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被温水煮青蛙了》丛晓暮

3、第 3 章

　　周四，闹铃还没响，郗渺渺就醒了。
　　准确来说，她昨晚基本没怎么睡，一闭眼就能想起宿先生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说他回来之后要找她谈谈。

　　她睁眼一看手机时间，凌晨四点，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睡着，眼睁睁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发呆。
　　努力尝试再次入睡均告失败。

　　从窗帘的缝隙处透出一点临街建筑的霓虹灯，让她的屋子并非处于完全的黑暗中。

　　她依旧没能习惯现在的这个屋子。

　　对面是一条商业街，有饭店，酒吧，还有一些卖衣服的小店，彻夜吵闹不休。
　　那些喝醉的人表现得极为亢奋，说了什么听不太清，但那些含糊的声音却极为响亮，直直穿过窗户缝隙灌入本就不大的房间之内。

　　刚毕业，她不想拿家里太多钱，又因为不擅长挤地铁，打算在公司附近租个单间。
　　可选的范围就很小了。

　　临街的噪音和彻夜不灭的灯光总比看上去马上要倒塌的危楼好一些。

　　时间就在她想要让自己再次入睡的努力中悄悄溜走，好像没多久，平日里催她起床的闹铃就响了起来。

　　郗渺渺躺在床上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顶着个硕大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
　　甚至连妆都没化，她随便穿了牛仔裤和卫衣出了门。

　　到公司之后，破天荒地去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平时她是不碰咖啡的，她对咖啡因似乎反应比较敏锐，高三的时候大家都喝这个提神，她只喝过一次就再不敢喝了。

　　唯一喝的那次，刚喝下去她就感觉有些心悸，岂止是当天晚上毫无困意，甚至直到第二天晚上她都有些难以入睡。

　　今天是不喝不行，在宿先生找她谈话的时候，她万一不小心睡着了，可能就真的没有可挽救的余地了。

　　喝完咖啡之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有点亢奋，似乎也没之前那么担心了。

　　这两天宿先生不在公司，她把会议记录通过邮件发了过去。对方没什么特殊表示，像以往一样，回了她一个“好”，就没下文了。

　　工位时，没听到宿先生办公室里有声音，她把包放下，壮着胆子敲了敲门，里面也没人回应。

　　宿先生还没回来！

　　郗渺渺暗自祈祷，宿先生最好是有事情被拖住，今天也不能回来。

　　可惜事与愿违，她的祈祷并没有奏效。就在她在自己座位坐下，把电脑打开的时候，电梯声响。

　　宿先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早。”路过郗渺渺的时候，他跟郗渺渺打了个招呼。
　　郗渺渺：“呃，宿总早！”

　　语调正常，没有很生气，也没有很愉悦。

　　每当这种时候，郗渺渺都无比希望宿先生脸上的情绪不要这么少！
　　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有没有生气。

　　跟个古代帝王似的，当总裁的也要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吗？

　　宿先生通过迅聊给她布置了今天的任务。
　　还是熟悉他的工作业务那一套内容。

　　对于郗渺渺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她大学学的是法语专业，父母希望她考研，同班同学有的去了国企，有的去了外企，还有没从事本专业工作的，比如她。
　　X集团的待遇极好，公司发展前景也很好，学校论坛上很多学长学姐入职之后，极力推崇这个公司。
　　当下就业环境一般，所以哪怕他们的学校招牌很亮，拿到X集团offer的人也算是拿得出手值得炫耀的就业战绩了。

　　她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了笔经面经，投了这个职位，没想到竟然中了。

　　郗渺渺本身没什么远大志向，父母希望她考研也是怕她找工作压力太大，支持她在学校里多念两年，当然如果能继续留在大学，当个大学老师什么的就最好了。

　　所以当她收到这个offer之后，也没考虑什么“货比三家”之类的事情，直接就同意了。

　　她完全没考虑过总裁特助究竟是要做什么。
　　以及X集团的总裁特助，需要掌握了解什么方面的内容。

　　好在她自是有一份聪明在的，做做会议记录，了解宿先生工作的大体内容此类事项也逐渐熟悉起来。
　　只是冲咖啡拿外卖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反而比较棘手。

　　搞定今天的工作后，郗渺渺去公司内网去翻阅文档，她想尽快地更加了解公司的业务情况。
　　因为她记得宿先生说之后她是要帮忙整理文档内容，分析安排递交给宿先生事务的优先级的。

　　忙起来之后她就顾不得担忧什么宿总回来后要找她谈话的问题了。

　　软件提示音响。
　　宿泽韬：现在没在忙吧？来一下办公室。

　　看到这条消息，她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郗渺渺做了个深呼吸，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敲了敲宿先生的门，然后推门而入。

　　宿泽韬听到声响，停下打字的手，转头看到郗渺渺走过来。

　　今天她没再穿那套看起来很不符合他们公司氛围，更加不适合她年纪的那身套装。

　　很好。

　　宿泽韬指了下他办公桌前方的椅子：“坐。”
　　郗渺渺点点头，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很乖巧的样子。
　　眼神闪烁，偶尔看一眼他，又收回视线，最后垂眸看着她自己的手。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快。
　　她咽了下口水，主动开口问道：“宿总，找我过来是……？”

　　“别那么紧张。”宿泽韬语调平静，甚至笑了一下。

　　但他的笑容完全无法消除掉郗渺渺内心的忐忑不安。

　　“你已经猜到我要找你聊什么了？”他见郗渺渺点头，继续道，“今天找你过来，是想聊一下你入职这半个月以来的工作表现问题。”

　　郗渺渺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要从身体里“越狱”了。

　　也许是咖啡因作祟，她有些慌乱地抢答道：“对不起，宿总，我知道我表现不尽如人意，请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更努力的。”

　　她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如果宿先生是想批评她，那么他不会喜欢她抢过他的话头，如果不是，那她这样就显然是“不打自招”了。

　　意识到她的失言，让郗渺渺脸逐渐变红，眼睛也不由自主变得酸涩。

　　宿泽韬没说话，中间停顿了那么十几秒。

　　他食指轻点桌子：“你会感觉让你帮忙拿外卖，是屈才了吗？”

　　郗渺渺咬住嘴唇，她不确定宿先生这句话是在提问还是在质问。
　　她不敢再插话。

　　宿泽韬继续道：“有时我不确定，你到底因为刚毕业，不熟悉工作的正常流程，因此不能做好，还是内心对这份工作内容抗拒，所以不想做好。”

　　郗渺渺感觉自己的眼泪要流下来了，她努力咬住嘴唇，压抑住喉间的哽咽。

　　“我们拿具体的例子来说。就比如周二的时候，我请你帮我下楼取一下外卖，还特意说明后续我可能会有一些事务，希望你尽快。结果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郗渺渺把头低下，点了点。
　　她不想让宿先生看到她不受控地落下眼泪，她怕这样会让对方感觉她更加不够职业。

　　宿泽韬盯着郗渺渺的发顶：“所以你对目前的工作内容是有异议的吗？你可以实话实说。”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没。没有。我没有任何意见。”
　　宿泽韬：“是真心话吗？我可以接受偶尔一两次错误，但不能接受欺骗。”
　　郗渺渺忍不住吸了下鼻子：“是的，我没异议。我只是刚开始，对工作不熟悉，以后会注意效率问题的。”

　　宿泽韬早就发现，郗渺渺为人很聪明，但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之前几次谈话的时候，他只是简单指出她失误的地方，她就忍不住眼圈泛红要落下泪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试室表现得落落大方，机敏聪明的郗渺渺，一入职就像是变了个人。
　　大的问题上学习入手起来还是很快，估计很快他就可以安排更复杂的工作交给她，但一些小事上，诸如取饭冲咖啡之类的事情，她总是多多少少会闹出点问题。

　　心理承受能力还差得不行。
　　他说话时甚至特别注意了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对方仍然像是看到阎罗王一样，没多久就开始掉金豆子。
　　面对其他下属的时候，他从来没这么注意过措辞。
　　虽然从未爆过粗口，但他一向都是一针见血直指问题。

　　他把桌上的纸巾往郗渺渺那边推了推：“擦一下吧。”

　　郗渺渺稍微抬了下头，就看到面前的东西。她立刻知道方才她掩耳盗铃般的行为在宿先生面前是无所遁形的。
　　她胡乱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脸，说话见中仍能听出她已经哭了。
　　她用略带了些沙哑和哽咽道：“没，我没事。”

　　宿泽韬：“我还没说完。”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眼泪不停的郗渺渺说：“你在面试的时候表现得很好。我还记得当时问过你一个问题，‘如果遇到上司安排了一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成的任务，你会怎么做’，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郗渺渺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面试的时候她只顾着紧张了，哪里还记得当时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