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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那只咒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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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风声俱湮没在寂静中,昏黄暮光洒落室内,幽晦的淡香将夏油杰从昏沉梦境中拽出来,喘着气坐在簇新的白色软被里。
不甚清醒的刹那,他本能牵引咒力在掌心,扭曲空气形成看不见的风暴眼,虹龙低吼着以守护的姿态盘踞在他身后,虚位以待。
身上触感不对。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人替他换了衣服,材质是最柔软不过的丝绸,视线在衣领边那圈蕾丝上停留了几秒钟,又抬头看,这间卧室是经典欧式中世纪建筑风格,室内落针可闻,只有他一人在。
昏迷前发生的一幕幕涌进夏油杰的脑海,很快,他又主动挥散了凝聚起来的咒力。
从他醒来后,入目可见,一切规格都不像是在对待俘虏,夏油杰也不慌。
那人并没有审讯他,也没有要他性命,夏油杰一时猜不准对方所求为何,只不过既然那人摆出“礼貌”姿态,那他不如顺势而为,见招拆招。
夏油杰好奇,他倒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夏油杰掀了被子下床,裤管下露出一节劲瘦的小腿,没有留疤,被蛛丝勒入肉里的痕迹荡然无存。
之前一切,像是一场梦。
这自然不是梦,夏油杰无比清楚,他踩上备好的拖鞋,随手抓了凌乱的黑发拧成一个揪,大步走到门边,伸手推开门。
“嚯。”
门边站着一个人。
说是人倒不太恰当,怪物更符合,夏油杰脸上微微失色,见多了咒灵不至于被吓到,却还是惊了惊。
那怪物身穿男仆服装,身材挺拔,光看白皙的脖颈和手勉强能称作俊秀青年,只是它的脖颈以上,完全是蜘蛛头部的模样,八根蛛腿从后至前,包裹住“头颅”部分,从视觉上来看等同于头发。
夏油杰离得近,甚至能看到蜘蛛不断颤动的口器和绒毛。
“——”
蜘蛛男仆做了个请的手势,夏油杰无师自通,懂了它的意思。
他抬脚同时,蜘蛛男仆同时迈步,走在夏油杰之前,距离不近不远。它把脖颈完全暴露在夏油杰的视线内,浑不在意他人的打量。
夏油杰终于把注意力从它身上挪开,边走边看,离了卧室再走一条小廊,到达这栋建筑的中心,他们所处的位置和周边房间连成一个空心圆,被包围的中心是一架巨大的,直通天顶的旋转楼梯。
一座通天楼阁。
夏油杰按捺住旁的情绪,神情淡然,默默将布置格局记在心中。
日本何时有了这么高的建筑?这座城堡到底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为何从来没人知道?
夏油杰越想越深入,等蜘蛛男仆在一扇门前站定,他才发现到了目的地。
夏油杰站在门后,看蜘蛛男仆抬手敲门,他的心不自觉加速跳动。
紧张?可能有些。
期待?可能也有些。
他自从当了咒术师,从来都只有肆意吊打别人的份。
无论咒灵还是诅咒师,夏油杰总是接受他们或是恐惧或是忌惮的目光,而如今他却是被人轻易用计捉住,成了俘虏。
要是被悟和硝子知道,怕是要嘲笑他到明年。
除此之外,接触到顶级咒术师也无法撼动的异能力,夏油杰不觉得恐惧。
传承千年的咒术体系不会被轻易打破。
天元的结界是其一,其二便是那些顽固的、腐朽的咒术高层,为了延续所谓“传承”,早已将整个日本财阀笼括在内,掌控了话语权。
所以,对方“请”自己来的目的,就显得朦胧未知了起来。
夏油杰独自迈进门槛,不急不缓走进去,看到将长发束起的“祈本怜”,勾起一个笑来,“又见面了。”
他嘴角漾着浅淡的弧度,不至于过分热情,也不至于冷淡,仿佛朋友间的招呼般自然。
换成旁人,见到这种面带笑意的俊秀少年,总会下意识回个笑,而他面前那人却是神色不变,他半倚靠在桌台上,手背上搭着球杆,苍白修长的手握住球杆尾部,俯下.身腰部下陷,腰脊曲线在末端终止。
在夏油杰开口的刹那,手臂用力,球杆将白球击出,“啪——”
白球正撞上7号球,后者朝着网袋滚过去,方向略有偏移,球撞上边沿,慢吞吞地磕了一下,又朝着远离网袋的反向挪了一些距离。
或许是夏油杰的忽然到来让球失控,中止游戏,他侧身看向夏油杰,终于舍得给一句话。
“你来的真不巧,怎么不多睡一会?”
夏油杰被他直白的嫌弃逗出笑意,视线在他身边站着的几位沉默的蜘蛛男仆一闪而过,这些怪物的螯肢和螯爪可比领路的蜘蛛大了一倍有余,显然更赋攻击性。此时它们充当着忠仆的角色,如恶犬般侍奉在主人身边。
一共五只,有三只与其主人一样,手中拿着桌球杆似在等待,剩余两只充当仆人角色。
夏油杰只当不知道对方是客套还是试探,径自伸了个懒腰,衣角上移,露出一部分线条分明的腹肌,道:“睡得够久了。因为做任务连轴转,已经好久没睡过好觉,现在舒服极了。”
祈本怜冲着他不走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夏油杰心里揣着许多惊疑,但被他一笑,脑子里霎时浮现出一行字——
这人长得有点像悟。
夏油杰头一回见到祈本怜便怔了怔,没想到世上除了五条悟还有这样让人一眼屏息的外貌,他回过神来琢磨,这种也许是具体五官哪里像,品品又似是整体、气质,和感受。
他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看祈本怜,譬如眼睛很大,脸很小,嘴唇是浅淡的粉,这些都和悟相似的地方。正当他肆无忌惮观察时,祈本怜瞥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个笑来。
夏油杰算是第一次看到祈本怜那样笑,他说不出来区别。
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油杰半真半假地牵引起话题,说:“我总算知道,那咒灵为什么要缠着你。”
“什么?”
夏油杰,“或许是爱上了你。”
“嘶——”
他话音刚落,站在祈本怜身边的蜘蛛不断张合口器,发出刺耳的音波。
夏油杰伸手捂住耳朵,忽然发狂的蜘蛛震得他开始耳鸣。
温驯的家犬被踩了雷点,变成了满身是刺的怪物。
夏油杰暗道低估了怪物们对主人的真心,现今它们因为他一句话就发了狂,完全打乱了他计划,早知如此,他应该晚些再提。
“好了,气什么。”祈本怜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蜘蛛,示意桌台,微笑道,“轮到你了。”
“——”
刺得人头疼的音波在他开口的刹那就已停下。
夏油杰揉揉耳朵,他再次见证了蜘蛛们对祈本怜的忠诚程度。
“那只咒灵,本身就依托在人类对我的痴爱当中诞生,它自然会爱上我。”祈本怜将球杆扔给蜘蛛侍从,半倚靠在球桌上,姿态慵懒。
夏油杰瞳孔一缩,脸上笑盈盈的。
祈本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顽劣的稚童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摧毁牌局。
夏油杰正惊疑他所说,立刻顺着祈本怜的话快速反问,“怎么会?”
祈本怜收敛了笑容,“怎么不会?你口中所谓的咒灵,难道不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么。”
夏油杰眉心紧拧。
他本能的想要反驳,联想到之前在医院巷子中群众的不自然反应,结合起来,心中立刻有个声音幽幽说“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你做了什么迷惑他们,促使咒灵产生,是催眠,还是……”
不等夏油杰说完,祈本怜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祈本怜半依靠在桌台上,双手抱臂,外表优越精致,银发在光下熠熠生辉,他身后是形状狰狞的蜘蛛怪物,它们穿着男仆服,或高或矮地站在主人身后,背后透过来的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幅既怪诞又美丽的画像。
“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被本能驱使,向我献出爱意。”
祈本怜意外大方地提供了重要情报,夏油杰明白这绝不会是免费的午餐。
对方有所要求,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夏油杰垂在身侧的手拂过凸起的蕾丝,笑了笑,“好吧。那你这次找我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把那只咒灵找回来。”祈本怜说。
“我才知道,有人捡了我不要的狗。”祈本怜轻哼,“原本想把它丢掉,现在我改主意了。”
“那是我的狗。”
“即便我不想要,也得戴上刻着主人名字的项圈,乖乖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