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管理学》（十） ...
-
01
到达保健室后，仓持第一时间为我做了冰敷。
明明往日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却十分细腻，动作轻缓地帮我脱下鞋子。
他忽而一顿，起身退开来去拿喷雾剂，唤春乃帮我脱袜子。
脚踝的肿痛在缠上绷带后减缓了许多，仓持放回用完的绷带，找了个袋子装我的鞋。
“下次要小心些，那个坡比较陡，泽村之前也摔过呢。”
“谢谢仓持前辈。”
我思考待会儿该怎么回家，搭的士的话零花钱估计不能允许。
仓持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人能来接你么。”
“我跟我家人说了。”我拿起手机作势要打电话，顺便回复了原田发来的信息。
“别逞强哦。”仓持在我脚边半蹲下来认真说，“遇到麻烦要说。”
“……嗯，我再打一个电话试试。”
我给小礼阿姨打了电话，她是青道棒球部的副部长，同时也是名球探。
“你说你现在在青道？”高岛礼在电话里叹息道，“我正巧和太田部长开车出来了……你今天要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乖乖挨训，她说等她那边的事情处理完马上回来。
“没事……没事……嗯。”我回复她，“您先忙，也不疼，我休息会等下自己回去就行……嗯，嗯，好的。”
我挂上电话，正看见仓持不赞同的神情，“你这样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走。”
我尝试下床，“已经不疼了，多亏仓持前辈现在感觉好很多了。”
仓持依旧蹙眉，“哪有那么快好的。”
春乃积极自荐道：“我送真由回去！”
我朝她摆摆手，坚持道：“真的没事。”
正说着，之前说要来保健室拿创口贴的御幸又凭空出现了。
“仓持原来你在这里啊，教练找你——诶怎么都在这儿呢。”
他走进来看见我的脚，一切明了，“泽村上次翻滚下来也没见受伤，柔韧性真的很好。我看你这样回不去了吧？”
好的，我清楚泽村是团宠的事实了。
“没这么严重，我能走的。”说着将鞋子拿出来在地上走了几步。
仓持还打算说什么，御幸拍拍他的肩道：“你看她自己都说没事了，你先去找教练吧，实在不行我送她回去，我记得你家是在鸣的隔壁吧。”
仓持无法，叮嘱我这几天小心别碰水后离开了保健室。
“你也先回去吧，经理们已经在准备饭团了。”御幸说，“好歹我是个前辈，小礼不在的话我来处理吧。”
春乃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左看看御幸右看看我，再三让我回家报平安后才离去。
御幸走到我旁边，伸出手道：“你若疼死的话，鸣跟我可就是血海深仇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才搭上他的手心，“你不舍得？”
“我只希望他在投手丘上能够修身养性，最好还能多多让我看看变速球的轨迹就好了。”
御幸注意到我微微发颤的脚，将手上轻得像没有的力道反过来抓住加重支撑。
“唔，谢谢御幸前辈。”
“说的这么不走心。”御幸唏嘘，“没有公主抱不至于这样对我吧，背你倒是可以，你应该比仓持还轻？”
如果我现在脚还好好的，一定会不小心踩到他鞋面上。
“请用肯定句式御幸前辈。刚才仓持前辈背我过来的时候还说一个御幸前辈可以顶两个我呢。”
“夸张了。”御幸干笑道。
结果上台阶的时候不得不让御幸背我。
或许是捕手的缘故，从后背看感觉他的肩比其他人还更宽厚。
“对了御幸前辈，”我没忘记他犯下的事，一直念着，“你的衣服在降谷君那边，他和泽村君抢着去洗了。”
“谢谢谢谢。”御幸额头冒汗，一想到双投头都大了，“不过，洗？他俩为什么要洗我的衣服。”
“因为被揉得乱七八糟的，也有点脏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御幸发觉诡计被拆穿，为自己的衣服哀婉，“怎么偏偏是被那两个家伙拿到了，拿我的衣服当球投吗真是……怎么了？”
我抑制不住发出一小声惊呼，随后抱紧了他的脖子，“没什么。”
御幸假装刚才故意颠了下的人不是他，若无其事道：“下一班巴士是不是快到站了，看看现在几点。”
我艰难地摸索出裤子里的手机，“现在是——”
“真由。”
等在车站的不是到站的巴士，而是成宫鸣。
他向前走近几步，先是看了眼愣怔的我，再朝向御幸道：
“为什么是一也你背真由回来啊？”
02
我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
成宫面色不虞，犹如此刻正站立于投手丘上，势必三振打者御幸。
御幸倒是毫无所觉，神色如常地打招呼：“鸣你自己找过来的？没迷路？”
成宫磨牙，“你才会迷路，我看假如是一也你一个人去稻实的话肯定三天都到不了！”
“怎么可能。”御幸自信地说，“而且我才不去稻实。”
我点了点御幸的背让他放我下来，成宫立即注意到我的脚伤，冲过来道：“青道埋地雷了吗，好好走个路你都能崴到，你有够笨的。”
我不打算反驳，这是他好不容易逮着能教训我的机会，神情倨傲得好似手里拿起了教鞭。
御幸却接口说：“注意了鸣，你脚下恰是地雷，别指望我待会儿一拖二。”
成宫气得脑袋冒烟，“一也你已经没用了！快给我回去！”
“真薄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御幸咂舌，随意甩甩手走了。
“谢谢御幸前辈。”我目送他离开，才对成宫说，“鸣，你怎么会来。”
成宫撇开了脸，“若不是雅桑非叫我过来接你，我才不想来呢。”
我没漏掉被他藏在身后那张紧抓在手里的路线图，“……所以，我们和好了吗。”
成宫一手扶着我，看起来冷面无私，“这是两码事。”
“你这傲娇的毛病也得改改了。”
他一秒破功，“不用你管！”
巴士来了，我们坐上车。
成宫仔细盯着前辈们给他画的路线图，嘴里念念有词像在背书一般，“返程的话接下来是这里……还有这里……”
我把他路线图收了，“不用，跟着我就行。”
成宫满不在意，“跟着瘸子走，哼，哼。”
呼，不能生气，生气的话我等会儿就回不了家了。
成宫打开车窗，窗外的凉风灌进来，将他额头上那撮翘起的头发吹得摇摇晃晃。
巴士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行驶，一侧是辽阔的河岸。
远处的云渐渐染上淡粉，橙黄，赤红，河岸对面的草地如另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在霞光照射下闪烁金亮。
“真由。”
成宫忽而拿起了什么东西摆在车窗的位置，“你看。”
我转过头，先是被天边的霞晖稍许刺了眼，等再仔细一看，成宫的手中正提着一个印有大海图片通体透明的钥匙扣。
迎对窗外的夕阳，钥匙扣上的挂件形同被染了色，似真正的大海般泛起波浪。
“你……你那是什么表情。”成宫努力掩盖想要上翘的嘴角，“是你说的吧想一起去看大海，别说你自己忘了。这会儿没办法，就用这个勉强代替下吧。”
我微张了张口，“鸣，谢谢。”
“谢谢，我很喜欢，这样就可以了。”我再次重复，“你那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没印象。”
“……来的路上随便买的，不值一提。”
成宫似乎有些愣神，缓了好几秒才放下举起钥匙扣的手。
他垂首摸摸鼻头，声音放轻道：“不是敷衍你，下次再去真正的海边吧。”
但这回他没再勾住我的小指头许下约定。
我点点头，“好。”
望着他浅笑的侧脸，我鬼使神差道：“鸣，在此之前你一直想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么。”
“什？！”他霎时面红耳赤，“我才、才没这么想！”
我没理他那点微弱否认，“可是将来计划进入职棒的你也会自然而然与我分开吧。”
“我……”
“那么到底是现在或是将来，并没有什么差。”我淡淡地说，“简单来说，即使是自出生起便陪伴在我身旁的爸妈，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巴士开始驶入繁华的街区，两边的建筑物遮挡住了霞光。
成宫垂眸，近乎喃喃地说：“不是这样的……”
透过建筑物间的缝隙，霞光再次亮了起来，成宫抬头望向我：“那真由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对不起，我还没想好。”拉手吊环随着摆动的车身而微微晃动，我说，“没想好，却对你大言不惭对不起。”
成宫无奈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释然笑了笑，“真像是真由的回答呢。”
“别在巴士拥挤的两人座位上做这种动作，把手收回去手肘戳到我了，还有这就是我的回答，不能用「像」。”
“……………………你就不能不破坏这么好的气氛吗！气死我了！”
03
崴到的脚因处理及时，又有成宫连日盯防我上药，没过几天就恢复如常，没有影响到搬家。
家里已经陆续寄了几箱行李回去，启程这天实际要收拾的东西很少，我只整理好了一个行李箱便可轻装上阵。
暑假结束倒数第三天，我奔走了各个班级群，试图找能够接替我工作的经理，可惜一无所获。
矢部悲叹道：“由奢入俭难啊，经理，求求你救我们最后一次吧！”
我把计分簿放到他手上，“把这个给福酱，有名字这么福气的福酱来帮忙你们该知足了。”
矢部大哭，山冈拆穿他说矢部对班上一名女生有了好感，却不经意听见对方说他长得很老成的话，直接被排除在好感异性名单中。
路过的成宫听闻还要强强补刀说昨天，前日，大前日都有一年级的后辈向他告白，从不间断。
卡尔罗斯和白河不知是否相约好的，我在社团的最后一天里相继送了我礼物。
“这不是我前几天抓的玩偶么？”
“不是，你仔细瞧瞧。”
“那就是我初中抓过的？”
卡尔罗斯扶额，“你要觉得眼熟……算了，堆积在家里也好送人也好，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多少给我点面子吧。”
“卡尔罗斯你，那什么你左眼难道曾被一个留着黑色胡子的人抓过吗。”
赶在他打我前，我抱着他送的海豚玩偶飞速逃走，差点与拐角处的白河相撞。
白河盯着我怀里的海豚，把他手里的海马也塞进来。
“白河君？啊谢谢。”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只想说，这只海马我家也有。
出发的时候棒球部还要训练，所以没有人来送行。
我站在警戒线边无聊等待，随手拍了几张照，发了推。
不一会儿，新干线进站，爸妈先进车厢里找座位，我则站在车门边有些留念地反过来拍另一面车站的景色。
举起手机，打开相机，没有特地变换角度，只对准正前方的方向。
所以当我发现摄像头内出现鸣奔跑而来的身影时感到十分意外。
成宫跑得气喘吁吁，他同样看见了我，不断朝我挥舞手臂喊我的名字：“真由——”
我下意识踏出半步，随即听见了响铃声不得不退回门内。
明明昨晚坚定说着今天决不会来云云的成宫，却在最后即将发车的时刻拼命赶到。
心怀疑问的我举着手机示意他赶不上的话便打电话，又不是就此断掉联系。
可眨眼间他已经迫近了警戒线，依稀可见脸上展露鲜有的慌乱神情。
“鸣？”
成宫焦急地冲我喊道：“真由！我想起来了！我全部想起来了！我对你——”
“铃——”
车门关上了。
成宫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仅仅与我相隔一个车门。
我没听见后半句，新干线已经发车。
透过车门，我看见成宫不停追赶着却怎么可能追上，最终徒留身影停在站台，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我背靠车门边双腿有些发软，后知后觉才想起要拨打成宫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我问：“鸣你怎么来了……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真由。”成宫短促地说了声，还带着紊乱的气音。
不知是介于风声亦或是其他嘈杂声的影响，他的声音略微失真。
我忽而屏住呼吸听他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
然而成宫只是喘了几口气，随后对我说：
“我刚才想说——下次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管理学》（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