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鬼舫惊魂》有缘人

5、金雕锦好（四）

　　宫灯明灿，七色伊势海珠帘在灯下闪烁着彩虹般的晕彩，粉色绡纱随着夜风飘舞不停，上面的压脚金铃时而作响，悠扬犹如轻乐。依稀可见得帘内横放了张同样金粉色的软榻，足有一般床的两倍宽，上面如蛇般盘了一个女子，紫色的纱裙从中破开，露出雪白修长的腿，懒洋洋斜搭在榻沿上，足踝上一串猫眼链子流光溢彩，就像不断眨动的眼睛。一个金灿灿的小娃儿在她旁边来回翻滚，蓦地以头向下，停在她脚边，用肥白得一段段凸起的胖墩墩小脚连蹬了她好几下，哼道：“哪有你这样懒的鲛人？成天不是吃就是睡。喏，你昨儿个说，你住在水晶宫里，里面还有根可如意变化的定海神针，真的还是假的，大致在哪个方位？”

　　女子长长打了个哈欠，眯了眼道：“绝对不是煮的！谁知道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害得我浑身无力，当然只有睡觉了。”突然静止下来，将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长吸了一口气，又使劲皱了皱鼻子，举手道：“我闻到了，担罗羹！还有蜜炙鲑鱼！哎呀呀，我肚子早就饿了！”

　　那小娃儿没好气地踹了她一脚，差点把她从榻上踢了下来，怒道：“吃吃吃，你还没说清楚水晶宫的顶是用什么贝壳做的呢！”悻悻然把那金盘撂在了她身旁。女子眉开眼笑，在榻上舒展了身体，手脚并用，贴了榻身游一般爬了过去，将鼻子抵在金盘上，深深嗅了嗅，陶醉般道：“那个香啊！天天能吃这个，叫我一辈子做鲛人我也愿意！”扣住金盘，头几乎贴在上面，狼吞虎咽起来。小女娃瞪着她，嗤道：“这副吃相！”以象牙箸夹了一块鲑鱼，欲放进嘴里，想想还不放心，叮嘱道：“那鬼舫怎么装备的，上面还有什么人，待会儿再得说说。”

　　女子一震，险些没噎着，好容易才将口中那团鱼肉咽了下去，腮帮子圆圆鼓起，含糊不清道：“不是就鬼啊幽灵啊，还能有什么，否则叫什么鬼舫？”说到自己，全身都颤动了下，嘴角一勾，口中的食物差点掉落下来，连忙张嘴死死咬住，顾不得回答她了。

　　外厅上坐着一个男子，凝神望着铺在案上的星空图，默然无声。左面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长得极好，盈盈的腮，润润的唇，也静静望着图，一言不发。右面却立着一个头发卷曲的少年，耳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铜环，前胸半袒着，露出褐色的胸膛，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待她们都不说话了，才压低了声音道：“岛主，这真是个鲛人吗？你看小小姐，说是抓了个奸细回来，结果吃住都和她一起。虽说派人盯紧了，若真是海妖，岂不是危险之至？”

　　男子懒懒一笑，头也不抬，问道：“你不是看清楚了么？”少年搔了搔那把乱纷纷的头发，犹疑道：“毕竟谁也没见过啊，但都说鲛人不但容颜美丽，身段妖娆，而且擅长音律，听到音乐就会随拍起舞，不过这一个，莫非是改良坏了，还是那软筋化骨千金方太灵了？成天像条软骨蛇样搭在那里，就没看出哪里特别了，开始还挺有骨气，硬是捱了两三天，结果馒头一端那传说鲛人最喜欢的担罗羹过去，她就什么都承认了，说得那个光怪陆离，那些丫头都听得入了神，她不讲完都不肯睡觉了。小小姐都已经在召集人手了，想砸了鬼舫后，就去找那个什么定海神针。”

　　另一个少年噗嗤一笑，随即醒觉，颇带几分羞涩，垂下头去。那少年还在滔滔不绝道：“不过她说的那些，小鳌觉得小小姐还不能听呢，会教坏的。或者这样，让昆布偷偷煮了哑药过来？”

　　男子取了笔在图上画着，嗯了声道：“哦，都讲啥玩意了？”那叫小鳌的少年忿忿道：“她说什么蜘蛛精暗恋孙猴子，白骨精喜欢小和尚，这也随她，但她还说小白龙和沙和尚是一对，小白龙是受，沙和尚是攻，结果，发糕昨天看到我和小游，就拉着我问，我和小游，哪个是攻，哪个是受？我说发糕思春了吧，结果小小姐在后面大声说，肯定我是攻，因为小游不能动，当然只能我攻了，还教我什么，意大利吊灯--------”

　　轮椅上的少年面上红得快滴出血来，狠狠剜了他一眼。男子一口口水在喉里卡了半晌，好容易咽了下去，抬起头来，勃然大怒道：“原本看着她是个落难的渔家女，小琼又喜欢她，船上又不多她一张嘴，陪陪小琼说笑也是好的，谁知她这般粗鄙，居然跟小琼讲这些！” 小鳌应道：“就是！我去骂她，她还有理了，说小姐都十二了才长到这么一点，就是因为缺少熏陶之故，她这样多刺激刺激，没准明儿就女大十八变，噌的一下长成大姑娘了。”突然停了下来，瞪圆了眼睛，摸着自己脑袋，吃吃道：“岛主，你说，她压根儿不是鲛人？”

　　男子若有所思，沉吟半晌，低下头复去看图，不咸不淡道：“暂且由她去吧。”旁边小鳌犹豫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男子眼睛盯在图上，淡淡道：“有话就说。”

　　小鳌壮了胆道：“岛主，我觉得你还是端碗哑药给她吧，她连岛主都能编排。你忘了，今儿个我们走过前舱，那些女人都笑得东倒西歪么？”

　　男子皱眉道：“她编排了我什么？” 小鳌觑着他脸色，好半天才下了决心，吞吞吐吐道：“她说岛主十二岁生女，那个什么，生殖器官还没有发育完全，太有悖--------”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却是那案角被那男子整个压下，沉沉落在地上，连带着船身都起了一阵剧烈颤抖。前面惊呼声四起，还夹杂了不少的问询声。

　　小鳌吓得不敢作声，看他太阳穴上青筋犹如蚯蚓般弹跳了几下，好容易吐出一口平平的气来，语气已然恢复，道：“将船靠岸，把解药给她，叫她快滚！”小鳌应了，一阵风般向后堂奔去，半晌，耷拉着头回来，额头上鼓起个大包，用手捂着，哭丧了脸道：“岛主，小小姐大发脾气，若不是我逃得快，头都要给她打破了。小小姐从来说一不二，得了，看来，这人是送不走了，岛主你还是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