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杨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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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偏南，镇子的中心是往北的一个大十字路口，离他们家走路还得二十分钟左右。现在虽然才七点多，但天早就已经黑透，路边的路灯十个有八个不亮，云开打开手机的照着路，三个人想到什么说什么，偶尔逗一逗茂茂，好玩儿的地方一起笑。
初冬的夜里干冷干冷的，从天冷开始，每天都会时不时传来“吱啪”放炮仗的声音，这声音在夜里更加清晰，而且有远有近。
路上没什么行人，偶尔碰到个脸熟的，云开和程清沐只是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到了路口。
路口不小，当然对比城里就不够看了，对于农村来说还是挺大的。路口往南一般都是饭店、化妆品店、理发店和卖电动车、修车的，北边也差不多，不过前几年新开了两个卖服装的鞋服超市。东边是中学和镇政府、村委会，政府大院后面有一个市场，平日没什么商户和人，一到大集就热闹了，镇上一个月有九个大集。东边几乎都是小店，各种各样的都有，卖农机用具的、修车的、批发烟酒小食品的、快递点……几乎都在这里。因为这里临近学校，还有好几个书店、文具店，程爸爸的书店也在这里，现在小刘专门打理，程爸爸不用每天都准时准点的过去，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西边是十年前才开发的出来的，十年前，镇卫生院搬到了西边，后来接连的门店都有了人气。不过种类比较杂，各种电信公司、私人的榨油坊、加工各种豆制品面制品的、还有一个磨面房，据说最西边还打算弄一个养猪场，而且规模还不小，不过传了好几年了，到现在也还没动静。
路口有好几个大点的店铺，有卖家电、手机的、有早餐蛋糕店、还有一个超市，超市规模不大，但平日还挺忙，镇上和周边村民平日来这里买个油盐酱醋也挺方便。路口西边前两年也新开了一个超市，挨着镇卫生院，规模比这个还大，可能是位置问题，也可能是村民的购物习惯，去那里一趟看过之后，还是习惯来路口这个超市。
现在这个点儿超市已经关门了，只剩周围好几个杂货店还开着门，有的放在门外的货架还没收，挂着灯笼、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炮。有一家店门口有两个孩子在放小烟花，呲的不高，但很漂亮，还会旋转。
三人看了半天，不知道去谁家买，云开让茂茂选，茂茂选择了门口小孩在放炮仗的这家，这是茂茂同桌家的店。
果然，茂茂还没走道地方呢，孩子就喊了起来，“茂茂，茂茂……”
茂茂跑过去拍他：“茂茂是你叫的吗？二胖……”
被人叫了二胖，那个男孩子也不在乎，其实也并不算太胖。他此时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跑起来热的，一笑露出两个大板牙，拉着茂茂给他看他点的烟花，刚才那个灭了，他又拿了一个，重新点燃，拉着茂茂一起看，一边看一边欢呼。
小孩子的友谊和快乐就是这么纯粹和简单。
放了四五只烟花以后，二胖被爸爸提搂着去屋里写作业去了：“茂茂也在呢，你赶快有不会的题问问他，你说你俩同桌，学习怎么差这么多呢？人家每次满分，你次次不及格。”
茂茂拍着手，幸灾乐祸的跟着进了屋。
二胖叫扈宇航，他爸爸叫扈建峰，三十二三的年纪，程清沐叫他峰哥。峰哥是镇子北边东张村的，不远，也就两公里左右。张村分为东张村和西张村，西张村姓氏比较纯，基本都姓张，东张村后迁来的人家多，姓氏很杂，有姓张的，姓杨的，姓景的，还有姓扈的。他有两个孩子，二胖是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四岁的妹妹。刚才就是他带着妹妹在门口放烟花。
孩子们进屋学习去了，大人们在外面聊天，从天气聊到收成，再到做生意不容易，不知怎么，峰哥媳妇突然说要给云开说个媒，云开和程清沐也没当真，话题一笑而过。
聊了快一个小时，茂茂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二胖，“我再也不给你讲题了，你也太笨了，我都讲了三遍你还不会。”
二胖也不服气，“谁稀罕你讲题，哼……”
程清沐看着这俩活宝，刚才还一起高高兴兴放烟花呢，这友谊转眼就破碎了？
二胖爸爸使劲儿撸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后脑勺，“茂茂跟你讲题你就听着，自己学习不好你还有理了？”
二胖气的连自己爸爸也不理了，跑着回了屋。
二胖爸爸对程清沐笑道：“缺乏管教，缺乏管教……”
程清沐也笑笑。
三人选了不少的炮仗和烟花，加起来有二百多块钱，程清沐给的钱，云开想给，程清沐抢先付了账，三人一边放炮仗一边往回走，二十多分钟的路，边走边玩儿，快一个小时才到家。
回家的时候老鲁叔已经回去了，家里只有程爸爸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清沐本想问问老鲁叔有什么事，但觉得太晚了，便招呼着大家都睡觉。
茂茂是跟着程爸爸睡的，那时候程清沐高中毕业，虽然知道自己怀了孕，但才四个月，不算明显，最多别人以为胖了点。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仍然参加了高考，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入学以后没多久，他便拿着族里医院给他开的假的重病必须要住院三个月，休息半年的诊断证明。虽然校方看他除了肚子大点儿，看不出哪里需要住院的，但有诊断证明在，还是批准了他一年的休学，那段时间程清沐一直住在市区程爸爸租的房子里，很少出门，一直到生产以后，茂茂身体也稳定了，才又继续去上学。所以茂茂从小都是跟着程爸爸和云开，云开早起的时候多，更多是跟着程爸爸一起睡，茂茂从感情上也更依赖程爸爸和云开。虽然程清沐已经回来好几年了，父子的感情进步了很多，但茂茂还让是跟爷爷更亲。
茂茂已经上三年级，早就自己会洗澡了，在程爸爸屋里洗完了澡就睡下了，程爸爸发了一会儿呆，也洗洗睡下了。云开在外面的卫生间洗的澡，只有程清沐回来就趴床上不想动，等云开去喊他洗澡的时候，发现他早就睡着了。给他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关了灯，便出来了。出来又去看了看炉子，加了煤，也去睡了。
乡下的夜很安静，大家睡得也早，一夜平安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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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程清沐就听到车子响，然后就是开关大门的声音，云开又去赶大集了。虽然已经跟他说了不让去了，他也答应了，但还是去了，程清沐也很无奈。
今天周六，程清沐赖了会儿床，七点天亮了以后才起。等会儿跟着爸爸学画的孩子就来了，得赶紧做饭吃饭。
程清沐走到院子里，看见茂茂戴着耳机，手里拿着英语书，站在月季花下，在跟着读课文和单词，不过程清沐听着怎么也不像三年级才学的英语。
没空理会他，程清沐洗漱完毕就钻进了厨房，刚进厨房，就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的四个大榴莲，一个足有十多斤重。榴莲什么价格程清沐是知道的，轻轻摸了一下榴莲，笑着说了声真是个傻瓜哥哥，便开始做饭了。
早餐比较简单，程清沐煮了点儿四色米粥，米是昨天晚上就泡上的。云开不在家，馒头也少热了两三个，切了些五花肉片，把冰箱里乱七八糟的菜一锅烩了，又去院子外面割了把韭菜，做了盘韭菜炒鸡蛋。这些完成以后，程清沐招呼茂茂去喊爷爷吃饭，茂茂摘了耳机跑回了屋里。
程爸爸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已经洗簌完毕，看来是早就起来了的。茂茂帮忙端了饭菜进屋，程清沐又在程爸爸的粥碗里放了一勺他自己做的桂花糖，程爸爸尝了一口说不甜，程清沐瞪他一眼：“注意血糖……”程爸爸便不再说话了。
程爸爸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吃甜食，尤其是桂花糖，为了得到桂花，云开让一个专门种苗木的朋友移栽了六颗桂花树，围着院子外墙栽了一圈儿，前阵子还开花呢，沁人心脾的香味传的老远。
三人还没吃完饭，就有孩子背着书包就过来了，周六周日程爸爸一般九点开始上课，但乡下人起的早，吃了饭就把孩子送来了，家近的是孩子自己来的。
对于他们在吃饭的情况，孩子们也习惯了，程清沐也习惯了。程爸爸招呼他们一起吃，孩子们都拒绝，说已经在家吃了。程爸爸端了一大盘子香蕉，然后让他们去了北屋的画室，开了灯，让他们先练习着。
还没吃完饭，六个孩子就都到了，四个男孩，两个女孩，年纪不等，有十几岁的初中高中生，也有小学生，最小的彬彬才八岁，上二年级，虽然年纪小，但天分不错。这些年程爸爸教了不少学生，最大的都三十多岁了，很多都成了美术老师，只是有的在乡下工作，有的在市区工作，还有在各种美术辅导班的。一到过年，他们就会来看程爸爸，那时候家里是异常的热闹。
茂茂没跟着一起上课，他在程爸爸卧室的小书房里练了会儿字，程清沐担心他在家无聊，说带他去找杨爷爷。
茂茂喊的杨爷爷就是杨叔，住在镇子西边不到三公里的小杨庄，镇子的公路直走就可以到。拐个弯儿，南边再隔一条公路，就是大杨庄，今天逢九，大杨庄有大集，云开可能也在那里，不过程清沐不确定。
程清沐之所以去找杨叔，是商量一下雇人浇地的事情，今年冬天是个暖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下雨了，这大晴天，更别提下雪了。人倒是享受了，不用受冻，但越冬的小麦旱的可不轻。其实这事儿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但程清沐想带茂茂出去走走。因为程清沐的“人品问题”，除了跟着程爸爸学画画的孩子，很少有孩子主动去找茂茂玩儿，当然，家比较偏也是原因之一。
就这二三里路，程清沐没有开车，只骑了个两轮电动车，给自己和茂茂戴好围巾帽子就出发了。
镇上还挺热闹，路口有在三轮车上放个案板卖肉的、卖豆腐的、打火烧的、还有些老头儿老太太走不动去大集上，在路边卖自家种的菜的，一声声的吆喝，再加上来来往往去早餐店吃饭的男女老少……这大概就是市井的生活吧。
一路上给程清沐打招呼的人还不少，茂茂同学看到茂茂了也打招呼，说约着一起出去玩儿。
在乡下，包四百亩地是妥妥的地主了，更何况程清沐还这么年轻。镇里有不少人都是常年在程清沐包的地里干活儿的，因为程清沐从来不短人工钱，又给的及时，所以人缘还不错，尤其是在中老年妇女心中，毕竟他们是给程清沐打工的主力。
其实程清沐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种地，他只是看着爸爸和哥哥帮他带茂茂，为他守着这个家，在看到爸爸生着病还给茂茂做饭的时候，程清沐便再也不忍心出门工作。
刚开始包地的钱还是程爸爸给的，包了不到五十亩地。第一年的时候不太懂，程清沐专门找了一个种地的顾问，请教他各种种地的事宜。第一年除了雇人和地里的花销，基本和收成圆扯圆，没什么利润。程清沐有一些挫败感，程爸爸便让他再试一年，程清沐这次特意联系了他的一个高中和大学的同学贺逸风，他是市区一个食品厂的总经理，程清沐想着地里收了以后，直接卖给食品厂，肯定比卖给批发商价格高，老同学的面子还是有的，而且贺逸风让他粗粮细粮都种，总之自己食品厂需要哪些粮食最多，就让程清沐种什么。
程清沐对他很感激。
程清沐从小就学习好，一路上都是重点学校，考上市区重点高中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程爸爸给他准备了很多生活学习上要用的东西，就怕他住校住不习惯，虽然自己一个星期就可以回来一次，但他还是动不动就跑去看自己，程清沐那时候并不觉得自己爸爸对自己有多好，相反他觉得他这是来看着自己怕自己犯错的……对于这样误解爸爸，程清沐很想打自己几下。
贺逸风是北京人，不过一直在青云市上学，一直和程清沐一个学校、班级、宿舍，算是一起同过窗的铁磁了。虽然他说他来这里上学他小叔给他安排了住的地方，但小叔经常不在这儿住，他住着也怪没意思的，待了两天就受不了了，然后就一直住在宿舍。
程清沐毕业以后就回到了老家，贺逸风在学校考研，研究生毕业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回北京发展，而是留在了青云这个小城市做一个食品厂的总经理。说实话，青云虽然城不大，但食品城的称号是全国都有名的，说是全国的中央厨房也不为过。在这里，随便扔个砖头都能扔到一个食品厂里。
不过程清沐相信贺逸风以后绝不会只管一个这样的食品厂的，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高中之所以出了那件事，起因是他和同宿舍的另外几个人，跟着贺逸风去他小叔的公司在一家大酒店举办的高管年会，他说会有各种好吃好喝的。那个酒店的自助特别好吃，就是特别贵。而且几个人虽然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但这是人家公司的年会，怕去了不合适。贺逸风是个豪爽而又喜欢热闹的，非得让他们跟着一起去，说自己去没意思。
大家经不起他的磨，就一起去了。
刚开始程清沐还只是躲在角落里专心吃东西，后来被贺逸风找到，几个人相互起哄着多让对方喝了几杯酒，酒也不是烈酒，但也足够让程清沐迷糊了，摇摇晃晃的上了楼，看到一间房，拧了一下门把手，发现可以打开，进去趴床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事情过后几个月，程清沐怕自己怀孕，即使放了暑假也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还是程爸爸看出了异样，程清沐这才如实交代。程爸爸气的当场就要打他，却又顾及他的身体，扬起的巴掌又收了回去，带他去了医院检查，那时候距离那个混乱的晚上已经过了四个多月了。
检查结果是孩子都已经成型了，而且因为体质特殊，强制打胎会留下不小的后遗症，程清沐也只能回家，好吃好喝的让他慢慢长大，等到瓜熟蒂落。
程清沐和爸爸不是辛安镇的人，是后来搬过来的，那时候程清沐才两岁，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家乡在哪里？还有哪些人，爸爸都不愿意告诉他，程清沐只从自己的户口本里看到自己的籍贯是平中市，平中市哪里？长大后的程清沐也并不太想知道，也不想去平中探究，既然爸爸会从老家搬出来，那肯定是有缘由的，他并不想提起爸爸的伤心事。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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