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娘》谷小布

20、对门

　　“雅，你家好近哦，早上睡到预备铃响再来学校，课间十分钟，可以回家喝水吃饭。”
　　这就是我家了，让老师和同学们无数次羕慕抓狂的地方。
　　我家对门的邻居，母亲说隔了学校的操场过去，都算对门。
　　有一次，母亲让我去给二十五伯家还酿酒用的围锅布，母亲反复交待说：“人的称呼，男的叫二十五伯爷，女的叫二十五伯妈。东西叫围锅布，连起来就是二十五伯爷（伯妈），我来还你家的围锅布。”
　　我反复念着这句话，拿着东西火速出发了，走到半路，别人叫了我一声雅娘，你去哪，我唉了一声，就把那句话给忘记了。
　　等回过神来，同我招呼的人已经走远了。
　　怎么办怎么办，回去家里跑一趟，会被她们笑的，她们就是可恶的母亲和父亲。
　　她们会厥着嘴啧啧的说：“小调皮，平日里嘴巴那么利，关键时候怎么就不行了。”
　　我咬咬牙，心想，死就死吧，索性到那里把东西一扔就跑，管它礼不礼貌。
　　想是那样想。
　　但真正实施起来那叫一个心惊胆跳。
　　二十分钟后，我慌里慌张的回来了。
　　母亲笑盈盈的问：“雅，讲讲经过！”
　　“经过？气死我了，一到半路遇到人，那句话就弄丢了。”
　　“那围锅布呢？”母亲吃惊的问。
　　我说：“到了那里，看到是个男的。”
　　“男的，那就是二十五伯爷喽，快讲，快讲下去。”
　　“二十五伯爷？我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到了那里，就喊了他一声，说，那个，我来还你家的那个！”
　　母亲听了就来嗯我了：“嗯，还说你懂礼貌，老师给的奖都是假的？你大个聪明人，估计读书都读进牛屁鼓去了。”
　　我没听完就跑了，母亲唠人的话千篇一律，不听也罢。
　　我上气不接下气，跑去哪呢？当然跑去找野葱，找厥菜，给家里添些美味。
　　野葱只要季节对，田间地里，到处都是，厥菜，近距离的就只有对门的人家后院上去的山坡了，村里的地形，大部分都是骆峰形，峰峰相对，不一样之处就在于它们的大与小，仅此而矣。
　　到这种人出没家常便饭的地方找东西多了，我也就摸出规律，厥菜的生长周期一般是四到五天。
　　我算好日子就去。突然有一回我心懒了，少一次没去，等过一星期到那一看，厥菜全给别人讨去了。
　　后来，我就天天去，它们一长出来我就折了，许是那人折不到的缘故，几天后，我又找回获得野味的机会了。
　　对门人家后山里是也有许多的坟，坟上面有时也会长厥菜，我讨它们的时候很矛盾犹豫，到底坟上面长出来的是人的骨头还是人的魂魄，或只是普通的植物呢？
　　鬼知道？若举棋不定就别要了，省得拿回去心里也怪怪的。
　　当桃花开时，我就有幸在对门的人家看到落阴缤纷了，若站到树下，花雨落来，整个人开心得就想唱歌了。
　　抓黄蟮也是很有趣的，尤其是对门的哥哥特别会捉，仿佛他的手与田里的暗洞有心电感应似的。
　　哥哥抓黄蟮泥鳅，一捉一个准，村里的田只有三块有活宝贝。一块就是哥哥家脚下那块，哥哥把水把得好，田不容易干，捉个泥鳅都要拿脚去田边试来试去的。
　　不然一不小心，活宝贝没见着个影儿，自己倒先陷入泥糟。
　　另外一块是表大爷家的，表大爷经常去告母亲，母亲就来骂我了。
　　“听见没，讲你几百遍了，不要去表大爷家田里捉泥鳅不要去表大爷家田里捉泥鳅，还去。”
　　我眨眨眼，心说这关表大爷什么事，真是你大爷的。
　　母亲见她的唠叨没效，她才说：“表大爷又来我这儿告你了，讲你们总去挖他家的田，挖得烂兮兮的，再去要罚款了。”
　　一下子，表大爷家的田也不能捉了，又少了一块福地。
　　但，村里还有一块可以随心所欲，畅通无阻的，那就是在世大妈家的田，因为在世大妈家住的远，鞭长莫及，我们去她家田里捉泥鳅她管不到。
　　所以，别说我们把她家的田挖得烂兮兮，就算把她家田翻过来她要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她每次来，讲的最多的就是：“小朋友，你们只抓泥鳅啊，只抓泥鳅，可千万别往我家田里扔玻璃碎片之类尖锐割脚的东西。”
　　“保证不扔。”
　　大家异口同声的说，等她走远，我们又划拳打马的喊：“三去二选一，走，捉泥鳅去。”
　　许多年后，能捉泥鳅的田有一块建房子了，房子里的小孩变大人，大人娶了雅媳妇，村里的人全来祝贺。
　　我去的时候，只有哥哥的母亲在身边。
　　哥哥的母亲问：“雅，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我说：“看向日葵呢！这花真牛气，一支多桠，呼啦啦就给它开了十几朵，长得真好看。”
　　哥哥的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笑足了才幸福满满的说：“雅，姑娘丫，你是不知道我孙子他们结婚时有多热闹了，可惜你不在场，那糖果，花生，瓜籽撒一路，这葵花就是那时掉这儿的生爪籽长出来的，生得多好丫。”
　　我听了开心极了。
　　让我猜，让我猜，对门有家人，喊死不开门，谜底是坟。
　　对门有拔鬼，个个出来花大腿，谜底是磨玉杆。
　　对门有朵花，人人都爱它。谜底是平平和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