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蓬莱》顾行之

3、好事破无踪

　　当然，此时此地能干出偷袭大汉这等‘好事’的显然除了管如泉也就没别人了。

　　她利用手边树干上细碎的小枝丫向远方的树丛里投掷发出了撞击的声响，异常的声响吸引了大汉的注意力后，她又趁着大汉往异响发出的方向探询而去的时间里，运用轻功成功变换了自己的身位，以大汉所在位置为中心呈圆环形状横向跃出，并且在第一次变换位置后再次投掷出了暗算的小树枝。

　　这具身体对于暗器的应用显然是非常熟练的，以至于管如泉只用了几天的时间来熟悉这身体擅长的技能就能达到可以扎破人皮肉的程度了，不过这倒也要归功于她跟那大汉的直线距离并没那么远，不然就凭她这几天所熟悉好的三脚猫功夫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建功。

　　眼见着两根被掷出的树枝一边一下已经将大汉的屁股照顾得‘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了，管如泉心中大定。心里刚刚满满的担心情绪顿时缓和了不少，也增加了不少她接下来想要驱赶大汉的信心。

　　再次变换方位到大汉的视觉盲区，枯枝出，血花溅。大汉口中的痛呼就没停下来过，一声高过一声，却偏偏拿着木棍也找不到不停地暗算自己的罪魁祸首。

　　而就在这时，大汉不停的痛叫声终于将昏迷中的那个被拐卖的女人吵醒了。

　　女人感觉自己的头还有些晕晕的发沉，强打精神自躺倒的地方坐起，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衫已经尽被人解开，只剩当胸一件薄薄的丝质粉红肚兜儿。再往一旁看去，地面竟然还散落着几件男人的衣物，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明白了自己可能遭遇了什么事了，立马紧抓自己的衣衫两侧裹好自己，张开小嘴儿嗓音高亢的喊了起来。

　　“啊——”

　　树上全力掷出树枝的管如泉和树下仿佛活靶子一般的大汉皆都被女人尖细嘹亮的叫声吓了一跳。

　　哟呵，听这叫喊的声音似乎年纪不大呀。手上的动作只被吓得滞了一下的管如泉眼神依然死死的盯在大汉的身上，却从刚刚听到的叫声中推测出了树下女人的年纪。哦不，可能更应该叫……少女？

　　大汉眼见着他拐来的少女已经醒转，自己这会儿又疲于应对仿佛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枯枝，就这么一会儿，身上的血口子就又增加了好几道。

　　“他妈的，真是晦气！”说着也顾不上继续找暗算自己的人了，赶忙抱头鼠窜。干他们这一行，最忌讳让‘货物’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因为他们是整个团伙靠这个为生的，中间转手的人大多以世人所常见的身份隐于市井，并时刻帮着团伙物色合适的‘货物’，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货物’在经中间转运的过程中都是用迷药迷昏的。而团伙生意始终只是为了求财而不是谋命，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来。

　　而今天，这大汉的生意怕是只能毁于自己的手上了，再不能回转头去取衣服，‘货物’也醒了过来，虽说这里少有人至，但也说不准会不会就那么凑巧的碰上过路的，这会儿那丫头不要命的叫着，万一吸引来多管闲事的，自己说不得就得交代在这儿了，这种风险他可冒不得。况且森林暗处还有个鬼似的家伙，拿枯树枝逗自己玩，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就是不伤自己性命，却还让自己皮开肉绽不得好过。在这处处风险的时刻，他当然是只能放弃此次生意有多远跑多远了。

　　但他身后的管如泉可根本没想放过他。随着大汉的身影往树林外奔逃，管如泉的身形仿佛鬼影一样吊在大汉身后不远的地方，在树与树之间辗转腾挪，手里随手扯下的树枝一节又一节的全数往大汉的身上招呼而去，大汉一边跑一边惨叫脚下却片刻都不敢停，肩颈后背屁股蛋无一处不是皮开肉绽的流着鲜血，直到大汉跑出树林，在宽树枝上顿下身来的管如泉才没有继续追上去，整个人隐在树枝中静静站立。

　　已经跑出树林的大汉见枯树枝的攻击终于停了下来，才一边继续跑，一边回头回脑的往树林的方向看去。终于，在几次回头搜寻之下才在其中一颗树上稍显稀疏的枝叶位置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影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却让大汉不由得后怕。

　　这种人迹罕至的树林里大半夜的出现一个看不清样貌也寻不着踪迹的黑影，任谁都会感觉自己仿佛遇了鬼一样，大汉也不能例外。于是也不敢停下细看，一路鬼叫着往十里堡的方向跑去了。

　　管如泉站在树上久久，见大汉终于逐渐跑没了影儿，才转身往树林中心的方向掠了回去。直到她又回到了最粗的古树旁才发现刚刚那差点儿被人拐卖和凌辱的少女竟已穿戴整齐，手里甚至还提着一包那大汉的衣服在树下魂不守舍的打转。

　　“喂，你不逃跑还在这儿转圈干嘛？等刚刚那人回来抓你吗？”管如泉压低了些嗓音，再加上最近水喝得少，出口的话竟也让人分辨不出性别来。她躲在一棵树的树后并没有现身，开口驱赶着树下的少女，希望她早点儿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管如泉一开口，树下的少女却精神一振，扬起了脸来有些惊喜道:“大侠！是您刚才救了我吗？小女子十分感谢大侠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报您呢？”

　　这丫头看起来也是个聪明的，居然这么一会儿就猜出了事情的因果关系，看见自己身边的一切，又听见了那大汉被打跑的声音，自然知道是有人在事情难以挽回之前就救下了自己，于是便收拾好了自己在这里等着。过程当中见地上散落的男人衣物皆被扔在了这里，便直接将它们卷好，弄了个包袱出来。她虽只是普华山上区区一介猎户之女却也从小就被父亲教育灌输了礼义廉耻的传统美德，深知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自己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也要跟恩人见上一面谢过才行，如果对方不肯接受自己的回报，自己也算是尽了自己的本分，没有做那忘恩负义之徒。如此，才能无愧的继续活在这人世间。

　　大侠？树后的管如泉听见少女用这称呼叫自己倒是一愣，一瞬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声音虽小，但却还是被地上的少女听见了。

　　管如泉依稀记得，自己上次被别人这么称呼还是在二十多年前跟邻居家孩子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那个时候电视机刚在各家各户中逐渐普及，小孩子们每天晚上都要跟家长们一起积极的守在电视前等着看古装武侠剧，看完之后再次聚在一起玩闹的时候就会把里面的角色套用在自己的身上，管如泉倒是每次都要当嫉恶如仇的江湖侠客，谁要是敢不同意，就先被她这个大侠修理一番再说。在一众孩子里，她虽不是年纪最大的，但却是其中武力值最高的，就连大她一岁的男孩儿都被她打得哭天抢地的找妈妈。她大抵从小的性格就那样，相比于温婉可人的小姑娘，更像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臭小子。

　　上了学以后，倒是因为这种无赖性格占了不少便宜，至少，是没人敢欺负她的。小学的时候就因为有个男生指着她鼻子骂了句脏话，她就差点儿把人家那根食指给咬残了。校园霸凌这种事终归是无法完全避免的，但受害人却绝不可能是她管如泉。当然从小到大因为这种事，她也没少挨家里父母的打骂，但不管家长怎么管束，挨打的时候她管如泉都会挺着脖子不认错。因为她坚信她没有错，别人想动欺负她的心思，却没想到反被她给收拾了，这怎么是她的错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算是如今的社会也同样是强者为尊。她始终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而今，虽然穿越到了这么个前无史籍记载后无学者著书的朝代，她依然是信奉自己从小认定的那一套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千秋万载，正气长存！

　　“大侠您笑什么？是看小女区区一介女儿身身无余财又手无缚鸡之力吗？您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就跟我爹学了一手百发百中的射箭技艺的，而且设陷捕猎我也在行。说到家中事物，梳洗打扮缝衣煮饭打扫耕种我都会……”树下的少女似是对管如泉笑声中露出的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态度有些恼火，憋着一口气，把自己能干的事儿全数说了个遍。恐怕管如泉继续瞧不起她一样。

　　听到树下少女如数家珍一般说了那么多话，树后躲着的管如泉却慢慢止了笑，忽然心思一动，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