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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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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一段下坡路,不用踩车速都很快。
“你咋不抱着我,摔着了怎么办?”谢长星腾出一只手拉她的手往腰上放。
乔宓用力把手抽回来,“有人在看!”
“谁爱看谁看。”他无所谓道。
“不用搂着你,我自己能坐的稳。”御剑飞行的烈风都吹不下来她,还怕什么自行车颠簸。
说完车头猛然一歪,车速本来就快,路上还有很多石子,车子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得摔了。
乔宓毫不犹豫地跳车,动作行云流水,落在地上,还随着惯性往前跑了几步。
谢长星猛地按下刹车回头看她,见她没摔着,放下心来,“你跳车干嘛?”
“你不是要摔了?”
谢长星狠狠闭了闭眼,指着端午道:“我跟端午闹着玩的。”
端午窝在他怀了,笑得更快活了,嘴里不住叫着,“爸爸,还玩!”
“你瞧,儿子开心着呢!”谢长星把儿子扶正坐好。
单脚支着车,冲乔宓一甩头,“上来吧,不逗你们玩了。”
乔宓半信半疑坐上去,“要是再晃,我就骑车带端午,你下来一人走过去。”
谢长星笑声爽朗,“会骑自行车吗你?”
原身怕疼怕摔,见别人学车摔个狗吃屎,自己是怎么也不肯学的。
乔宓抬手戳了戳他的背:“别还拿以前的眼光看我,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她是没骑过自行车,但是这东西无非就是考验人的平衡,她自信自己能行。
谢长星还在笑,愉悦道:“我可没拿以前的眼光看你,你能不能也别拿以前的眼光看我?”
他以前什么样乔宓早从原身的记忆里看到了,混小子一个,整天就知道出去玩,上树下河、打架斗殴倒是能。
不过他以前以后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她又不会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
乔宓兀自踢脚,有点心不在焉,“你放心,我保证一个眼风都不带扫你的。”
谢长星这厮果然不吱声了,这段时间她也摸清他的心思了,这人想跟她和好,收敛了性子讨好她。
但他又死要面子,做不出来那种死皮赖脸的举动。
一般她只要呛他两句,往他自尊心上戳几刀,他就会自觉闭上嘴巴。
一路无言,只有端午银铃般的笑声相伴。
端午节,镇上十分热闹,街道上挤了比往常多上几倍的人。
两旁的房屋整洁干净,马路牙子上,许多人占了一块地方,铺着破布或草垫,上面摆放着各种东西,光明正大地以物易物。
你给我两鸡蛋,我给你几把粽叶,此类交换行为红袖章并不禁止。
但若想拿钱结账可就不行了,一旦触碰到红线,那些红袖章的眼睛个顶个的尖。
乔宓边走边看,见有人用一小团腊肉交换糯米,还有人用红薯干交换鸡蛋,只要买卖双方觉得价值相等就可以交换。
还有几个小孩站在卷着麦芽糖的老爷爷面前,流着口水,啃吃着手指。
有个小孩吃了一根麦芽糖棒,还想再吃一根,他妈妈直接抱着跑了,边跑还边说,“我的小祖宗,咱家可没粮再给你换糖吃了!”
香香甜甜的麦芽糖气味钻进她的鼻子,蜜意缠住她的脚步迫使她停顿,她居然也可耻地想尝上一口。
街上的人太多,她只是停了两步,就淹没在人潮里了,
还好谢长星长得高,一眼就看见在麦芽糖摊位前的乔宓。
喊了两声,声音与嘈杂声合并并未传出多远,他只能费劲推车回去。
走到她跟前,见她瞧得出神,心下好笑。
他刚把手伸到口袋里准备掏钱,瞥见左边俩红袖章正朝这边走来,他便停下了动作。
红袖章过来赶人了,乔宓才反应过来,转身去找谢长星父子。回头一看,这对父子正站她身后看着她呢!
“走吧,祖宗。”他故意拉长调子,声音戏谑。
一路打听过去,镇上的照相馆关门了。
三人沁着头站了好一会,谢长星拦住一路过的人问,“阿姨,问你件事儿,这照相馆咋关门了呢?”
那人是个提着菜篮子的阿姨,见谢长星生得俊俏,再一瞅乔宓和端午两个也是个顶个好看,她眼里就带了惊叹,“哎呦喂,这兄妹几个长得真争气!”
她从篮子拿出两颗橘子糖塞个端午,乔宓连忙阻止。她已经知道这里物资比较匮乏,平时家里红糖许秀芝都舍不得喝,哪好意思要人的橘子糖?
这阿姨姓严,她非要给,还道:“没事儿,给你弟吃!我见了喜欢,我家不缺糖!”
乔宓这才让端午收了,让端午谢谢她。
“谢谢婆婆!”端午软软道。
“哎!真乖!”严阿姨笑得开怀,“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端午。”
“哟!叫端午啊!今天是你生日吧?来,再给你几颗糖!”说着她又往篮子里抓糖,谢长星连忙阻止。
“够了,够了阿姨,真不能再拿了。”
谢长年止住她的动作,又道,“那是我媳妇,这是我们孩子,不是她弟弟。”
严阿姨自然是推不过谢长星,目光在谢长星跟乔宓的面上转,最后又落在端午的脸上,“端午是你俩儿子?结婚也太早了!”
她皱了皱眉,面色不悦,她是做妇女工作的,对这方面尤为敏感。
这姑娘看着不过十七八,就有端午这么大的娃了?这得多早就结婚呐!
谢长星道:“十六结得婚,我媳妇看着显小。”
严阿姨看他不像说谎,又见乔宓点头,眉头便舒展了。
要她说还是早了,女娃十八才能领结婚证呢!不过农村普遍早婚,她到处做工作也没人听。
“那是看不出来,刚还以为你们是兄弟姐妹呢!对了,你们是要照相?今儿端午节,照相馆休息,不开门!”
想想又说,“不过,你们要是非得今天照,可以去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最后面那家,门旁裱着张全家福,他家老爷子帮人照相。”
又能照相了!
谢长星连忙谢过,“哎,谢谢阿姨,今天孩子生日,我给他照个相留念一下。”
严阿姨摸摸端午的脸蛋,满眼是羡慕。
要自家儿子儿媳能生出来这么俊俏的娃还有多好,偏偏两人身上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生不出来娃。
今天她买糖就是为了招待小闺女一家,小闺女虽是嫁进了城,但没有正式工作,在婆家日子过得困难。几个外孙外孙女都瘦巴巴的,她可不得买点好的给他们补补!
估摸着小闺女一家快来了,她忙跟谢长星夫妻招手:“快去吧,他家就上午有人,下午他家老婆子吃了药要睡觉就关门了。”
谢过严阿姨,三人按着那严阿姨指的路找过去。
这条街的末尾,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房子的门旁嵌着一块玻璃,里面封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黑白照片。
门只开了半扇,里面黑漆漆的,谢长星站门前喊了两声。
不一会,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丈从里面探了探头,他穿着老式中山装,上面补丁摞着补丁,看得出精神不太好,但眼神十分清明有神。
纪鸿本来面上没有多少热情,但见这一家三口生得整齐讲究,不自觉缓和了表情,主动问道;“照相?”
他的那台照相机还是他年轻时候买的。
他家以前做米粮生意,战时暗地里捐赠了许多米粮给红军,还借自家的运输队帮部队运输武器药品。
后来被店里的伙计举报,全家受到牵连,只有他和妻儿在外侥幸逃过一劫。
本来他不该做这营生,也不许做这营生,不过他两儿子和媳妇都为国战亡,还有一对年幼的孙子孙女要他抚养。
老伴本就身子不好,又受了接连丧子的打击,病倒在床上提不起气了,每天需用药提着。
这年头抚恤金并不多,他年纪大腿瘸也挣不到钱,只能平日靠着帮人拍照有点微薄的收入,贴补两个日子也好过些。
这镇上人见他可怜,对他的某些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介绍人来他这照相。
谢长星喜气洋洋点头,“对,就照您门口这张全家福的样式!这俩大哥是您儿子?长得真扳正,还穿着军装,这是去当兵了?”
纪鸿听他说起那张全家福,眼中的冷意淡了,放低声音道:“嗯,是我儿子,快进来吧。”
谢长星扛着自行车跟上,乔宓牵着端午才跨进去,就闻见里面浓浓的草药味,老妪的撕裂咳嗽声自后屋传来。
略一扫视,屋子极宽阔,光堂屋就占了三间,更别提屋后耳房院落,但家具却寥寥无几。
桌子板凳全是破木板拼凑而成,整间屋子显得空空荡荡,连说话都能听见回声。
正堂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忠烈之家”,旁边还挂着军烈属的牌子,最下面是两张小小的军人夫妻黑白照片,仔细一看,正是纪鸿的两队战亡的儿子媳妇。
照片上的两对夫妻正当年岁,身后是一座炮楼,他们欢笑阳光,展露笑颜。
谢长星进来还有些吊儿郎当,看见墙上的牌匾照片,脊背不自觉直起。
一般说来,照片以这种方式挂在墙上,便是怀念逝者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