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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荒野寂静如死,远近山林莽莽榛榛,寻不到出路,那处破庙便是一座孤坟。
      身上的燥热越来越严重。
      虞九歌知道自己撑不了太多时间。
      “好马儿,你,再帮我一把……”
      大概是感知到虞九歌正处于极限状态,又或许是怜悯她穷途末路,总之,今天的踏云格外温驯顺服,它仰头抖动脖子,雨珠儿簌簌落下。
      马蹄踩在泥泞中,一脚一个深窝。
      来到破庙门口,虞九歌挣扎着跌落下来。
      踏云打了个响鼻,硕大头颅顶在虞九歌肚子上,将她庙宇屋檐下拱了拱,然后头也不回地奔进雨里。
      虞九歌着急:“快回来,踏云!”
      马儿并未停留,一头扎进浓郁夜色中。
      地上冷冰冰的,泥土又腥又臭,虞九歌扶着门框,勉强将自己拔了起来,踉跄着往里面走,嘴里只幸灾乐祸道:“拜堂时丢了新娘子,我看你这老脸往哪里搁……”
      头发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
      虞九歌拿手捋刘海,手指碰到额头,忽然哪里不对劲。
      她的头怎么越来越烫了?
      脸也是。
      手脚也一样。
      有点像发烧。
      但又不完全像。
      谁从小到大还没感冒发烧过几次了?虞九歌清楚记得自己上次发烧时的症状,头脑昏沉,四肢无力,只想软绵绵地瘫在床上。
      然而,虞九歌现在心头却燃着一股陌生又怪异的火焰,热腾腾的,源源不熄的,仿佛快要将她炙烤成一块肉干,带着摧毁一切的破坏欲。
      渴。
      非常渴。
      像沙漠里暴晒了三天三夜的石墩子,一盆水浇上去,浑身滋滋冒烟。
      又似乎蜕化成年幼的小宝宝,需要人亲一亲,抱一抱,柔声细语地哄一哄。
      ……
      这种感觉分明是想男……
      糟糕!
      该不会着了道吧?
      虞九歌心底咯噔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要知道这可是在《美人她妖里妖气》这本书里,一个由嗯啊文学衍生出来的世界,缺什么都不会缺春风一度散,鸳鸯交|颈丸。
      按照这种情节中的操|蛋设定,扛是绝对不可能靠自己扛过去的,甚至会越扛后遗症越大,那么当务之急是找一味解药。
      虞九歌冷笑。
      想来郑国公那老东西也知道自己朽成烂木头了,若非权势所迫,压根没有什么女孩子会看上他,怕新娘子性子刚烈,洞房花烛夜成不了事,索性就给她下药……
      不过,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她那卖女求荣,又精通烟花柳巷奇技淫巧的渣爹,怕攀不上郑国公府这根高枝儿,巴巴把女儿药倒了送过去,任人磋磨。
      呕……
      虞九歌一阵心理性反胃。
      打算用药物控制她心性,麻痹她精神,等着自己熬不住了,主动扑过去,对那老禽兽投怀送抱?献媚求宠?
      做梦!
      她就是嫁给一条狗,也绝不便宜那丧尽天良的老东西!
      问题是这荒郊野外,找谁帮自己渡过难关呢?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细微,却又不容忽视。
      是昼伏夜出的老鼠?还是生生不息的蟑螂?又或者是一条花色斑斓,伺机而动,准备将猎物一击必杀的毒蛇?
      身体里的火越演越烈,虞九歌成了一根面条,一坨棉花,一枝嫩柳,她死死咬住唇瓣,星眸微饧,香腮带赤,似醉非醉地倚靠墙壁,警惕地暗中戒备着。
      “咳咳……”
      轻不可闻地几声咳嗽,还有嘶声惨呼。
      虞九歌惊呆了:是人?
      “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仍是一阵清寂,唯有窗外雨声沙沙。
      犹豫片刻,虞九歌取下头上金簪,掣在手中,慢慢走过去。
      夜色浓稠如墨,四野空旷惨淡,破庙的角落暗沉沉的,一堆蓬草枯叶之间,蜷伏着一团黑漆漆的事物。
      到底是什么?
      天光乍现,亮如白昼。
      “鬼啊……”
      猝不及防之下,虞九歌脱口惊呼,不是虞九歌胆子小,实在是眼前所见,穷尽她毕生想象力,也难以预料。
      这是怎样凄惨又可怖的景象啊。
      一个人,一个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不能视之为人的人,僵冷地躺在那里,浑身鲜血淋漓,手脚以极度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血水,灰尘,伤口,疤痕,模糊了他的脸,虞九歌甚至不能确定,此人的五官还存在不存在。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重伤濒死,宛如行尸走肉的男人。
      这般安静,又这般死寂,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生命于他来说,脆弱得像天边流云。
      只看一眼虞九歌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很快就要死了,或许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唉……
      “你有什么遗言吗?”
      虞九歌不是大发善心的观世音菩萨,她只是同样身处险境,心有戚戚然罢了,何况,此人身上这么重的外伤,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无论什么时候,恃强凌弱,逞凶斗狠,都是刻进骨子里的天性,动物是如此,人也是如此,区别无非是手段拙劣或高明而已。
      “你受什么委屈了?又是被谁打成这个样子呢?”
      虞九歌蹲下|身来,似叹非叹地呢喃道:“世道就是如此,愤恨不平又有什么用呢。譬如我,辛辛苦苦逃出来,却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回去,陪一个糟老头子睡觉,譬如你,看着年纪轻轻,还不是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破庙里……”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见他一直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似一滩烂泥,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理不睬,虞九歌原本有些烦躁,想了想,还是算了,一个快死的人,跟他计较什么?
      虞九歌忍着一波比一波更猛烈的不适感:“人死为大,你要是有什么牵挂不下的,赶快跟我说,或许在我死前,还能找机会转告你家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那人还是不言不语。
      雷声隐隐,一道道在耳边炸开。
      虞九歌已经开始出现晕眩感了,她一边用金簪子扎自己指腹,一边对那人道:“相逢就是有缘,本来看你可怜,还想帮你一把,省得你死不瞑目,谁知你并不领情,那就算了。不过——”
      一个危险又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涌现。
      又一道白光闪过。
      虞九歌看清了那人的眼睛。
      他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虚空。
      那种眼神,麻木,空洞,古井无波,虞九歌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屋顶残破不堪,蛛网密布,本该受人供奉的观音石像蒙了层层灰尘,手中玉瓶也早已碎裂。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些什么呢?
      虞九歌叹了一口气,气喘微微地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所以想请你这将死之人帮我一个忙,你放心,就是亿点点小忙,反正你也快死了,不会对你有任何负面影响……”
      虚软无力的手指搭在腰间,艰难地解开玉带。
      “你的眼睛很清亮,眼型也漂亮,睫毛又长又密,自带眼线,鼻子看起来也够高挺,其他地方看不清楚,我猜应该丑不到哪里去。人家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呢骨像不错,没受伤时说不定还是位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唔,我不吃亏……”
      腰带松开,外袍脱落,虞九歌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帮我解解毒。你放心哈,姐姐记着你的好,等你死了,我逢年过节就给你烧纸钱,再帮你在那边置办些家当产业,烧俩年轻貌美的童男童女,你就踏踏实实地做个富贵闲散的小地主,没事千万别来找我……”
      药性上头,虞九歌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一撩马面裙,坐在那人腿上。
      “嘶……”
      那人刚被打断腿脚,又被虞九歌一屁股坐着伤口,闷哼一声,几欲昏死过去,额头冷汗如豆,哑然道:“下去……”
      就算要死,他也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去死。
      上苍何其残忍,让他在及冠寿诞这一天,先是失去唯一的亲人,又连连遭逢巨变,如今但求速死,也不能如愿吗?!
      恨。
      好恨啊。
      恨得双目充血。
      恨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一切?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男人挣扎起来,发丝凌乱,狼狈如恶鬼,喉间嗬嗬滚动。
      “干什么呢?”虞九歌不高兴了,经验为零的小菜鸟,动手能力极差,最最讨厌下厨做饭了,怎么现在食材还要造反,如此不配合呢?
      前狼后虎,追兵马上就要杀过来,没有时间解释了。
      虞九歌心头火气,一巴掌扇过去:“老实点,违背妇女意愿是要坐牢的!”
      对方怔愣半晌,难以置信地看着虞九歌,果然老实起来,也可能是彻底脱力,没有力气反抗了。
      “这就对了嘛……”虞九歌回忆了一下以前看得海王秘籍,想起来应该用棍棒+大枣原则,柔和了语气,娇兮兮地道:“讨厌,等着吃现成的还那么多事,你以为我就不疼吗?”
      那人眸色喷火,青筋暴跳。
      虞九歌皱着眉头嗲声嗲气:“乖一点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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