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谣》思源三月

1、中毒

　　古籍记载昆仑之虚西南数千里有山，其山峦耸峙，终年冰雪覆盖，山上有兽护之。今人谓之：藏银山。与之相邻大荒之中隅另有一山，山中多金石，荆棘。
　　沧海桑田，历经不知多少日月交替，两山不移。山中鸟兽繁衍，草木生长，之下逐有人居之。
　　今此山以西居白尼族人，东居狼族，相邻藏银山居伽德部族人。
　　山下大片草原茂盛，牛羊肥美，伽德部与狼族曾世代为生存而争夺地盘，相互残杀，其人可谓之野蛮。
　　白尼族隔绝荆棘山以西，避免争端。
　　此族不知何时传入他族佛学，令其族人深受佛法洗礼，逐渐懂得心存善念，摒除贪欲，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此学说对于吃饱穿暖的人来说或许能达到修身的作用，若无世代承袭礼法教养否则无法真正领会其大善无边的教条。
　　伽德部族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贱百姓皆以信奉佛法为信条，终身虔诚信奉，因此也衍生了一些伽德部高僧，他们成为贵族与伽德王平起平坐统治着族人。
　　即使如此，面对饥寒交迫时总不能去啃那虚无缥缈的经文，此地因地势偏寒人们不善耕种，以狩猎、畜牧为主，一到寒冬动物冬眠便无猎可狩，草地枯黄，饲养的牛羊比人还能吃，往往人吃的还没动物多，饿死人是常有的事。王公贵族有人供着尚且不必发愁，可苦了贫贱百姓，长此下去交不上贡品就只有饿死的份。
　　贱民都死了谁来给他们朝贡？
　　手握大权的贵族们意识到他们族内的危机，开始谋划抢夺他族，首当其中的便是与他们势力相当的狼族，狼族人生性猛烈并不甘心屈于其脚下，难以将其奴役，因此两族不知何时成了世仇。
　　伽德部东又有中原文明之邦大周，于是借着相邻的优势伽德部不断滋扰大周边境，以便达到掠夺的目的。自前陈覆灭大周成立时曾给予伽德部痛击，数十载间伽德部与大周边境相安无事。直到大周太祖皇帝凌斌驾崩，伽德部掌权妖僧再次挑起事端勾结外邦，并屠尽大周一城百姓企图攻入大周。
　　新皇凌再平继位，于圣元二年率军御驾亲征与狼族结盟，平定战乱，收服伽德部，改为伽德州。期间伽德部妖僧企图以各种卑劣手段对付大周将士，纷纷被大周将士瓦解，最终凌再平带着大军攻入伽德部王城。
　　这些个手段中最不乏的就是暗器下毒，深受其害的要数凌再平的贴身侍卫邓辉，在与伽德部大执法的最后一战中，邓辉为护君主不幸身中六角飞镖，一时间飞镖上的毒侵袭骨髓令其昏迷数月。
　　在与伽德部大战之前邓辉曾于程长靖等人前来打探军情寻找雪琦花，结识了此战过后即将接任狼王之位的夏凉初。
　　邓辉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凌再平数年从不曾有过二心，是凌再平身边极为信任之人。身中毒镖后凌再平为之痛惜，得知狼族奇花‘雪琦花’可解六角飞镖之毒，便恳求夏凉初为他医治，夏凉初以一年之期向凌再平保证医好邓辉。
　　大战还在继续，战甲上凌再平皱着眉看着在躺着的邓辉向夏凉初交代道：“还请首领一定要救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医好他。”
　　夏凉初亦是义不容辞：“六角飞镖之毒有狼族雪琦花可解，陛下大可放心。”
　　凌再平虽知道此毒可解，可邓辉此时躺着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没底，与以往沉着冷静不同此时不由的生出几分焦躁来。出征之际他也看得出夏凉初与邓辉之间的关系不像是普通友人那样，除了与大周结盟狼王似乎对他这个侍卫格外得用心。只不过······他点点头沉寂了一会道：“首领有所不知，持心跟随朕多年，说是侍卫不如说是心腹，他忠心待朕。少年时与朕一道在军中，是为数不多的可交心的好友，帮朕做过许多朕不能出面做的事情。持心的父亲邓丰年本是京都武库署令，只是那时政局不稳，朝中发生变故，他们家遭受牵连一家上下十几口老少皆发配南疆守边。”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夏凉初疑道：“那为何邓兄会留在陛下身边？”
　　说是发配南疆守边实际上许多人都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都是天生命硬，回想当初凌再平近乎无力，他轻叹了一声道：“你应该知道朕即位不足两年，作为亲王我那时尚且没有能力保下整个邓家，回到皇宫得知邓家遭难好在邓家家仆忠厚，愿意将自己的儿子换下持心。”
　　“所以，持心才是邓兄的本名？”夏凉初看了看昏迷的邓辉，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怜惜：“原来邓兄还有这段过往，我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他们家到底得罪了谁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
　　面对质问凌再平顿了一下随后摇头道：“许多事并不是以对错来评论，他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朕现在把他交给你，希望你能救他。”
　　“······”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是在恳求，夏凉初不知道凌再平有什么顾忌，但也明白作为一个帝王许多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提起只是揭开旧疤里面满是疮痍，这些事他或许根本就不想给别人看，只想永远埋在心底。苦主都不愿提起，私下打听窥人隐私总归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战场上杀喊炮火声渐渐沉寂下来，邓辉性命危及，他被抬进了夏凉初的营帐，虽晕着可浑身上下像是遭受着酷刑一般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七七八八，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当年的事他知道遭人陷害。如今陛下登基因战事尚未来得及惩治恶人，邓辉只等着他们伏诛的那天。
　　在他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好像听见程长靖与李宗林来过，两人似乎受了重伤，好在陛下隆恩让他们回京到太医院好生医治，这两个小子福大命大定是长命的邓辉便不再为之操心。
　　不过听闻解毒要一年之久，邓辉不由纳闷：这毒怎么这么难解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这夏首领该不会是蒙骗陛下的吧？
　　为尽快给邓辉解毒，战事刚结束夏凉初便向凌再平辞行，凌再平当即应允。
　　夏凉初挑出百名精兵，将剩下的大部队交给手下祁彤带领，自己快马加鞭带着百来号人回狼族。
　　狼族参与大周与伽德部一战，使得族中大部分的士兵被带到了战场，余下不足三万人守城。夏凉初即将接任狼王之位，但尚未正式举行授位仪式又出兵在外族内事物仍由夏明轩掌管，夏雪帮着实施。
　　草原上跋涉了几天，夏凉初要照看邓辉他们走的并不是太快，子夜他割开食指混着随身带的解毒药物给邓辉敷在伤口上，做完这些撒了些药在手指上止血，他每天他都要亲自给邓辉用药医治，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即使是这样也只能压制毒物不在他体内蔓延。
　　意外的是他们还未回到狼族都城代城，迎来夏凉初临行前为防代城发生意外，留下的另一位手下阿迈，驯养的长鹰在天上穿过草地给他们指路，阿迈带着两人骑着俊骁从远处飞奔过来。
　　来人显得异常匆忙，确定是他要找的主子便立刻从马上爬下来，水都来不及喝一口道：“殿下！不好了！······”
　　见来人是阿迈夏凉初预料代城可能出事，现在着急也于事无补，况且还有个病患需要及时治疗，他从马车里出来将水袋扔给阿迈示意他先喝口水再说：“如此慌张，代城发生了何事？”
　　他们原本四人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半路上遇上追兵，为掩护他们尽快找到夏凉初大军被追兵杀掉了一人。阿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夏凉初，然后几人大口的喝水，缓了缓道：“回殿下，公主殿下命属下来探查战事是否结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殿下，还请殿下尽快回城。”
　　夏凉初接过信一看是夏雪的笔迹，他将信看了一遍之后便面色大变，众人不知所措：“殿下，代城发生了何事？”
　　“······”
　　夏凉初开始只以为是他父亲病危，未料到是有人趁他不在族里，打起了主意。
　　夏雪在信中道：代城已被叛徒单无依掌控，父亲被单无依胁迫要他将狼王之位传于他，逼着父王更改玉书改立他为狼王，王兄见信请尽快回城清理叛徒。
　　事出紧急夏凉初带回来的百十来号人回去并没多大用处，不但治服不了单无依还有可能被他所控，此处距离代城百里，以他们的速度大概半天就能进城，夏凉初抬头望了一下碧蓝的天空，然后吩咐大家先上马赶路边走边说，他们减慢了速度向阿迈道：“把代城的发生的事详细说来。”
　　“是。”
　　阿迈骑着马跟着主子道：“殿下带领大军出发不久，首领命公主殿下以及单无依带领族中所剩兵马，单无依带人守着荆棘山抵御白尼族，恐其趁机进犯，公主殿下带着人与狼群防御着伽德部人。可谁料单无依竟敢监守自盗，趁机造反。先是趁着公主殿下夜间寻猎杀进王宫逼迫首领更改玉书，等殿下夜巡回来王宫里以尽是他的人。”
　　当初与夏凉初一道竞争王位的还有另一位能力稍逊的单无依，此人曾在日间单挑过伽德部数十族人，最后那些人皆死与他的狼刀之下。还曾带人将试图进入荆棘山盗金的白尼人追着打到他们的都城，杀死了阻挡他们的白尼军队向白尼国王讨要说法，眼看再让他打下去只怕最后白尼族都要被他强占了，最后白尼国王无法只得下令军队退兵，将白尼族与荆棘山相近的土地割让给狼族，狼族得了土地自此才平息了战事，单无依也成了可以与贵族相竞争的一员。
　　单无依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夏凉初担忧父亲与夏雪此时的境遇，他攥紧缰绳道：“父王与阿雪如何了？”
　　阿迈道：“殿下放心，代城还有大巫师在单无依不敢轻举妄动。那日他带人杀进王宫时便想杀死首领，大巫师强力阻止保的首领安危。单无依夺了公主殿下的兵权将她软禁在了寒冰窑，此时王宫里只剩大巫师与首领对抗着单无依。”
　　不管是中原人还是狼族自古就有祭祀的习俗，每一个地方的人都在以他们不同的方式祭拜上神，崇拜着神秘的给予他们生命的天和地，日月星辰。
　　时而久之巫师便成了狼族地位仅次于首领的重要人物，类似于大周司天监道人但又有别与他。巫师主要负责祭拜山神，驱除邪物，观星宿，推算部族运势，有时甚至可以左右下人首领的人选。部族人对此深信不疑，大巫师蛮姜帮助狼族推测过多次族内危机，并一一化解，最终深得夏明轩及族人信任，这也是单无依动不了他的原因。
　　夏凉初冷静的听着心里默默筹划着回城该怎么应对，不过现在他有个疑问：“与大周同盟本将带走了十万兵马，族里只剩不足三万人马首领分派给他们二人，按说两人实力相当，他占不了便宜，可他是怎么软禁了阿雪杀进王宫的？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迈也是纳闷，他踢了一下马让它跟上夏凉初然后道：“属下本是在首领身边，出事后王宫里戒备森严首领让我等扮作普通侍卫，由大巫师带着跟着保护公主到了寒冰窑这才有机会逃出来。说来也奇怪，殿下您走时吩咐过属下盯紧代城，以防有人伺机叛变，可他除了首领给他带领的一万人哪来的那么多兵与公主殿下对抗？”
　　单无依做了什么？哪来的兵？夏凉初虽然还有些不太明朗但也明白此时代城只怕不止狼族士兵两万士兵那么简单，大军的速度及不上他们，马场只怕也被他们占了，此时回城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现在只有拖延时间等到大军临近代城他才能出现，况且现在还有个人等着他救。
　　阿迈见主子不说话便知道他定是在想办法：“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夏凉初回望了一下马车，吩咐随行手下布托带人立刻回去，告诉祁彤单无依叛变一事，大军暂时不要回代城，时刻命人与他互通消息等候命令便是。吩咐完手下他道：“去寒冰窑。”
　　这马车里到底有什么？细心的阿迈发现主子不止看了一次。正疑惑时主子发话便收起好奇心，主子说什么做手下的绝对没有半点质疑，于是众人跟着夏凉初快马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