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我的传说[星际]》云飞鱼

2、猪

　　售货员吓个不轻，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我们的营养液都是新、新鲜的，不信你看上面的日期。”

　　她指给明珊看营养液容器外的一圈包装，上面有生产场地，生产日期和营养成分表等信息。
　　生产日期确实很新鲜，距离现在也不过半个月，而保存好的营养液有效期长达三年。

　　江稚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香蕉过敏。”

　　售货员：“……卧槽你吓死我了，你香蕉过敏喝什么香蕉口味的营养液，你疯了？”

　　江稚讪笑：“这不是便宜吗？”

　　售货员：“…… ”她无言以对。

　　江稚晃了晃手上另一支还没有开封的营养液：“这个能退吗？”

　　售货员无声指着墙上一个老旧的滚动屏幕：
　　本店所有商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江稚啧了一声，简直是霸王条款，她这东西到手还没捂热乎呢。

　　走出营养液专卖店，江稚举起手里的营养液到了眼前，阳光照射在透明的容器上，内里的液体晶莹闪亮，散发出一种漂亮的琥珀色光泽。
　　江稚却是无心欣赏，面上一片沉肃之色。

　　刚才她撒谎了，她不是香蕉过敏，而是营养液过敏，更确切地说是对制作营养液的川明叶过敏。
　　但这是她还是郗清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市面上的营养液她都碰不了，只能像是过去的人一样，吃一些原始的食物保持身体机能。

　　但没想到换了具身体也无法服用营养液，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很快，江稚就思考不下去了，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不断朝她抗议。

　　江稚揣好营养液，在路边找到了一个废弃纸盒，撕下一块届时的纸板，然后重新回到了营养液专卖店，朝售货员借了一支笔，刷刷刷地写上一句话。

　　售货员看着江稚写下的内容，嘴角抽了抽。

　　江稚拿着纸板走了出去，就在营养液专卖店大门旁边的位置蹲下来，写字的纸板被她立在了旁边。

　　路过的行人偶尔朝她这边瞥来一眼，但是在看清楚纸板上的内容后，脾气好的摇摇头离开了，脾气差得骂骂咧咧地留下一句：“妈的，想钱想疯了吧…… ”

　　江稚也不在意，就那么蹲在那里，最大程度减少着身体的消耗，这些都不是她要找的客人。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骑猪的少年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他屁股底下的猪看起来有二百斤，长得粉粉嫩嫩，只不过每走一步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上两颤，哼哼唧唧地很有脾气。
　　大肥猪身上的少年盘腿坐着，仰头灌下一支营养液，只不过同为营养液，却和江稚手上的不同，少年手里的这支属于“椰美”，是老牌子，还是老牌子里价格不菲的那一系列，一般人很难买得起。

　　喝完营养液，少年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润，也有心情看看四周了，一眼就看到了江稚，进而看到了她身边的纸板。

　　因为身体原因经常服用营养液，向安对营养液如数家珍，哪个牌子效果好，哪个牌子口味好，哪个牌子徒有虚名全靠营销…… 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稚卖的那支营养液市面上统一零售价150星币，她现在竟然卖到500星币！

　　向安驱使着屁股底下猪走到了江稚的面前：“你卖的太贵了，定价最好在150星币以下，我建议你不要在营养液专卖店门口售卖，和你相比，大家更愿意去店里买。”

　　面前的孩子伶仃瘦弱，衣衫褴褛，在这片区域很常见，他们大多是靠政府发放的救助金过活。现在卖营养液，大约也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但小孩有点贪了。

　　江稚抬起头，视线在向安身上转了一圈，撑着腿站了起来，尽管她有意放慢了动作，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肚子又不满地咕噜两声。
　　她缓了缓，说道：“不降价，就500星币，150星币是营养液，另外的350星币是个关于精神体的秘密。比如…… ”江稚顿了顿，瞥了一眼向安屁股下的大肥猪，压低声音道：“关于精神体失控的事情。”

　　向安从大肥猪身上跳下来，抬起手腕露出光脑：“你的营养液我买了。”

　　江稚愉快地伸出手让向安转钱，注视着上面的余额由200涨到700星币，江稚瞬间满足了。

　　她随意把手里的营养液塞给向安，然后说道：“精神体长期外显不受控制视为精神体失控，外显的精神体会不断抽走主人的精神能量，当精神能量不能充分供给给精神体时，它们会以主人的血肉为食，完全失控的精神体会将主人吞噬，沦为精神污染物。”

　　向安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他摸着肥猪的头，喃喃道：“这些我都知道…… ”
　　他在五岁的时候出现精神体，在联邦中10岁前显现精神体的都是天才，家里人很高兴，且他精神等级提升很快，没超过一年，精神等级从C级提升到了B级，能操控精神体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向安的精神体可以让人昏睡，并且影响人做美梦还是噩梦，只不过他还不能完全掌握，他不断练习…… 三年的时间，他的精神体越来越凝实，家里人都很高兴，觉得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达到A级了。

　　但是向安不敢告诉家人，他发现自己收回精神体越来越困难，他已经不敢再放精神体出来了，可是这件事并不受他的控制，好几次精神体都在他放松或者疲惫的时候自己跑出来，最后无法收回去。

　　这件事最终无法再隐瞒下去，向安被鉴定为精神体失控，精神体失控只能减缓速度，以联邦现在对精神体的掌握程度，失控的过程不可逆，无法治疗。

　　向安被安保局视为重点监控对象，因为家里的原因，他还没有丧失人身自由，向安离开了飞越星，在各大生命星中旅行。期间，家里的人会给他送一些专门补充精神类的营养液以减缓他被精神体抽干精神能量。

　　肥猪被向安摸得很心烦，尤其这手还跑到它鼻子跟前蹭啊蹭，弄得它太痒了。
　　肥猪脾气上来，也不管这是不是主人，张嘴对着这只手咬了一口。

　　刺痛让向安从之前的回忆中醒过神，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因为收到钱脸上笑意还没下去的江稚，向安觉得自己魔怔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还傻傻地抱有幻想。

　　江稚刚刚在光脑上搜了一下食物的价格，和营养液相比，没加工的原始食物的价格便宜多了，这些钱足够她花上两个月。
　　她放下手，对向安说：“来吧，照我说的做，尽你最大程度收回精神体。”

　　向安苦笑：“我不能…… ”
　　如果能收回，就不叫做精神体失控了。

　　江稚：“你试试，这次不一样。”

　　大概是她的话太笃定了，向安不自觉地照做了，他的精神能量不多，大部分都供给了精神体，现在他调动仅剩的那部分凝成一股绳子，不断尝试扯回精神体。毫无意外，绳子另一端传来强烈的抵抗力，甚至那股抵抗力在不断加强，精神能量凝结出的绳子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仿佛随时都能断开。

　　就在这个时候，常人无法看到的丝丝缕缕的精神能量从江稚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它们是柔和的，看着没什么攻击力。

　　哼哼的大肥猪像是有感觉似的抬起脑袋，它没从这些精神能量中感觉到危险，于是没当一回事，继续和主人抗争。
　　世界这么美好，它想要多看看。

　　结果那些被它当成空气的精神能量毫无阻碍地落到了它的身上。

　　接触的那刻，肥猪的身体霎时一僵，杀猪般的叫声倏然响了起来，肥猪四肢拼命刨地，还想要去攻击江稚，但是它却有心无力。
　　向安那边觉察到精神体的异常后拼命扯动绳子，肥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化成无数淡粉色的纯粹精神能量，重新被向安收回了体内。

　　身体里久违的精神充沛感让向安生出一种恍惚，他睫毛颤动，不敢睁开眼睛，害怕这只是一个不真实的美梦。

　　直到江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这种精神失控不严重，我叔叔说了，有些精神体天生性格恶劣，主人对它太好，它就会反过来把自己当主人，骑在主人身上作威作福。这就像是古时候人养的狗，不教育就闹腾着拆家，这种精神体欠教训，必须在它还小的时候把它打服了。回头你从图书馆里下载一些养狗的专业书，自己学学。”

　　向安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对江稚的认知是错误的，人家不是可怜的小孩，而是背后有神秘强大的人支撑着。

　　“精神体失控可以治疗，对吗？”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每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精神体失控，相比人类，变异的兽类和植物比率甚至更高一些，很多动植物较多的地方都需要设立保护屏障，与居住区隔开，免得精神污染物污染更多的人类。

　　如果这一切都能得到有效控制……向安不敢想象，那将会在整个联邦造成多大的轰动。

　　少年因为激动而双眼发光，呼吸都快了几分。

　　江稚抬手指了指天上：“太阳还没落呢，就做起梦来了？”

　　向安：“……”

　　“你只是初期，准确算起来不算是精神失控。”

　　向安：“是我天真了，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如果有问题我可能还会请教你。”

　　江稚：“这就不用了，能遇见也是缘分。”

　　江稚拉起自己支摊子用的纸板打算走，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营养液专卖店的售货员跑了出来，她一把拉住了要走的江稚，真诚道：“有兴趣来店里工作吗？”

　　之前明珊往纸板上写价格的时候，她不觉得这支营养液能卖出去，结果这才多久，只是她在星网上刷几个帖子的功夫，人家就收摊了！
　　这是人才啊，不招进店里可惜了。

　　售货员开出丰厚的薪资待遇，然而江稚还是摇头，拒绝道：“我喜欢来钱快的，这工作不适合我。”

　　售货员：“……”和你定的抢钱价格相比确实不合适，售货员没强求，只说如果江稚改主意了店里随时欢迎。

　　向安在旁边听两人对话，知道售货员是误会了，但他也没有解释，看江稚的样子她好像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向安心里更多地是想着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家人，分享这份喜悦。

　　……
　　和向安分别后，江稚带着巨款去找能做原始食物的店铺，以前的时候这类店铺就很少，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类店铺更少了。
　　科技的发展让人们可以从动、植物等原材料身上提取到最精纯的养分来制成各类营养品，过滤杂质达90%以上，甚至有些公司主打个人定制，和一些医院合作，完美实现“缺什么补什么”。
　　和传统的食物相比，营养品更健康无害，更方便携带，甚至可以让人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这也就造成了餐饮行业的市场越来越小，最后大面积关门，到现在为止，能在生命星找到的餐饮店屈指可数。

　　这还是发展比较好的生命星，像黑泽星这样的，江稚只在地图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家面包店。

　　这家面包店的装修风格还算不错，用了整面采光好的透明玻璃作为外墙，一眼就能看清店内橱柜里摆放的各种食物，干净整洁，那些面包、饼干甜品类的东西外形都很漂亮，看起来很好吃。

　　店内只有一个穿着围裙的青年人垂头丧气地站在橱柜后，看起来应该是老板，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
　　这也是这类商铺的尴尬现状。

　　江稚原本有些饿过劲了，但看到这些面包觉得饥饿感又隐隐有回头的趋势，且来势更凶，于是她快步往面包店里走。

　　街边正巧有个人要去面包店旁的宠物店，因为光顾着看江稚，自己险些撞到玻璃墙上。
　　这人喃喃自语道：“好勇啊…… ”

　　江稚推开了面包店的门，之前还没精打采的青年人立刻站了起来，眼眸发亮地问：“客人要买点什么？店内所有商品全部买一送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江稚看玻璃柜内的价格标签，和营养液相比，这类食物便宜很多，普遍价格都定在1到2星币，最高的也不超过5星币。

　　店内的种类很多，欧包、肉桂卷、奶酪面包球、可颂……而且外形都相当精致，江稚一时间也看得眼花缭乱，以她现在的存款，正好可以好好选选，反正价格都不贵。

　　青年人也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在旁边，这时候，只听到“叮”地一声轻响，江稚抬起头，发现青年人回身打开了不远处的烤箱，戴着手套去取刚烤成的面包。

　　江稚无声的望着这一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细细回忆自己进店后的细节，忽然开口问道：“你家的面包怎么都闻不到香味？”

　　青年人的手霎时一抖，掌心托着的烤盘往旁边一歪，最边上的一块面包紧跟着滑了出去，笔直地落向了地面。

　　“嘭！”

　　两者相撞，地砖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碎掉了。

　　无声的沉默在店内蔓延开。

　　青年人：“…… ”

　　江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