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有泪》扣子依依

3、梳妆

　　“唔……皇兄！”沈珊瑚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拽起她皇兄的袖子左右摇晃，“你下朝了呀。”

　　“是啊，才下朝，记着今天是我皇妹的生辰，就想过来看看，谁曾想你竟然连生辰的日子都睡懒觉。”沈瑾玉不无揶揄地说道。

　　珊瑚果然被他说得涨红了脸，连忙道：“我……我昨晚看书看得有些晚嘛。好了好了，人家这就起来了，素眠素眠，你快来给我梳妆呀。”

　　“是，公主。”素眠应道，转头朝着外面门厅抬了抬手，立刻就有六名小宫女端着公主梳妆打扮要用的各种物件，低头排着队走了进来。

　　沈瑾玉虽然是公主的皇兄，可毕竟男女有别，既然皇妹要梳妆，他便起身走到红色珠帘外面，找了一把空着的软椅坐下，然后道：“素眠，昨晚皇妹看了什么书，拿来给我瞧瞧。”

　　“是。”素眠将公主昨晚搁在床头外黄花梨柜子上的书拿起来，交给沈瑾玉，太子低头一看，只见这本书的书名是《仙山游记》，作者署名是“墨佑”，他不禁无奈一笑，道：“这种游记，也就适合闲暇放松的时候随意一览，要我看，皇妹你以后还是多看些四书五经为好。”

　　“不要啦。”珠帘后面，坐在软椅上的珊瑚听了直摇头，“我又不用治国平天下，这都是父王和皇兄你的事情呀，你就让我悠闲的看这些闲书嘛。皇兄我跟你说哦，这个墨佑写的书可有意思啦，看他写东西，就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你快看看吧！”

　　“好好好……”沈瑾玉拗不过皇妹，只好翻开书低头读了起来。

　　而红色珠帘后面，素眠也开始操持给公主殿下梳妆了。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等在旁边的六个小宫女，排在首位捧着银盆的宫女便走上前来，低声道：“请公主殿下洗面。”

　　只见那小巧的银盆里漂浮着几片新鲜的桃花花瓣，温热的水汽里也弥漫着淡淡的桃花清香，这是沈珊瑚最喜爱的味道。因为公主钟爱桃花香气，宫中专门为她开辟了一片桃花园，由桃花林的內监们不分春夏秋冬精细打理着，只为了能让公主殿下在四季都能用桃花花水洗面熏香。

　　素眠拿起第二位宫女端着的洁净丝帕，放在银盆里用水沾湿，然后轻轻给公主擦拭面颊和双手。这一步结束后，第三位小宫女走上前，端上一个小小的粉色瓷瓶，低声道：“请公主殿下润发。”

　　瓷瓶里自然也是有着桃花香气的发油，素眠用梳妆台上的牛角梳给公主梳理长发，珊瑚的秀发浓密，颜色如墨，一直长过了腰际，每日即便不梳理，看上去也如瀑布般顺滑柔软。素眠用牛角梳将长发轻轻梳过三遍之后，在手上沾了桃花发油，细致地抹在了公主的长发上，然后问：“公主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桃花髻好了。”珊瑚想也不想就说道。

　　素眠想了想，说道：“今日是公主生辰，是个特别日子，不如换个别的发髻？前些日子奴婢琢磨了一款新的百合发髻，不如咱们试试看？”

　　“嗯，也好呀。”沈珊瑚点点头。

　　于是素眠拿着梳子，对着面前铜镜认真给公主梳起发髻来，她梳发的手法利落娴熟，可谓是整个皇宫中最为手巧能干的宫女了。不消片刻，一个灵巧可爱的百合髻就梳好了，珊瑚的长发被梳成了三朵错落有致的百合模样，上面还点缀着各种浅色珠宝，将公主的天真少女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素眠挑了一只绿宝石步摇点缀在发髻侧边，又给公主配上一对儿雕刻成桃花形状的金耳坠，一对儿烟紫色的翡翠镯子，然后放下牛角梳，道：“好了，公主看看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我的好素眠梳的头发，我哪有不满意的呀。”珊瑚一脸开心地看着铜镜里自己亮闪闪的发髻。在她眼里，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一路照看自己长大的掌事宫女，就仿佛自己的姑母一样可亲，所以珊瑚忍不住想撒娇。

　　素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宫中制衣坊为了您的生辰，特意赶制了三套衣裙，公主您挑一套吧。”

　　话刚说完，后面候着的三位小宫女就并排站到芸烟公主面前，跪在地上将端着的三套衣裙递到公主面前。

　　沈珊瑚看着三套美丽的衣裙犯了难，鼓着包子脸想了半天，最后苦着脸说：“怎么办，都很好看呀，我……我选不出来，不然我都穿上吧！”

　　“那成什么样子，今天可是您的生辰，不可胡闹。”素眠无奈说道。

　　珊瑚实在是哪一套都舍不得，最后只得向外面的沈瑾玉求救：“皇兄皇兄，你快来帮我挑一套衣裙好不好。”

　　太子闻言，放下手中翻了几页的书，起身掀开珠帘走进厢房，先是盯着沈珊瑚满头满身的金银珠翠看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就藕粉色这一套吧。”

　　珊瑚立刻点头道：“那就这个，我皇兄给我选的肯定没错！”

　　于是素眠和另一位小宫女一起，帮珊瑚换好了那套藕粉色的对襟齐胸襦裙，又在手臂上旋绕了一条鹅黄色的披帛，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仿佛一朵正在盛开的桃花般美丽。

　　“都好了吧，皇兄皇兄，你看看我穿的好不好看啊？”珊瑚激动地掀开珠帘跑出去找沈瑾玉说话，却发现她的皇兄一脸冷漠地盯着窗外发怔。

　　沈珊瑚不禁愣了一下，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里，她的皇兄一向是最最温柔和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珊瑚偶尔也能见到皇兄发怔的模样。每当这种时候，皇兄的脸色就总是如同冰雕般冷酷，仿佛为了什么事很生气，仿佛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让珊瑚忍不住有点……害怕。而当她去问皇兄在想什么的时候，却又总是被他带着笑意把事情绕过去。

　　因此，此时此刻，看到又在发怔的皇兄，沈珊瑚不禁停在了原地，有点不敢上前去。片刻后，是沈瑾玉先回过了神，他看向珊瑚，神情只一瞬间就从冷漠冰寒重新恢复到温暖柔软，他轻声问：“皇妹刚刚说什么？”

　　珊瑚发现皇兄变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绕着沈瑾玉转圈圈，道：“皇兄你看，我的衣裙好不好看？”

　　沈瑾玉微笑点头道：“自然是很好看的。”

　　“嘿嘿。”珊瑚开心地在原地蹦了蹦，说道，“那父皇和母后肯定也会觉得好看的。不过，都要中午了，他们怎么还不来呀？”

　　素眠跟上来解释道：“皇帝陛下下了朝还有政事要处理，自然来得晚些。公主可是饿了？不然奴婢先去御膳房给您弄些吃的。”

　　“没关系，我等父皇和母后来了再吃。”

　　沈珊瑚的话刚说完，窗外就传来了总管太监何禄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来了来了！”珊瑚登时大喜，拉着沈瑾玉的袖子就朝外冲，一边跑还一边喊，“父皇！母后！”

　　只见长秀宫宫门口，站着刚下朝不久的大沈皇帝策明帝，他身高八尺有余，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纵然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依旧丰神俊朗，龙章凤姿。只因为半年前大病了一场，如今病刚刚痊愈，身形略显消瘦；而站在他身旁的凌皇后，则身穿一身浅青色襦裙，长发绾成了式样最简单的发髻，只稍稍戴了几个首饰，虽装扮简朴，却难以遮掩她那明艳动人的容貌。

　　此时此刻，策明帝沈钧看到自家女儿像只小鹿一样朝自己活蹦乱跳地跑过来，不禁爽快笑道：“来来，到父皇这儿来，让朕看看你长高没有。”

　　沈珊瑚立刻把脑袋伸到父皇抬起来的手掌下面，踮起脚说：“长高了长高了，父皇我长高好多呢。”

　　“哈哈哈，是啊，是长高不少。”

　　一旁的凌皇后无奈地看着这对儿父女，明明每天在宫里都能见到，这对活宝父女却还是热衷于日复一日玩这个长个子的游戏，连父子君臣之间的行礼都忘记了。也不想想，周围那么多宫人都睁着眼睛瞧着呢，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严。

　　凌皇后正想规劝几句，沈珊瑚就冲过来投入了她的怀里，撒娇道：“母后母后，你看我今天的裙子好不好看呀？”

　　刚刚还想劝女儿成熟一点的凌皇后，被女儿这么一扑，顿时把什么条条框框都忘了，揽着女儿说道：“当然好看了，我的珊瑚穿什么都好看。”

　　“嘿嘿嘿。”珊瑚双臂挂在母后的肩上，关切地问道，“母后的身体好些了吗？昨晚睡觉的时候咳嗽了没有呀？”

　　凌皇后自从十九年前被大沈皇帝重新接入宫中后，就患上了咳疾，这些年看过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副药，却一直难以治愈，身体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尤其是每到夜晚的时候，就咳嗽得特别厉害。听女儿这么问了，她便柔声道：“好些了，没怎么咳嗽。”

　　“真的吗？父皇，母后没有骗我吧？”珊瑚连忙扭头看向旁边的皇帝。

　　策明帝闻言，眼底闪过几分忧虑，但想着今日是女儿生辰，还是在皇后示意的眼神下，对珊瑚道：“当然了，你母后这几天身体好多了。”

　　沈珊瑚顿时放心了，开心地搂着凌皇后的脖子，把小脑袋在她颈窝里拱来拱去。

　　而就在这时，三人忽然听到脚下传来了一道声音：“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福泽天佑。”

　　就是在这一刻，三个人才注意到太子沈瑾玉跪在皇帝和皇后脚边，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他已经无声地在那里跪了多久，却一直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策明帝没有做声，反倒是凌皇后立刻开口道：“快起来吧，好孩子，怎么一直在那里跪着？不是跟你说过，咱们一家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讲究。”

　　太子站起身，带着温和的微笑恭敬道：“父皇母后不愿与儿臣多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是父皇母后的宽和包容，可儿子身为大沈太子，自然要以身作则，甘当表率，不能因自己的草率鲁莽给大沈国丢脸。”

　　凌皇后感叹地看着沈瑾玉，真诚赞赏道：“瑾玉真是懂事，皇上，您说呢？”

　　皇帝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唔。”

　　凌皇后又看向跟在一旁的总管太监何禄，道：“何公公，把本宫带来的东西交给太子。”

　　“是。”何禄立刻递上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的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只听何公公说道，“太子殿下，皇后知道您平日读书用功，喜好练字，特意将碧州上贡的上好文房四宝赏赐给殿下，愿殿下日后能更加刻苦精进，不负皇上和皇后的期许。”

　　太子立刻跪下接过礼物，“谢父皇、母后。”

　　“不必客气，快起来吧。”凌皇后立刻道。

　　太子站起身后，沈珊瑚却鼓着包子脸，凑过去观察太子收到的文房四宝，委屈道：“可是今天是我的生辰呀，我怎么没有礼物呀？”

　　凌皇后无奈道：“你父皇都给你布置了这么隆重的宴席了，你还要礼物？”

　　沈瑾玉却温柔地看着珊瑚道：“没关系，皇妹若是喜欢这套四宝，那就拿去用吧。”

　　珊瑚摇了摇头，说道：“不要不要，这是给皇兄的礼物呀。好皇兄，你的字最好看了，等下你写一幅好字给我当生辰贺礼好不好？”

　　沈瑾玉想都不想就笑着答应了，“好。”

　　“嘿嘿，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咱们快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说着，珊瑚拉着太子就往长秀宫里跑去。

　　“没规没矩的，你父皇还没发话呢，你就想着吃了？”凌皇后训道，沈珊瑚连忙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皇帝，满含期待道：“父皇……”

　　策明帝笑道：“走走走，去用膳，朕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