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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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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窝何首乌挖完了,谢长星观察枝叶,又在附近找了两窝,等挖完窝子,大嫂和小妹忙着往筐子里装,他扔了铁锹,回首看向乔宓。
她极不讲究地坐在地上,背靠榕树,半仰着头,阖着眼,细碎的光影在她如玉的脸上跳来跳去,凝脂般的修长脖胫大剌剌地露在外面,此刻的她卸下所有防备,没有一丝彷徨不安。
她的轮廓像是揉着光团一样,散发着柔美明亮光晕。
他走过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居然真的睡着了,伸手拍拍她,“喂,醒醒,回家了。”
乔宓眼睛动了动,先是模模糊糊挑开一只眼,见是谢长星,又把眼闭上了。
这人烦死了,怎么又追了上来?
兢兢业业追杀她两百年,追杀追杀,却只追不杀。
“喂!你再不醒我们就把你丢山里走了!”谢长星又推了她一把。
她一下子神智清明,另一个谢长星。
她睁开眼,谢长星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戏谑,眉目间是遮也遮不住的神采飞扬。
他突然压低身躯,凑近过来,两人距离呼吸可闻,“傻了?”
她想伸手把他的脸推远,不想他却用滚烫有力的手顺势抓着她的手,带她起身,还不见外地想帮她拍拍衣服上的土,乔宓发觉迅速弹开。
“你干嘛?”她睡了一觉,声音软绵绵的,没了平时对他的那股子冷漠。
“帮你掸土,老夫老妻了你还跟我外道?”他似是神情不解。
“......”这乔宓反驳不了,孩子都满地跑了,人家确实是老夫老妻。
“赶紧走吧,天黑就不好走了!”大嫂看这两人还在后面磨磨唧唧就急,这两口子谈情说爱也不知道避个人,她家壮壮还在呢!
“壮壮?咋啦?一脸不高兴。”壮壮一路走走踢踢,踢了颗石子在谢长林脚下,差点让他滑了一跤,他呼了一口气,把略下滑的背篓颠上去。
“端午骗我,二婶根本不会用石头砸兔子!”壮壮气冲冲拔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
跟他二婶看了半下午的天,二婶一动不动,他以为炼成神功就要保持专注不动,临走时看他二叔叫二婶醒醒,他才知道他二嫂靠着树桩睡着了。
“哈哈哈哈……”谢长林笑得前俯后仰,连背篓都背不动了,长薇在后面托着,“小哥你别动,我要托住不住了!”
“歇歇再走。”
大嫂把背篓放下,叫住长星两口子,这两人真不愧是夫妻俩,懒得连手都不伸过来扶一把。
壮壮顶着被欺骗了的小表情,在乔宓周围转来转去,时不时还发出小猪似的“哼哼”声,谢长星抱着胸靠着树看着她逗小孩儿。
“别转啦,别转啦,转的我头晕。”乔宓扶额道。
“哼!二婶骗我,还睡大觉!”壮壮跟小牛似的抱着脑袋撞树。
本想砸几只鸟逗小孩儿,等了会连鸟毛都没看见,靠着靠着就睡着了,瞅着壮壮崩溃的撞树,乔宓心里有点小内疚。
她摸出壮壮给的鹅卵石,看着倦鸟归林,在林间上下翻飞。
再不哄他孩子就要疯了,她心想。
“壮壮,看准了捡啊!”
捡啥?
壮壮痴痴看她。
只见一枚石头从二婶手中投出,那石头飞得又疾又快,他视线还没跟上,只听石头飞去的方向,树上似掉下个什么东西。
不仅壮壮看见了天上掉下来个东西,其他三人也看见了,壮壮飞快跑过去捡起来,是只野斑鸠!
天啦!端午没骗他!
他捡了斑鸠折回来,长薇几个围过来看,赵月莲跟雷劈了似的看着她,这个能飞石击鸟的女人,是她那个扔个柴火都能砸自己脚上的弟媳妇儿?
“媳妇,你该不会是被人换了芯子吧?”谢长星歪头看她,昏暗的树影遮着,看不太清晰他脸上的神色。
正得意身手不减,听到这话她眼皮狠狠一跳。这事儿她能成承认吗?想到了上辈子的悲惨结局,她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太另类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换没换芯子你不知道?”她又把话抛了回去。
“这就是我二婶,二婶你看我适合练那功夫吗?你还能再砸几只吗?刚才太快了我没看见!”壮壮现在可是把他二婶当大侠一样对待,谁说这不是他二婶他跟谁急!
故意忽略谢长星的问话,她又咻咻几下,几只飞鸟从天空跌落,也许是觉得这里杀气太重,鸟雀乍起,不敢在此处落脚。
“哇!!!”壮壮欢快地跑去捡鸟。
“师父!你介意多收一个徒弟吗?”长薇一秒把她哥挤开,她听端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都没亲眼见到二嫂露这一手来得震撼。
太医传人还是女侠!
这简直要把她的天灵盖都掀翻了!
还叫啥二嫂?
叫高人!叫女侠!叫师父!
“介意,要低调。”砸砸小动物,骗骗小孩子,还挺有成就感。
哇!女侠说话就是不一样!师父好有范儿!
“壮壮!捡什么鸟儿呢!还不过来叫师父!”赵月莲吼道,她要被这傻儿子气死,捡鸟她不会捡啊!学会这一手,也能时不时砸几只给她吃啊!
打完鸟也歇够了,众人背着背篓提着鸟往家去。
长薇也不帮她小哥托背篓了,挎着乔宓胳膊叽叽喳喳说话。
长林背着大背篓也不敢喊累,自己的体质其实也不差嘛。
大嫂絮絮叨叨说大萍二萍似乎扔东西也很有准头。
谢长星落在后面,看着乔宓被家人团团围住,嘴角浅浅上扬。
出发时已经半下午,回家时天色已暗沉如墨,院门大敞,堂屋灯火通明。
端午坐在院子里等妈妈回来,听见乔宓的声音就已迫不及待迎上去,扑在乔宓的腿上,委屈喊道,“妈妈你去哪了?”
原身那几年出门不多,心情郁郁,性格也颇为骄纵,连谢家人都不愿意招惹她。
端午天天与她相伴,性情多少受到她的影响,敏感不安,过于文秀内向。
每每原身跟谢长星拌嘴,不自觉会迁怒端午,给他灌输一些“谢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生了你,我早就回城了”一类的想法。
端午不知事,尽管遭遇冷待,心中仍是依恋妈妈,一旦长时间看不见她,就会担心是不是妈妈把他丢下了。
今天父母消失了一天,开始他还跟哥哥姐姐们去村口玩,天快黑了小伙伴都散了,他回家吃饭,发现妈妈不在家,又下意识找爸爸,爸爸也不在,他心中彷徨担忧,觉得爸妈要丢下他。
他性子又倔,且是那种心里有事不肯轻易往外说的,尽管奶奶跟他保证晚上爸妈就回来,他还是蹲在墙根底下等了好久,等到腿都麻了,跑了两趟厕所,他爸妈才回来。
乔宓这段时间跟端午接触多了,逐渐接受了端午是她娃的事实,他这么委屈一喊,她心就柔得出奇,刚想摸摸他脑袋给他安慰,手一搭上去,嗯?怎么手感这么奇怪?
“谁给你剃了光头?!”
刚回来还没注意,低头一看,端午居然被人剃了光头!不丑是不丑,就是看着奇奇怪怪。
“大爷爷给剔的。”端午吸吸鼻子,用手拨了一下耳朵。
大爷爷就是谢长星大伯,有门理发的手艺,村里谁头发长了都找他剔,他也就收把蔬菜几颗红薯什么的补贴补贴家里。
今天他见端午头发长得都遮眼了,直接找了剃刀给他刮了个光头,马上要入夏了,光头不热!
谢长星撸了一把端午的光头,乐不可支道:“大爷手艺还那样,一点毛茬都不带有的。”
他们兄弟小时候也被剃了许多次光头,他大爷的审美数十年如一。
乔宓仔细摸摸他的小光头,果真如谢长星所说,光滑如蛋啊!
“嗯!不错!”她违心夸道。
“站门口干啥,赶紧过来吃饭!”许秀芝已经将饭菜做好,听说那何首乌今天买了七块八毛钱,还打了鸟回来,高兴得又炒了个鸡蛋。
“二婶,来,坐我这里,这里宽敞。”壮壮一手盖住凳子让他爸坐不了。
“二嫂坐我这里,我这凳子稳当!”长英抱着凳子不让她小哥坐。
许秀芝端着炒鸡蛋过来,“咋了这是,都想老二媳妇去你们那坐?长林长荣都不坐啦?”转头又对乔宓说:“老二媳妇你坐我边上,我给你喂端午。”
乔宓点头应下,坐在许秀芝身边。
“我就说老二媳妇在家里有自己的事做,你们还不信,你看,这不练成绝技了!”
许秀芝夹了一大筷子炒鸡蛋到乔宓碗里,回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了,这鸟她用石头砸的,上次那兔子也是她用石头砸的。
她倒不是高兴乔宓有本事,她是欣慰一大家子能这样说说笑笑地吃顿饭,大儿媳和二儿媳关系和睦,二儿子也不出去跟人打架耍钱。
说来她家长星好像自落了水就没出去耍过钱?又想起来他媳妇昏迷时他那要死要的样儿,二儿媳妇没醒也在喊着他的名。
这两口子心里都想着对方还闹啥闹?
“妈可不带你这样的,你……”长英的话被她妈塞了口鸡蛋堵在嘴里,咽下肚去。
你明明之前还说娶妻要娶贤来着,现在哄二嫂就哄二嫂,还要踩一脚他们!
“我今天收了封信,是以前知青寄过来的,他现在都在县里工作了,还记得回报咱村,给咱村争取了两台拖拉机!过几天就能到,你们看谁想学开拖拉机,赶紧去把名报上。”谢右军乐呵呵道。
前些年他们村得了一台县里淘汰下来的旧拖拉机,开了没到半年就坏了,找人来修也没修好,一直放仓库里落灰。
这次送来的两台拖拉机据说有八成新,拿回来可是十成十能用!再过不到一个月,村里就要收麦子了,这拖拉机可是能帮上大帮!
谢长荣第一个报名,之前村里唯一那台拖拉机就是他开的,学都不用学就能开。
谢右军点点头,又把眼神转向在青椒里面挑鸡蛋的二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媳妇儿都改好了,就他还是个吊儿郎当样!
“老二,你也跟你大哥一起去!”谢右军发话,他见不得二儿子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去开拖拉机?他有点心动,男人嘛,爱车是天性!
不过大哥都去了,他就不去了,他们兄弟俩把两拖拉机手名额都占了算怎么回事?
“能去当然要去,我就怕我去了耽误了家里挣大钱。”
谢右军琢磨着他能耽误家里挣什么大钱,就听他话风一转,说起何首乌来。
“这两筐何首乌卖出去少说一二百块钱,壮壮给我们指的那地儿给我们挖完了,我闲着没事儿在后山转转,说不定还能找着。”
不等他老子说话,他自己先分析上了。
“后山那出过野猪见过狼的,壮壮一个人乱走你们能放心?家里就我一个经常旷工瞎晃悠,我不去谁去?”
这人不上工还骄傲上了。
谢右军在管教儿子和闷声发财之间挣扎,他儿子这边又给他添了一把火:“我媳妇也得跟我一起去,她能认得何首乌,也认得其他草药,说不定给你挖出个百年大人参回来泡酒喝!”
拿捏了,谢右军没别的爱好,唯独好一口酒,一听能喝上人参酒,脑袋那根理智的弦断了。
他犹豫道:“就两天,你们去后山试试看,过两天再学开拖拉机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