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藤动铜铃动》艾*邢

3、不下蛋的鸡

　　婆婆家住在老工业区的干部楼，公公是干了一辈子领导工作的军转老干部，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为人正直大度，可惜好几年前就开始老年痴呆，现在已经到了不认人的地步，好在思想混乱，但身体结实，一顿饭能吃下一大碗饭。至于婆婆，不提也罢，组织给安排的媳妇，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姑娘，成份好，吃苦耐劳。
　　林小米到的时候，正是下班时间，找了半天的车位，还是停车颇远。远远看见牛延风站在楼下花坛边上吸烟，脚边放了一堆东西，倒是没有玩游戏，见她来了，他迎过来，问她：“堵车吗？”
　　小主点点头，问他：“到多久了？”他说刚到。
　　话到了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小米提着菜，牛延风抱了饮料，出了电梯正好遇见对门老太太要下楼，看见他们，老太太笑着打招呼，他们也笑着回话，对门老太太会聊天，一个劲夸天生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又问起工作忙不忙，什么时候放暑假。直到保姆王姨开了门，两人进了屋，这段表达睦邻友好的对话，才算结束。
　　三室一厅的房子，两个老人，一个保姆，住的宽敞。小叔离婚后就和婆婆同住，周末不在家。“回来了。”婆婆开了门之后，就不冷不热地握着遥控器，目不转睛看电视。
　　结婚六年，从相亲开始，婆婆就不是特别喜欢小米，一开始说小米是单亲家庭，后来嫌小米孩子气，前几年嫌他们俩没孩子，后来又说她不热情，这几年，是不叨唠了，关系也淡到了极点。
　　“妈，一会我俩在家吃饭。我下周还得出差，就不回来了。”牛延风挺高兴，说完了，就去卧室看牛老爷子。
　　婆媳两个相对无言，小米去厨房帮保姆做饭，婆婆依旧在厅里看着电视。
　　“林老师来了？”保姆王姐五十来岁，一见小米，笑着说：“不用你帮忙，你去坐坐，我来。听说你们现在工作忙，怎么样，累不累啊？”
　　小米呵呵一笑，卷起袖子和她说着闲话收拾菜，听她讲小区的趣事，忽然听见敲门声，一看，婆婆迎了个年轻女孩进屋，二十多岁，一头长发，很漂亮的样子，手里拿了一袋东西。
　　王姐看了一眼，哼着说：“又来了，总来送温暖。”
　　林小米笑了，问：“哪个温暖办公室的？”
　　王姐开始嘀咕，原来是附近卖保健品的，一周来两次，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三五个人，隔壁门洞的张叔叔，上个月买了三万多的产品……林小米听的神游天外，计划着晚上去接胖丫的事。
　　“晚上吃什么？”牛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厨房，笑嘻嘻地问。
　　王姐一见看他，立刻小声说：“小牛啊，你可要劝劝你妈妈，不要上了这些卖保健品的当。你不知道啊，钱都被他们圈走了，隔壁的……”牛延风一听，立刻小声打听起来。
　　小米往旁边撤撤身子，不想多听，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年前，婆婆不听她的劝，几万块钱买了一个大按摩床，买完了又觉得上当，非要去退货，当时她一心一意的帮忙，最后落了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正风，你来一下。”婆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牛延风忙匆匆走了出去。就听见厅里变成三个人说话。王姐开始炒菜，打开了油烟机，整个世界，只剩下嗡嗡声中的油爆声和锅铲碰撞。
　　小米坐在餐桌边，拿起了手机，胖丫留言：“我大概九点散，老市政府后面的私房菜，地点发给你。”小米回话收到。又看了看学校群，没什么大事，真是一个幸福的周末啊。
　　“什么不好用！你吃过吗？没吃过怎么说没效果！”厅里声音忽然大了，小米看了一眼，是婆婆在发火，那个女孩子尴尬地笑，牛延风一脸无可奈何，又说着什么。
　　林小米冲着厅里喊了一声：“正风，马上吃饭了，帮忙摆摆桌子。”牛延风如蒙大赦，婆婆哼了一声，理也不理。
　　吃完饭，准备回家，婆婆拽着牛延风往他手里塞什么东西，牛延风不要，婆婆却非给不可，也不知道是什么。
　　林小米说：“我去启车，过来接你。”说完，拉开门就往外走，关门的一瞬间，听见婆婆好像在说养只母鸡还能下个蛋……
　　送牛延风回家的路上，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小米，我妈就这样，你也别在意，听春风说你帮小囡换了幼儿园，多亏你了，用不用请你们同学吃点饭什么的？正好我下周三才走，周末咱们一起。”
　　小米说：“不用，周末你把厨房的灯换一下，我也学一学。”
　　牛正风连忙答应，又说：“我明天就找物业的来修，我不在家，你也找物业来修，别自己弄。”林小米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他又接着说：“我们单位引进的这条新线，是全自动的，我这回去杭州，时间可能长一点。但是我们有机会去杭州周边走一走，那边的风景还是很不错，就是现在去有点热。我和你说，我上次去……”
　　林小米开着车，有点走神。她和牛延风是通过林妈妈的一位老同事介绍认识的，林妈妈生怕林小米去外地发展，从小米大三开始，就满天下的给小米介绍对象，各挑万选，找了牛延风。一开始婆婆不愿意，嫌小米家庭一般，还是单亲家庭，牛延风倒是一百个喜欢，追小米追了半年多，又处了一年多的对象，两个人扯证结婚。一晃，小米也到了儿立之年。而她在牛家的称呼，也从小林老师变成小米，变成了儿媳妇、大嫂，今天好，直接变成了禽类，还不下蛋……小米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牛延风打开了手机游戏，看着身边开心玩手机的男人，小米连话也不想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