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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龙井 ...

  •   通常人们选造房子的地基有以下几种标准,靠近水,近路,近学校,近医院,向阳,朝路,宽广,开阔。
      我家的房子只占了两样,那就是近路和靠近学校。
      听母亲说,早些年,父亲想把房子建到龙井那里。
      但在我的印象中,龙井那个地方,我家既无田又没地,母亲说:“你父亲想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主意真,铁棒都可以磨成针。
      没有地,他就去换。
      结果测日子时只因风水师说:“人在弯,鱼在滩。”六字一句,他才打消了去龙井换地建房的念头。”
      我问母亲:“人在弯,鱼在滩是什么意思。”母亲小骄傲的说:“人在弯,是讲你父亲打算换的那块地型状不直,鱼在滩就是鱼困深滩,永没有出头之日。鱼不会那么容易就可以跳到龙门去的。”
      我听了简直不敢相信,我知道父亲讲的那块地,弯秋丘的不说,还那么细,关键那既不向阳又无人家。
      住在那得须要多大的勇气。
      母亲最后也感叹说:“还好那时没去,独家村,晚上关门都怕。”
      父亲听了忙辩,说:“后来的事谁知道呢?那时说修国道会经过那,结果讲着讲着就黄了,其实吧,真有那么一条国道,住那顺风顺水也不错。”
      母亲说:“就是没有早知道,世界上才有那么多人会后悔。只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后悔药,真有,肯定好卖。”
      争辩到此结束。好了,现在,以太阳落下的地方为我家对面,以我家为坐标,我们向左,我带你们去父亲一直渴造美梦的龙井看一看吧。
      出了村,有一条沟,春天发大水时,横跨沟两边的桥搭住的地方就会蹦掉踏下泥来。
      桥只不过是几棵碗口大的树用竹条绑起来固定在上面,不怎么牢靠的支撑着全村男女老少们走了十几个年头。
      除了断桥残沙我不喜欢外,桥那边就另有一番天地了,首先,迎面而来的是一块修身养性的长地。
      说它修身养性,因为它总是种满了开花的蔬菜和茂盛的青色多叶植物。看得人欢天喜地,神清气爽。
      其次,是李有更哥哥家的田,经常有人说他家田里长的绿细杆子的东西不是水草而是扑基。
      是扑基哦,我不感置信的说。扑基书名叫马蒂根,剥了皮就可以吃,忍得我老是止不住去想拔出它们获得喜悦的样子。
      雅娘寨整个区是没有马蒂根的,永更哥哥却神秘兮兮的种了一块,他会不会也像我想的那样,日藏夜藏,家里人难藏,老担心着那些东西被人发现。
      过了李永更哥家的田,又有一条沟,这条沟,我要郑重其事的介绍了,听说我父亲小的时候,曾在一条小河里寻着一洼子鱼,小小的他因为获得神赋予的山珍海味刻骨铭心的感恩生命,一生一世,终生获得喜悦并在有时艰难困苦的生活中永持童心。
      父亲不说是哪条,但我只要与之相见,就有“故人相缝”的笃定。
      我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分别给父亲放到马箩筐里驼着,马过沟时脚一滑,连人带马往三丈高的沟底翻。
      我应该是睡着了,人被筐子护住,滚到沟底也没亊。
      可爱的马更是幸运的在失蹄时奋身一跃,神迹自救。
      这一下,可把一旁观看的父母吓了个三魂少了两魄,他们脸色发白的救出我和哥哥来,事后问感受,我说:“只感觉世界在转,越来越怏越来越快,心里恶心到想要吐出胆来,接着,气一松,萝筐没了,你们的样子就如期出现。”
      这样想来,真是惊险万分,我们原来是摔不折了才存在。
      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又喜欢这里了,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因为有水的缘故,水沟周围的植物特别茂盛。
      夏天一到,飞来了许多萤火虫,它们在绿叶碧从闪丫闪,好像在同天上的星星比亮似的。
      天上的星星太远了,我勾不着,可沟里的萤火虫我可以丫,只要你发现,还来不及思考,就早已置身其中。
      我喜欢沟里的萤火虫,但我从不去捉它们,一次也沒有,那些把一群小虫抓起来放塑料袋作灯然后将它们活活闷死的家伙是青蛙。
      他们只会求一时痛快,哗众取宠的整天呱呱呱的乱叫乱做,烦人至极,但愿我一生都不要学它们的欣赏力才好。
      走过田野,就到龙井了。
      通常,十二嫂六嫂七嫂之类的贤妻良母在井那里洗东西,我站路上只同她们招手微笑,水声那般响,如惊如宏,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你真叫她们,对方也是听不到你讲什么。
      龙井的水太冰,拾彼老伯在世时,他还很年轻就得了风湿病,并且严重瘫痪。
      每次,大人们教训小孩子都会讲:“你们千万别去龙井洗澡,看拾彼老伯,他年轻那会,经常忙了一身汗就去找龙井的水冲浴,由头发往下冲到脚板子,冰凉透爽,后来,年纪轻轻就瘫了,连吃饭也要别人喂,晒太阳也要家人推。
      他是给后世的人们一个警醒了,可他的人呢,也就苦就痛了。”
      我记得拾彼老伯,他在世时,总是有很长时间坐在院里晒太阳,每当我从他家门前跑过。他都会抬起一双如同身体一样浮肿的眼睛怔怔的看着我,然后吃力的喊一句。
      “豆芽娘。”
      豆芽是姐姐的乳名,姐姐大我整整六岁,而拾彼老伯只知道姐姐却不知道我,难道他的六年就这样在轮椅上消蚀怠尽了吗?连记忆力也隐退了。每天被家人推出来,天天都是六年前。
      病魔多可怕丫。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天真的以为人的身体就像一部神宠的机器,就算摔碎腐烂,只要神宠,它们都会复原。
      后来我才知道,人的身体没有神宠,除却奇迹和尊重,碎就是碎,烂就是烂。
      每当这时,我也会礼貌的回他一声:“拾彼伯,你吃饭沒或者你出来晒太阳丫。”
      他听了就开心的唱:
      “豆芽娘豆芽娘。”
      后来,拾彼伯走了,我也不去他家门口跑了,讲来真是奇怪,许多年后,龙井的水呢,居然也破天荒的不知干过多少回。
      细问原因,大家都说是乌养修路!国道呢,挖断了龙脉也不亏,修路是好事。
      要想富,先修路。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想,龙应该也是肉长成的吧,挖了龙脉,那还了得,人伤筋动骨都要将养一百天,何况龙。
      龙井的水,歇就歇了吧。
      只是,我们估计,在雅娘寨,一时半会是看不到田野上晒着从龙井洗净的五颜六色亮堂,花花绿绿可爱的衣服和被单了。
      那块细细弯弯父亲想要换过来建房子的地呢,恐怕也要暂时落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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