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子》水初影

35、真相（1）

　　埃尔默安静地站在空荡的走廊上，他也有些渐渐地明白，或许他和秋茉心的缘分就只能到此。

　　他们之间的缘分总是那么浅，似乎刚想靠近一点，现实就会让他们更加疏远。此刻的他多想奔跑着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去寻找她的踪影，可是他明白，她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

　　不知跑了有多久，直到秋茉心发现自己完完全全地迷了路，直到她发现周围的环境对她来说是那么陌生，她才停下脚步，重重地喘着气。

　　她想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生活，这样她也许可以忘掉这些，忘掉她经历过的一切。她也许可以静悄悄地和自己对话，把自己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

　　这样安静地直到深夜，一束强烈的光线让秋茉心睁不开眼睛。秋茉心向光源看去，一辆车停在了自己的不远处，车灯暗了下去，从车子里走出来的人正是乔伊。

　　“我找了你整整一天了，原来你在这里，”乔伊呼了一口气，蹲下身看了看蹲坐在地上的秋茉心，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茉心，你没事吧？我其实反思了一下，觉得之前和你说的话太伤害你了，你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我还这样落井下石，对不起。”

　　沉默着没有说话，秋茉心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兔子，仿佛无论怎么安慰都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她的伤口太深了，愈合只能交给时间。

　　“这里真的好冷，”见秋茉心没有说话，乔伊陪着她沉默了几秒，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道，“茉心，我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家。”

　　眼泪顺势流了下来，秋茉心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拼命地缩着自己的身体，像是想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家？我没有家。”是啊，她哪里还有家，她的家在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就已经毁灭在了枪声之中。

　　“自从我救了你之后，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乔伊微笑着，缓步走到秋茉心的面前再次蹲下，“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记得以前莫拉蒂夫人说过，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和误解，”乔伊继续说着，将秋茉心的手缓缓握起，“但是我想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做回好姐妹，好吗？因为我好想再回到曾经在莫拉蒂别墅里生活的那三年，那时的我们总是那么纯真。茉心，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秋茉心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她依旧笑得像春日里的阳光一般，再也忍不住心中隐忍的悲切，下一秒，秋茉心抱住了乔伊，在她的肩膀上哭得歇斯底里。

　　她再也不去想其他的事，她只想她和乔伊能够平安无事，能够相互依靠与安慰，这样就够了。她再也不想去管关于Aeon和Empire的任何事，如今留在自己的身边的，只有乔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伊带着有些哭累了的秋茉心回到了Empire，并看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走出房间，乔伊望见了不远处走廊上伫立的身影，微微一笑便快步向那身影走去：“都这么迟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这么迟还没有回来，我当然会担心，”肖恩笑了笑，目光转向了房间几秒，又看向了乔伊，“秋茉心怎么样了？”

　　乔伊走上前，亲昵地拥抱了肖恩，然后俏皮地笑了笑：“我觉得秋茉心现在应该不会再想回Aeon了。埃尔默这样欺骗了她，如果她还原谅了埃尔默并且投奔了他，我只能认为她爱埃尔默超过了她自己的尊严。我如今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了，我只要再做一些努力，我相信她会帮助我们的。”

　　听罢肖恩点了点头，低下头来略有所思了一番。

　　“但是，这也要看你的配合，”乔伊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你和秋茉心的关系也闹僵了，你得想办法亲近她，让她感受到亲人的温暖，这样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蹙了蹙眉，肖恩沉默了几秒后再次点了点头，忽然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乔伊：“这一段时间以来，我觉得你沉稳了许多，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考虑后果，莽冲莽撞的女孩了。”

　　忽然被扯开了话题，乔伊怔怔地涨红了脸，轻声地咳了咳：“很晚了，快去休息吧。秋茉心这边就交给我，我知道我对于她的重要性。我现在对于她来说是唯一的依靠，唯一在精神上可以托付的人。”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肖恩拍了拍乔伊的肩，便缓步回房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秋茉心便从噩梦中惊醒，微微喘着气，迷茫着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即将迎来崭新黎明的天际，秋茉心轻轻蜷缩了一点，将床头的灯打开。

　　她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想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真挚的情感。可就在那一瞬间，她自以为是最真诚的爱情和友情忽然崩塌，支离破碎，不留一点痕迹。最终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徘徊，怎么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至今还不敢相信，米凯拉和鲁杰罗竟然会这样一走了之，这样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

　　缓步走出房间，秋茉心来到Empire的大厅，今日守门的下属看到了秋茉心，惊讶她怎么这时想出门，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唤了唤秋茉心，指了指大门边的行李：“秋茉心小姐，这行李据说是Aeon的人送过来的，说是你的东西。”

　　眼神空洞地走到行李前，秋茉心沉默地拿起行李，又平静地将它们搬回自己的房间。他现在是在赶自己走吗？明明埃尔默和米凯拉已经对她那么残忍，可是此刻的她却已麻木，或者说，她已经绝望得不知该怎么去恨一个人。

　　但愿这一切都只是梦境，但愿她还能再有勇气去爱一个人。

　　也许是搬行李的声音大了一些，原本就在浅眠状态的乔伊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便快速起身打开了门，看见秋茉心在用尽搬着行李，连忙走过去帮忙。

　　“怎么在这个时候搬行李呢？天都还没亮呢。”乔伊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随即微微笑开了，伸手去帮秋茉心拿行李。

　　秋茉心转头看了她一眼，立即抱住了乔伊，身体还是一如昨夜那般颤抖得厉害：“乔伊，你说埃尔默把行李送来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赶我走吗……我现在很害怕，我好害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恨透了我，现在如果你们想让我彻底消失，我也没有怨言。”

　　“如果你有轻生这样的念头，就是对不起我，”乔伊轻轻拍了拍秋茉心的背，“当初你的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你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因为我。如果你就这样消失了，那我的辛苦不就都白费了？”

　　秋茉心哽咽着沉默不语，明白自己欠乔伊的实在太多。

　　“我知道你身陷其中很难做出抉择，之前因为你的背叛，肖恩差点失去性命，”乔伊抓着秋茉心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可是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究竟是因为谁，而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是埃尔默啊！你的父母和莫拉蒂夫人都惨死在他的手下，如今他又这样的背叛你，你还打算相信他吗？”

　　愣愣地看着乔伊，秋茉心半晌才倾吐出几个字：“是我太笨了，是我连累了你们。”

　　乔伊叹了一口气，无比真挚地看了看秋茉心，帮着她把行李拎到了房间内，边拎着边说道：“Aeon和Empire之间的恩怨你应该也清楚，这两大集团在这个领域内总有一天会留下最终的胜者。我既然选择了肖恩，我就会竭尽所能地去帮助他。”

　　似乎有些明白了乔伊的意思，秋茉心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之前因为我破坏了你们所有的计划，你们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去协助你们吗？对不起，我总是会被一些表象所蒙蔽，之后不会了。”

　　“你如果能帮助我们当然最好了，”乔伊微笑着握着秋茉心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到了沙发上，“之前的事你也不要内疚了，其实我和肖恩都已经原谅你了。等这一阵子过去了，我们就搬回莫拉蒂别墅去住，你说好不好？”

　　看着乔伊这般亲切，秋茉心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件事其中的疑点，为什么乔伊会有那些相片，为什么米凯拉会忽然离开。就算埃尔默真的是遭人暗算了，她也别无选择，因为她知道这些照片将会带给埃尔默多少流言蜚语。

　　与其这样一直在痛苦中挣扎与徘徊，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让自己彻底断了所有对埃尔默的念想。就算是阴谋也好，算计也罢，就这样结束了吧。这样的遇见，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当秋茉心再次见到肖恩时，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和曾经冷语相对的他对话了。他曾经真挚地对自己表达过爱意，而自己却一次次伤害了他，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埃尔默的存在吧。那么就让这一切都结束了吧。

　　秋茉心看着推门而入的身影，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深表歉意，深深地向他鞠了躬：“肖恩，我不奢望你能够接受我的道歉，我只希望你们还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引起的，那就由我来终结。”

　　虽然一直在气头上，但是肖恩看到秋茉心这么认真地道歉，又看着身旁死命眨眼的乔伊，轻叹了口气，原谅了她：“乔伊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也就表示我也接受了。”

　　“我现在只是想图一个清静，”秋茉心抬头，目光中透露着无法言说的哀伤，“所以，等到风平浪静了之后，你们都不要来找我了，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拜托不要来找我。”

　　很是疑惑秋茉心说这些话的意思，但肖恩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我们不会让你再次卷进来的，我们会保护你，给你想要的清静。”

　　乔伊努力微笑着缓解气氛，仔细和秋茉心讲解着他们的战术：“茉心，我们想到一个策划，但是有些冒险，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埃尔默正好将你的行李送了来，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在你的行李里放入炸弹，然后给他们退回去。”

　　然后当炸弹引爆时，整个Aeon都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吧。秋茉心默默地听着，明白了她该怎么去做。她要做的，就是让埃尔默不要起疑心，矛盾激化之时让他们措手不及。

　　点了点头，秋茉心看了看肖恩：“我会让计划顺利进行下去的，你们放心地交给我吧。”

　　秋茉心终于肯投奔他们了，肖恩和乔伊的心里皆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希望这一次，秋茉心不会让他们失望，不会像上次一样，差点毁了整个Empire。

　　待肖恩的下属将炸弹安置完毕后，秋茉心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缓步向Aeon总部走去。这已路上，她的脑海中回放了所有自己和埃尔默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将会被永久地删除，或者埋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

　　她已经累了，就这样结束吧。

　　从此她的记忆里，只有埃尔默造成的血光，只有埃尔默犯下的罪孽。科斯塔先生、秋夫人、莫拉蒂夫人，还有她心中的那个米凯拉，全都被他毁了，全都是因为他……

　　来到熟悉的Aeon门口，秋茉心抬头发现埃尔默已伫立在门口边看着自己，寂静的目光中掺杂着无尽的复杂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无法开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埃尔默悲伤地笑了笑，注视着秋茉心，“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把行李还回来，我才叫人将它送过去，因为这样也许能够见你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