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369847》暮听

13、13

　　【十三】

　　夕阳下的草地染上了些许暖色，河畔的风裹挟着夏日黄昏的热气。

　　茉莉坐在草地上，手里紧紧攥着装草莓大福的纸袋，风太给她买了两个大福，她吃了一个，剩下这个准备带回去给主人吃。
　　可是……

　　风太和这个美人鱼，怎么还没有聊完呀？
　　她又扭头去找蓝波，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河岸上方，找了个椅子躺着。

　　“也就是说，太宰你……投河自杀但是自己没有死被我们救了，身上的钱包也被水冲走了，现在无家可归？”目瞪口呆地听完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有小一些的少年的话，风太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你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吗？”不然的话，风太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自杀。

　　“没有哦。”名为太宰治的少年神色平静，语气甚至带着轻快，“硬要说的话，我只是在追寻死亡而已。”
　　风太：“……诶？”
　　中，中二病？

　　一旁的茉莉好奇地问他：“风太，死亡是什么？”
　　“这，这个……”风太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死，死啊……”
　　“风太不知道吗？”
　　“不，这个……”他该怎么说啊！救救他啊阿纲哥！

　　“死，死就是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守护着星星！”抬头望向天空的瞬间，他急中生智，扯出了一个大人常用来骗小孩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专属于他的答案。

　　“变成茉莉……？”小姑娘歪了下脑袋，语气很是迷茫，“可是茉莉，不会上天啊。”
　　“不是这个啦！”风太简直欲哭无泪，想用星星给她命名但是想不出哪颗星星比较好，干脆直接用星星来称呼她，往后，你就是每一颗星星。

　　茉莉承认了“星星”这个名字，认为自己就是星星。
　　所以，她不能理解他的话。

　　她转头望向那个眼睛缠着绷带的美人鱼，有点不高兴地问：“为什么你，你……呃……”
　　刚板起来的小脸一开口就卡壳了，棕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困惑，似乎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说的那个词要怎么形容了。

　　太宰治就这么安静地与她对视着，直到她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不知道理解了什么，他才眨眨眼，期待地往前凑了凑。

　　“为什么你，要做茉莉？”
　　哦，是想说，为什么要‘变成茉莉挂在天上’啊。
　　太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算是我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完全听不懂吧？”

　　果不其然，面前的小姑娘，又露出了那副若有所思转变到恍惚的表情，她什么也没听懂。

　　“茉莉，是茉莉哦！”没听懂的茉莉不去想他话里的意思了，反而直接对他强调起了自己的存在，“美，美人鱼，不能做茉莉。”

　　太宰：“我也不是美人鱼啊。”
　　茉莉：“……？”
　　短暂的失神的表情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几秒后，她果断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风太，哥哥说，他不是美人鱼。”

　　不知想到了什么，风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将眼神移向了一旁，脑袋也侧了过去，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茉莉挠了挠头，不解地唤了声：“风太？”

　　“他不高兴了呢。”太宰说。
　　“风太？不高兴？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哦。”
　　不知道这个自己经常说的词汇茉莉是很明白的，所以，她低着头想了一会，瞥了眼还没出声的风太，将对方不理她的这份不高兴的情绪嫁接给了这个河里捡上来的哥哥。

　　“你，没用，所以被自己的主人，丢，丢河里了吗？”
　　太宰：？
　　“星星，不可以对陌生人这么失礼哦。”正处于自我忧郁中的风太听到她的话，立马低头教育她。

　　“风太，说话了。”茉莉欢呼起来，笑容挂满了脸颊，“风太，风太！”
　　她在原地蹦了两下，张开手一边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扑过去抱住他，看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

　　风太内心那一丝别扭也因为她的笑容和欢呼一扫而空，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语气很有耐心地说：“星星，要道歉哦，道、歉、”

　　茉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眼神坚决，只好走到太宰面前，乖巧地低下头：“对不起，茉莉，道，道歉。”

　　太宰：“……”
　　可是你道歉的语气好像很不情愿啊？
　　他发觉这个看起来极小的小姑娘，似乎和寻常小孩子不太一样，情绪方面，也有些问题。

　　道歉的茉莉并没有想要等候什么原谅，在勉强说完道歉的话之后，她就立马转身又抱住了风太，晃着另一只手里的纸袋，“风太，美人鱼没有了，回家，回家吃西瓜……”

　　咕——
　　……嗯？
　　咕咕——

　　过于明显的声音让风太不得不朝对面这个湿漉漉的少年投去目光，茉莉比他转头还要早一步，作为一个曾经感受过饥饿的人，她太清楚这个声音是什么了。

　　所以，在风太还没开口前，茉莉就开口问道：“你的主人，不给你食物吗？”
　　“是啊，他是个很过分的家伙。”太宰一本正经地胡扯，“从来都不愿意实现我的愿望呢。”

　　“你真可怜。”虽然没听懂话语，但他那过于浮夸的语气令人想感知不到他要表达的情绪都难，所以，茉莉由衷地感叹，“新一哥哥也，没有主人，你们都可怜。”

　　太宰治没有问“新一哥哥”是谁，就像是他也不曾询问“主人”是什么意思一样。

　　“茉莉酱的主人，是个很好的人吗？”
　　“嗯！”茉莉用力点头，仿佛力度不够重都不能表达出自己对那人的喜欢一样，“茉莉的主人，很好！”
　　“哦，那……”
　　“可是你的主人不好，好可怜哦。”

　　太宰治：“……”
　　这个小姑娘每次都因为过于真心实意，而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茉莉忽然低头拆开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的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草莓大福。
　　诶？难道要给他？

　　可是下一秒，她将纸袋摊开在草地上，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先是摸到了草莓大福的中间，接着，又往旁边挪了挪，最后还是舍不得，她只抠走了一丁点，看起来像是一颗玉米粒那么大，小的令人震惊。

　　太宰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变得有些僵硬。
　　而那个小姑娘，即使面对那一刻玉米粒大小的大福，还是一脸不舍，艰难地在草地上推出去，推到他面前。

　　“哥哥。”
　　“……嗯。”
　　“茉莉，茉莉给主人的，好吃，分给你。”
　　“……谢谢。”
　　“不用谢谢，你，你吃饱了就，去找你的主人吧，让他给你饭吃。”
　　“……谢、谢！”
　　“不用，茉莉是好孩子，要做好事，主人知道，会夸茉莉是个大方的人的。”
　　“……”大、方！？

　　大方的好孩子茉莉被风太一脸尴尬地抱走了。
　　临走前，他给这个失足少年留了自己除去三人车票外全部的钱，希望他能好好吃顿饭，想办法活下来。

　　至于自己留下的钱连带着茉莉送出的那一刻玉米粒大小的草莓大福，都在自己刚离开后就同那个少年一起投入了水里这件事，风太一无所知。

　　他坐在电车上，怀里抱着因为没睡午觉正在呼呼大睡的妹妹，旁边坐着明明一整天几乎都在睡觉，仍旧哈欠连天的弟弟。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风太把怀里的小姑娘叫醒了。
　　“到家了哦星星，阿纲哥在等我们。”

　　“主人……？”
　　熟悉的名字立马唤醒了睡得昏沉的茉莉，她揉着因为困顿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

　　一直到风太推开门，将她在门口的玄关放下，她连鞋子都没换，就冲进客厅里，像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在屋子里乱飞。

　　“主人主人，茉莉回来了，茉莉回来啦！”

　　棕发青年端着刚切好的西瓜从楼梯口探出头，对三人笑得一脸温柔：“欢迎回来，茉莉，风太，蓝波。”
　　“来吃西瓜了。”

　　看着透明果盘里的西瓜，茉莉激动地点头：“嗯嗯，茉莉来啦！”
　　“等等，小心点星星，有楼梯——！”
　　“楼梯什么的，彭格列会抱她的。”换好鞋的蓝波不情不愿地拖着沉重的四肢往房间里走，“好累，我要去躺着。”

　　“蓝波不吃西瓜了吗？”风太问。
　　“明天再吃吧，今天好累。”想到自己今天跑的那些路，抱的孩子有多沉，他就觉得简直累死了。
　　风太叹了声：“好吧，我会让阿纲哥给你留一些的。”

　　——

　　洗完澡，茉莉坐在床边摇晃着小脚丫，身体也随着双腿晃动的弧度左右摇着，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去海边玩得这么开心啊？”沢田纲吉不禁失笑。
　　“嗯，茉莉开心！”她先是点点头，接着，忽然想起什么，表情严肃了起来。

　　沢田纲吉搬了张矮凳子坐在她对面，用毛巾包裹住她的双脚给她擦干。
　　“怎么了？”
　　“风太，不高兴了。”
　　“诶？你惹风太生气了吗？”
　　“茉莉不知道，风太，风太不高兴……”

　　茉莉是很喜欢风太的，或许，仅次于她对沢田纲吉的喜欢。因为风太是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人，不论去哪里，风太都会抱着她，会哄她，会给她买东西，喂她吃饭。

　　所以，当风太表现出不高兴的情绪，并且不讲话的那一刻，她牢牢记住了。

　　听了小姑娘颠三倒四的话，沢田纲吉在将她哄睡后，自己去找了风太询问今天发生的事情。
　　茉莉现在是自己的孩子没错，可若是因为茉莉让风太不开心了，那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面对他隐晦地询问，一向对他很亲近甚至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少年，却表现出了，不怎么想要开口的回应。

　　“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这反而让他更担心了，“如果发生什么事了，不要隐瞒我，风太不能解决的事，我是哥哥，肯定能做到的！”

　　“不，不是这样的……”风太后退了一步，靠着走廊的墙壁，眼神不自觉往下移，低着头很小声地说，“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硬要说的话，只是我，有点个人的情绪吧。”

　　“……抱歉，最近一直让你陪茉莉玩，都没有问风太的意愿。”以为是自己忽略了弟弟情绪的沢田纲吉，第一时间朝他道歉。

　　“不是这个！陪星星玩是我自己想要的事情……”
　　“那是……？”
　　风太将头埋得更低了，似乎很是难以启齿，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开口：“今天，星星认识了新的小孩子，她叫那些人‘哥哥’，我有点……”

　　“我也是星星的哥哥吧？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叫过他。

　　这个答案让做了一堆心理建设的沢田纲吉大脑险些停止了思考，弄清楚事情起因后更是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呢。

　　已经十六岁的少年和他的身高差距早就不是中学时那样明显，他没有在他面前蹲下，只是微微附身，凑近那个垂着头的少年，望着他的眼睛。

　　“茉莉会叫风太的名字，是因为她一直都是跟随我的叫法称呼人的，风太是哥哥对吧？这样的话，明天去和茉莉说这件事怎么样？”

　　“诶？可，可是……”
　　“可以哦。”他弯起了眉眼，“因为，茉莉很喜欢风太这个哥哥啊。”
　　“真的吗？”风太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啊。”沢田纲吉将手按在他肩膀，语气温和，“不然，我要怎么知道风太心情不好呢？是茉莉告诉我的。”
　　“星星……吗？”
　　那个，眼里只有阿纲哥的……星星？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四点半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