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子》水初影

7、知己（1）

　　最近的使命接连不断而来，让埃尔默有些力不从心。不知道为何，自从那日在河畔遇见秋茉心，他总会在疲倦的时候，在独自一人流露脆弱一面的时候想起她。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想静静地在雏菊花海里听她吹奏，什么话都不用说。

　　顺巧经过了莫拉蒂别墅，埃尔默伫立了一会儿。离任务的期限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应该够他解决。既然想见她，便去见一面吧，他们距离上一次见面也过了好几天了。

　　想到这儿，埃尔默上前走了几步，按响了门铃。

　　正在钢琴房练琴的秋茉心正好弹完了一曲，将钢琴缓缓合下。一位侍女快步地走进，在秋茉心面前停住脚步：“秋小姐，有位客人来访，好像是来找小姐您的。”

　　“我？”秋茉心听闻有些诧异，她在这座城市认识的人除了乔伊外，就只有埃尔默和肖恩。莫非是肖恩又来约她出去？现在乔伊还在睡午觉呢，怎么能这样公然来找她。有些慌了神，秋茉心立马起身向门口走去。

　　慌忙地走出别墅时，秋茉心却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几日不见的埃尔默。一身洁白的衬衫，干净利落地站立在阳光下，宁静的目光正望着她。

　　见到秋茉心看到他的目光有些诧异，埃尔默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莞尔一笑，秋茉心提起裙摆走到大门前，打开了刻花铁门：“今日你怎么会有空想起我？”

　　埃尔默自然地笑了笑，走了进去：“今日我悠闲得很，正好有时间可以来看看你。”说完，有些好奇地望了望四周：“你之前说起的乔伊呢？她不在家吗？”

　　“嘘！”秋茉心靠近了埃尔默，示意他小声一些，“乔伊现在在睡午觉呢，她可是有起床气的，把她吵醒了有你好看的。”

　　明了地点了点头，埃尔默跟着秋茉心小步地走着。

　　将埃尔默带到她方才呆的钢琴房，秋茉心微笑着让他进去。

　　看着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架气派又精致的水晶三角钢琴，一道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折射在钢琴上显出五彩斑斓的光，埃尔默难以置信地缓步走进。

　　秋茉心正想去拿点甜点招待自己的这位朋友，却被埃尔默叫住了脚步：“茉心，你会弹钢琴？”

　　“不太会，”笑了笑，秋茉心回头看了看埃尔默，“这是乔伊用来练琴的房间，我只是平日陪她练习，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也随意弹弹罢了。”

　　静静地打开钢琴，埃尔默安静地坐下，手指轻轻地点上了黑白键。

　　当埃尔默弹了几个音符之后，秋茉心惊讶地震在了原地。这首用钢琴弹出的曲子，正是第一次见面时她吹奏的《绿袖子》。

　　“你会弹钢琴？”秋茉心疑惑地问道，“你会弹《绿袖子》？”

　　曲子骤停，埃尔默微笑着转身看了看秋茉心，觉得她笨得有些可爱：“这首曲子的乐谱不是你给我的吗？有乐谱当然就可以弹奏。”

　　也觉得自己糊涂了，秋茉心笑了笑：“我都没有尝试过用钢琴弹奏《绿袖子》，而且我钢琴弹得不好。”

　　“过来，”埃尔默微笑着朝秋茉心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我可以教你弹的。”

　　犹豫了几秒，秋茉心还是走上前并且坐在了钢琴前，等待着埃尔默教她弹奏。

　　看着秋茉心第一次这么乖巧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忽然有一种想轻揉她栗色头发的冲动，埃尔默自己也没发觉，原来在他的内心还有那么柔软的一面。

　　静静地弹了几个键，埃尔默示意身旁的秋茉心学着重复一遍。

　　秋茉心便学着埃尔默的样子，一键一音地断断续续地模仿起来。

　　宁静的钢琴房再次回响起了优美的旋律，每个音符都化作淡淡的恬静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回荡在午后惬意的阳光之中。

　　弹着弹着，秋茉心的思绪被慢慢地拉回到几天前那个阳光温和的午后，只有她与肖恩知道的秘密，他们坐于摩天轮之上享受着那段悠闲的时光。

　　肖恩的话不设防地回荡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旋，秋茉心的手指在钢琴的键盘上放慢了许多。

　　见秋茉心有点心不在焉，埃尔默看出了她有心事，于是看着出神的她开口说道：“想什么事这么出神，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和我说，绝对保密。”

　　恍然回过神来，看着埃尔默忽然这么幽默地举着手发誓，不禁噗嗤地笑出声来。

　　“如果告诉了你，”秋茉心放慢了语调，“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知己啦。”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定义为知己，埃尔默怔了怔，眼眸中既而流过暖意，调侃道：“你的意思是，把我认作你的知己？”

　　秋茉心点了点头，觉得自从认识他以来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与默契之感，有的时候的确她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心声。

　　“是啊，”秋茉心微微一笑，“你不愿意？”

　　埃尔默的嘴角上扬：“当然愿意。”

　　顿了顿，秋茉心的目光渐渐沉静了下来，看了看埃尔默，又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的景色：“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听到这样的话语，埃尔默不禁愣了愣，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叫肖恩，是乔伊爱慕的人，”秋茉心的神情里透着一些哀伤，“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奢求这些。”

　　听到肖恩的名字，埃尔默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有些没料到竟然那个人的名字是肖恩：“你说他叫肖恩？”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他记得Empire的新任首领就叫肖恩，不过谁知道呢，同名的人那么多，应该不会这么恰巧。想着想着，埃尔默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秋茉心身上，原来她有爱慕的人，

　　“是啊，”秋茉心发觉到了埃尔默的异样，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该不会你们认识吧？”

　　回过神摇了摇头，埃尔默轻声笑道：“我认识的人不多。”立即又想到了秋茉心与他讲此番话是因为有心事在身，顿了顿，思索了一番道：“感情的世界里原来就没有是非对错，如果你真心爱慕他，就不用去在意那么多的束缚。”

　　“可是乔伊是我最大的救命恩人。”秋茉心皱了皱眉，夹杂了万分的无奈与不解。

　　埃尔默沉默了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向她说明白自己的心意与她的思绪。他早已发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虽然经历过一些他不知晓的悲凉故事，但在任何一缕阳光下她总在他的眼中散发着暖光。

　　可是他一直都明白的吧，这是无望的感情，无论是感情本身，还是他命中注定的使命。起初他也曾感到诧异与微微的恐慌，从未预料到在自己的冷血世界里会出现一抹明丽的绿，渐渐柔化了整个宿命的黑暗。

　　嘴角微微上扬，埃尔默将目光转移，轻轻地弹奏起刚才未落幕的曲子。

　　轻点了几个黑白键之后，埃尔默示意身旁的秋茉心接着往下弹。

　　秋茉心明白在心中扭成的那一个个结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解开，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只能这般随口说说。不过这样倾诉过了，倒也轻松了许多。

　　感谢地望了望埃尔默，秋茉心又将视线转回到了钢琴键上，暂时不想去思考让她颇具烦恼的事。

　　刚睡醒的乔伊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原本想叫秋茉心一起去楼下的厨厅找点甜品，却发现钢琴房竟然坐着两个人。

　　乍一看背影，以为是肖恩，乔伊震惊地揉了揉眼睛之后，才发现这位白衣少年的头发是棕褐色，不同于肖恩的金黄色头发那般惊艳，在阳光下显出一分慵懒与暖意。

　　正在这时一阵微风从窗台透过，秋茉心的一缕栗色发丝被风带到了前额，埃尔默正伸手想将其拨到脑后，目光却瞥到了站于门边的乔伊。

　　拍了拍正在专注练琴的秋茉心，埃尔默向乔伊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秋茉心转头，看见乔伊疑惑地看着他们俩，欣喜地拉着埃尔默站起：“乔伊，他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朋友，叫埃尔默，我们是在河畔边认识的！”

　　原来这就是秋茉心的那位少年朋友，乔伊恍然大悟，立马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少年。

　　“她就是乔伊，”秋茉心又立马向埃尔默介绍起乔伊起来，“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世界上最最善良的小姐，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见秋茉心在介绍着自己，乔伊欣喜地小跑到她的身边，向埃尔默恭敬地行了一礼，起身道：“你别听茉心瞎说，我可没有她说的那么伟大，你叫埃尔默是吗？我是乔伊，能做个朋友吧？”

　　虽然乔伊是莫拉蒂家的千金大小姐，但是说起话来却这样爽快，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小家子气，埃尔默微微笑了笑，目光瞥了瞥秋茉心，既而又看向了乔伊：“当然可以，能与莫拉蒂大小姐结识是我的荣幸。”

　　“哎呀，”乔伊似乎对埃尔默有些无可奈何，故作淘气地指了指，并不像其他的大小姐那样蛮横与刁钻，反而显出一分亲切，“都说了叫我乔伊，不要叫什么莫拉蒂小姐，听着好别扭。茉心的朋友就是我乔伊的朋友。”

　　说到这儿，乔伊又将目光望向了秋茉心：“茉心，你有没有和埃尔默说过，我们俩可是结拜了的。”

　　“说过啦说过啦，”秋茉心看着乔伊没好气道，“我每认识一个朋友，一定会和他说乔伊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姐的！”

　　“这还差不多，”乔伊转身将视线集中在了埃尔默身上，迟疑地问：“刚才我好像看见你在教茉心弹钢琴，你会弹钢琴？”

　　埃尔默将轻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移开，有些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只是会一点罢了，之前茉心给了我一份乐谱，我只是照着乐谱随意地弹奏。”

　　“乐谱？”乔伊疑惑地看向秋茉心，“难不成是《绿袖子》的曲谱？”

　　看着乔伊又震惊又疑惑地看着自己，秋茉心点了点头。

　　“天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乔伊立马又将目光转向了埃尔默，“那不是你的母亲留给你唯一的东西吗？你怎么就这么送人了呢。”

　　听闻这是秋茉心母亲的遗物，埃尔默顿时慌了神，也怪自己糊涂当时没有问清楚就这样收下了。想立马还给她却又发现曲谱被自己放在了另一件衣服的口袋里。

　　秋茉心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我已经把它都记在脑子里啦，再说了，我和埃尔默因为这首曲子结识，我相信秋夫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感到欣慰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早和我说？”埃尔默蹙了蹙眉，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我明日就把它拿来还给你。”

　　见埃尔默这般执着，秋茉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微微笑了笑，抬头看了看乔伊。

　　“对了茉心，”乔伊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埃尔默来了你也不招待一下，楼下的厨厅里好像有草莓布丁，我去拿上来。”

　　乔伊正准备转身去拿，就被埃尔默叫住的脚步。

　　“不用了，”埃尔默摆动了手腕上的手表，视线瞥了瞥手表上的指针，发现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下午，想到自己还有恩佐下达的任务没有完成，便有些抱歉地准备告别，“还有些事情，我要先走一步了。”

　　好不容易见一次秋茉心的朋友，却又要这样急匆匆地走了，乔伊难免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转身微笑地回应：“那好吧，没有机会好好招待你，只能等到下次啦。茉心，快去送送埃尔默。”

　　知道秋茉心和埃尔默肯定会有些话语不想让她在场，乔伊微笑着决定就不去打扰他们俩了。

　　经过别墅内弯曲的走廊，沉默地走到门口，秋茉心没有言语，微笑着道别。

　　埃尔默挥了挥手，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轻声说道：“顺着自己的心走，若是只论感情，那便是最纯粹的。”

　　说完，便快步消失在了渐渐升起的黄昏下，只留下秋茉心一人伫立在原地思索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