之旅，同时也意味着两个人要分开了，苏俊彦并没有太多离别伤感的情绪，然而王博文却总喜欢去苏俊彦的工位转转，然后跟同事们说“要分开了，有些舍不得。”一下子把一种离别的伤感气氛渲染地很浓厚。王博文也曾经当着苏俊彦的面对同事说“俊彦很会生活，如果他是女生，我一定娶他。”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其他同事要加班，苏俊彦和王博文由于是最后一天上班，没有加班。下班后两个人先回到宿舍，王博文把苏俊彦推到，然后自己的身子压在苏俊彦的身子上，或许在某个时刻苏俊彦沉沦在王博文温文尔雅的书卷气里，他伸出双手抱住了王博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加班的同事快回宿舍时，王博文才从苏俊彦的身子上挪开。两个人第二天道别分开后，此后双方慢慢断了联系。

　　二
　　之前跟男生们发生的那些事让苏俊彦很困惑，他在想是自己的问题吗？是不是自己性别错位了，自己本来应该是个女儿身，他很想尽快得到答案。

　　他先跟姐姐说了自己的困惑，姐姐再把意思传达给父亲。苏卫国知道后打电话给苏俊彦，电话接通后苏卫国先沉默了会，然后问苏俊彦为什么会这样。苏俊彦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知道原因。在苏卫国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事，今天偏偏是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这无疑是超过他的认知范围的，对他犹如晴天霹雳。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儿子以后会结婚生子，延续自家的香火，也只有这样自己才算完成了使命，要不然自己肩上会一直像挑着千斤重担无法放下来。随后苏卫国用带着担忧和失望的语气对儿子说“你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想的？”

　　后来苏卫国找了姐姐和外甥女商量，家人商量后打算带苏俊彦去看心理医生。苏俊彦拗不过家里人，只能同意去，但他要求自己找医院。这时正值苏俊彦大二的寒假，虽然此时世界卫生组织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中删除已经11年，然而我国这年刚将同性恋从精神病分类目录中删除，没有太多关于LGBT相关案例的医院可以参考。苏俊彦在各大论坛找寻相关信息，最后找到了一家彩虹团体推荐的对性少数群体比较友好的医院。

　　姑姑和表妹陪同苏俊彦去医院，护士起初要求只能苏俊彦自己进去咨询室，然而家人担心苏俊彦自己会应付不来，或许也想更多的了解苏俊彦的情况，坚持要求家人一起进去，最后护士只能同意让表妹陪同苏俊彦进咨询室，姑姑在外面等候。医生让苏俊彦大概讲了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和心路历程，最后医生告知苏俊彦是同性恋，而不是跨性别。至于以后要选择怎样的路，以怎样的身份面对这个社会是自己的选择，很多同性恋选择隐藏自己，跟普通人一样走进婚姻。如果要以同性恋的身份来生活的话，当下的社会需要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会过地比较辛苦。医生问在旁边的苏俊彦表妹“你现在什么学历，对你表哥是同性恋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能坦然地接受吗?”此时苏俊彦表妹正在读高中，表妹回答医生说自己没法接受。然后医生再次对苏俊彦说“作为你亲人的表妹，你们学历也接近，她都没能接受你，如果你告知社会上其他人你是同性恋的身份，可能会面对更多的歧视和压力，至于最后你要怎么做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三
　　苏俊彦高考成绩不是很好，高考志愿填的本省的一所医学专科学校。毕业后学校分派他在本地一家医院实习，两个月左右的实习期过后，苏俊彦发现不是很喜欢在医院工作。实习期结束后选择离开医院去了广州，自己找工作。

　　公司有位女同事叫林伊和苏俊彦在一个工作组，性格很好，工作中相处一段时间后大家成了很好的朋友。某个瞬间苏俊彦觉得自己喜欢她，想和她进一步发展。苏俊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自己不是喜欢男士吗？于是一直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转眼两个人都离开了那家公司，后来两人再聚过一次，这次相聚苏俊彦想和林伊在一起的想法还是很强烈，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然而他担心自己这次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从而成为终身的遗憾。后来他还是鼓起勇气向林伊说喜欢她，是否可以考虑两人一起交往下。林伊对苏俊彦说他此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自此这份心里的悸动画上句号。苏俊彦某个时刻也回过头想过，如果当初林伊答应了和他交往，之后人生的走向会是怎样，是否会顺遂很多。当然生活是平实而具体的，没有假设。

　　四
　　苏俊彦在同城论坛里加了个广州当地的同志交友□□群，某天群里有人问是否有人一起出来吃夜宵，苏俊彦看吃夜宵的地方离自己不远，就说自己可以去，后来三四个群友第一次在夜宵档里相见了。夜宵的组织者叫刘健，这次见面后不时会约苏俊彦出去吃饭和逛街。和苏俊彦认识后刘健谈过一个男朋友，苏俊彦见过那个男士，当时刘健想给苏俊彦介绍一个朋友，看下双方是否可以尝试交往，但好像双方并不来电，加了个□□后就不了了之了。刘健和男友双方性格不合，很快就分手了，分开后马上删除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

　　不知不觉苏俊彦和刘健认识差不多一年了，苏俊彦对刘健相对于恋爱那种喜欢，更像是对于哥哥的一种依赖。某个周末刘健对苏俊彦说有买房的打算，广州的房价太贵预算不够，想去旁边的佛山看看一些预售楼盘，他让苏俊彦陪他一起去。经过一天看房回到广州已经精疲力尽，两个人找了个餐馆吃饭。刘健问苏俊彦对于今天所看房的优缺点的观点，接着说其实今天去让苏俊彦一起去看房是想让他知道其实买房没那么贵。

　　再过一周左右是苏俊彦的生日，他已经有几年没过生日了，觉得叫一些朋友一起热闹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不过了。他问刘健当天是否有空，有空的话两个人一起吃个饭。刘健说他有空，到时他去订个蛋糕。苏俊彦说不用订蛋糕，他现在都不过生日了，两个人一起简单吃个饭就行了。刘健回复了苏俊彦一句：“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苏俊彦有些许感觉或许刘健晚点会对他表白，也就没再推辞了。

　　等到生日当天，刘健提着蛋糕和苏俊彦在指定的餐馆见面了。刘健对苏俊彦说他和即将形婚的女同志朋友分手了，因为女朋友突然改变主意要孩子，他不能接受，就提出了分手。之前一起工作老家的直女同事，突然联系说双方都还没男女朋友，要不一起交往试试，他答应了。对苏俊彦说不能完全像直男那样对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对她好，不伤害她。虽然苏俊彦对刘健的表白没有太多期待，如果真表白了还要纠结要不要答应，但心里难免会有一丝失落。

　　后来刘健回老家见了前直女同事，感觉不合适。不久又约苏俊彦逛街吃饭，他告诉苏俊彦说他跟那个女生不合适，他问苏俊彦之后是否会结婚，将来对人生有什么规划，是否考虑一直在广州工作生活。苏俊彦一直没太认真地去考虑过这些问题，或者生日那天他问自己这些问题，自己会认真考虑下。此时只是说自己没考虑过，还不知道。刘健听到苏俊彦这样的回答，觉得没有继续问的必要了，两个人吃完饭后分别，自此以后没再联系过，不久后刘健把苏俊彦的□□除了。

　　五
　　转眼来到了2009年，国内市场开始普及智能手机，苏俊彦用自己半个多月的工资买了人生中第一台智能手机。

　　听圈里其他人说国外针对智能手机的定位功能开发了一款同志交友APP，可以识别自己附近其他的同志。苏俊彦了解了下怎么翻墙，然后自己也注册了一个账号。附近有个叫“逐光”的网友签名是“愿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主动跟对方打了招呼，那个男生名叫米平。

　　断断续续聊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两人感觉很多话聊，都感觉对方性格不错，于是约了个周末见面。见面的当天两人约定在一个综合性商场碰头，逛了几个小时买了些东西，累了后两人找了个餐馆吃饭。苏俊彦说这餐他来买单，米平不同意，抢着自己先买了单，苏俊彦想给他一半的钱，米平说不用，苏俊彦说那下次我请你。

　　米平刚从国内一所985院校毕业，目前在一家国内高科技行业龙头企业里做管培生。他180CM左右的身高，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定的身高差。

　　吃完饭后两人各自回了自己家，回去后两人都问对方到家没，苏俊彦半开玩笑说“我感觉你是个不错的人，性格也很好，可惜我大你几岁，如果我跟你差不多大我应该会追求你。”米平说“我不介意年龄，我喜欢比我大的。”然后苏俊彦接着说“我也没你高，而且我也不是很有钱。”米平答到“这些都不重要，你人不错，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

　　两人约定下个周末米平来找苏俊彦，也确定了关系决定开始交往。两人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要一起去哪些地方玩，要如何一起计划未来。聊着聊着米平说他等不到下周末了，第二天下班后他就来找苏俊彦。

　　第二天下班回家后苏俊彦先把家里整理了一番，等米平快到后，他去下车点等候他，两人汇合后，两人慢悠悠地并排往苏俊彦家走，突然觉得时光是如此的美好，到家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苏俊彦对于感情持悲观的态度，或许他这一生都不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最终要孤独终老。米平的出现给他的生活带来一片阳光，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正式地谈恋爱。曾经以为自己会找一个比自己大一点的男生，因为自己属于不太有安全感的人，然而遇到比自己小几岁的米平后对他一见倾心，有种想照顾他的强烈意愿，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发现了自己之前没有了解过的另一面。

　　两人一起度过一段甜蜜的时光，米平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需要出差，两人聚少离多，渐渐矛盾也多了。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在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不再对自己那么关心和善解人意了，最终两人和平分手，苏俊彦挺长一段时间才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分手后在网上认识一个深圳的男生，对方20出头，属于父母到深圳很早的那批人，家庭条件不错。象征性的做着一份服务性行业的工作，生活大部分的闲暇时间在吃喝玩乐，买的东西也都是名牌。他还没有谈过恋爱，听说苏俊彦刚分手，他说等休假要去广州找苏俊彦玩，想送礼物给苏俊彦，和他试试谈恋爱，被苏俊彦拒绝了。每天很密集地给苏俊彦发消息，恨不得他每时每刻都能秒回，过了一会没有回复，就会发送更密集的消息问苏俊彦在干吗，现在怎么样？为什么没有回复他的消息。苏俊彦说有些忙，所以没有回复消息，看到会第一时间回复。然后男生说你从来都不会主动找我聊天，是不是我不找你聊天你都不打算主动找我。苏俊彦突然对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关系感到有些快要窒息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个时刻有种很强烈的欲望要彻底结束这种情况，于是很干脆地答到“是的。”然后对方很快在□□空间发了一条说说“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此后不再打扰，再见。”

　　六
　　苏俊彦一直想弄明白自己的性倾向，增强自己的自我认同。广州有类似同志互助会的公益群体，里面有LGBT的成员和家长，宗旨是为了更好的帮助LGBT群体有更好的自我认同。苏俊彦了解后也开始接触这个公益组织，其中有一次年度性的大型聚会，也有其它城市的人特意赶过来参加。苏俊彦和米平一起参加了这次聚会，期间有很多LGBT成员和家长分享了自我的成长和自我认同之路，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故事，苏俊彦想看看是否能在别人的经历里获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经验。

　　有一对女女同志伴侣在一起几年，都见过对方的家长，但家里人不接受，还以要与她们断绝关系要挟她们分开。但她们仍然坚持在一起，并一起创业。

　　有一对女女伴侣其中一位女生是直女，另一位女生是跨性别，女跨男，生理性别是女，心理性别是男。她说她们不是同性恋者，某种意义来说她们是异性恋。

　　有一个男同志在体制内工作，几年前以直男的身份和一位直女结婚了，并有了一个孩子。后来被妻子发现了他是同性恋者，妻子闹到了他的单位，结果整个单位都知道了他是同性恋者。他说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选择和直女结婚。当前的情况起初有些困惑，担心同事会怎么看自己，是否会影响工作。但情况已经这样，后来只能坦率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并尽自己最大努力把工作做好，同事也没有明显地排斥他。

　　另有一对男男同志伴侣在一起几年，一起创业，当前国外有几个国家商业代孕是合法的。他们打算过几年一起代孕两个孩子，用同一个女生的卵子和让同一个代孕母亲，这样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是基因上的亲人。

　　当时苏俊彦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愿他和米平将来也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