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无夜》鬼茶绿仙

42、第十五章、暗波未平风乍起

　　之后一路风平浪静，两人四日后便已离开了天断山脉，又花了三日的时间终于抵达了京城郦炎。
　　来到位于京城的一处别院，宇文邺见过范珞稀等人以后便以旅途劳累为由和白凌一起休息去了。同时他告诉白凌三日之后等他处理完这次任务的后续便带他回北湮楼。

　　白凌借口要去见苏苏第二日独自去了七星楼，实则是因为他自知理亏，若再不和裂哥解释下，后果不堪设想。

　　而白溟裂自然也心领神会地借口“烈火”找他有事，后脚跟着白凌来到七星楼。

　　七星楼星耀小筑的凉亭中，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端坐于其中，另一名白衣少年则没有什么形象、慵懒地半卧在一张铺着白色皮毛的软塌上。

　　两人都拥有着倾国倾城的无双容貌，仔细看来两人还有三分相似，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则截然不同。若说青年给人的感觉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一双清冷的眸子让看见的人都不由地产生不敢亵渎的膜拜之情，那么少年给人的感觉则是三分清纯七分妩媚的白色玫瑰，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这两人，正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偷相会的白凌和白溟裂。

　　“把手伸出来。”

　　“不用了吧，裂哥，我能有什么事？”白凌依旧半卧在软塌上，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

　　他现在怎么有胆量伸手？天断山脉那次寒毒发作至今还未痊愈，功力到现在也只恢复了三成。若是让裂哥知晓是他自找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肯是因为做贼心虚？”白溟裂的口吻严肃起来。

　　“当然不是。”白凌飞快地答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心虚！

　　“那就把手伸出来。”

　　“不要可不可以？”还想垂死挣扎。

　　这次白溟裂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白凌的手。

　　而白凌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想逃，却还是慢了一步。

　　抬手，切脉。

　　白溟裂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

　　“早就说过不用了嘛，不知道就不会担……心……”白凌的声音在白溟裂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完了，还是让裂哥知道了！

　　“还不用？你和宇文邺在天断山脉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竟让你这两年调理得不错的身子变得如此之差？”

　　“没什么……”白凌还想蒙混过关。

　　“没什么？”白溟裂一下变得面无表情，“之前在临远你的身体状况可不是现在这样，你现在的状况连自保都是问题。”

　　“失去武力不代表不能自保。”白凌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你寒毒发作过了吧。”平淡无痕的陈述句。

　　但这种语气却让白凌暗暗后怕，这语气，再加上那面无表情的脸，看来自家师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白凌也只能无奈地坦白从宽：“我也是没办法，你以为我想么……先是被神志不清的宇文邺打下寒潭，接着龙千行正好追到，只能硬拼了一场……谁会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千万不能让裂哥知道宇文邺的毒是他弄出来的，而且他是故意让宇文邺打飞他的，不然裂哥一定会气到好一阵子不理他。

　　“你不会用毒吗？根本不需要硬拼。”白溟裂一脸不讲出令他信服的理由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不能用毒，不然我的身份会引起怀疑。”

　　“那瓶‘千虫引妖散’。”白溟裂“好心”提醒白凌他之前拿出来的东西。

　　“那瓶东西被用在千水阁的副阁主任源落的身上了。”

　　“……那你是如何和宇文邺解释龙千行停止对你们追杀这件事的？”白溟裂算是勉强接受了白凌的解释，毕竟一旦凌毒圣的身份曝光，潜伏北湮楼的计划立刻就会夭折。

　　“什么都没说，反正他醒来的时候我正处于昏迷状态，让他误以为是他那一掌所致，我也乐得就此蒙混过关。至于龙千行停止追杀的原因，就让他自己慢慢猜好了，反正是扯不到我身上了。”

　　“……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过，没有下次了，不然的话……”白溟裂从袖袋中取出一副银针，“趴好，我帮你施针。”

　　白凌闻言乖乖脱掉上衣，趴在软塌上，他现在可不想再惹师兄生气，不然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施完针，白溟裂想起冷素珑的嘱托，拿出瓶子从里面倒了一粒药递到白凌嘴边。

　　“把这个吃了。”

　　白凌看也没看，直接张嘴吞了下去，他相信自家师兄是不会害他的。

　　只不过，这次他失算了。

　　在吞下药丸的那一瞬间，白凌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你见过暴君大人了？”

　　这药可不是哪里都有的，而且里面的一些药引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暴君大人知道当面给他他绝对不会收，便找了个他无法拒绝的人。

　　为什么他们要是孽缘般的青梅竹马？！

　　“在护送途中遇到的，他托我把这个带给你。”既然凌光凭药就能知道来源，他也就没有必要隐瞒。

　　白溟裂把瓶子递了过去。

　　“裂哥，这件事你瞎掺合什么。”白凌一脸苦笑、有些无奈地接过药瓶，“暴君大人就是知道我无法拒绝你，才会肆无忌惮地托你把东西交给我。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管暴君大人让你带什么给我裂哥你都不要帮他。”

　　“他也是为了你好。”

　　“……裂哥你一点也不了解状况，我知道暴君大人是为了我好，可是这药牵扯到了‘那边’，我一点都不想和‘那边’扯上关系。”

　　“什么意思？和哪边扯上关系？”白溟裂对白凌刚才的话完全没有听懂。

　　“……这是我父亲那边送来的东西。”沉默了很久，白凌才下决心似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该说什么好，就算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也没必要……”

　　“裂哥！你以为他们有这么好心白送吗？还不是为了想要我回去继承家业，谁让我是唯一的继承人！我现在已经获得新生，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自然也不想无故收下他们的东西。”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白溟裂感到一阵愧疚与心痛。

　　“不是裂哥的错，是我自己解不开心结才会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白凌心里很清楚，其实那件事错不在父亲，父亲只是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而已。

　　但有一种情绪名为迁怒，他因为那件事对亲情完全失望，所以宁愿断了所有的关系。

　　白凌不想再进行下去这段令他痛苦的谈话，有些掩饰意味地转移了话题：“裂哥，你和江枫的进展如何？”

　　白溟裂对此也乐于成见，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没什么大进展，由于我自己心结的问题，才刚成为朋友。”

　　白凌闻言不喜反忧：“裂哥，你放了太多情感在这任务之中了，通常是不该将任何情感投注到任务对象身上，一旦参合进了感情，任务就危险了。”

　　个人感情带入任务中是大忌，他过去看到过太多因此产生的悲剧。而裂哥更危险，他因为过去的阴影不容易相信别人，一旦将信任付诸对方，必是全心全意。所以若在裂哥付出全部信任后江枫却背叛或江枫的真实身份有问题，裂哥受到的伤害将是巨大的。

　　他有必要去查一下江枫的身份了。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对了，你家暴君大人还给了我这个。”白溟裂将冷素珑给他的玉拿了出来，“他让我来问你这玉的用途。”

　　“你猜到暴君大人的身份了吧？”

　　“玲珑山庄庄主。”

　　“没错，这块玉的作用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这块玉可以暂时调动山庄的部分人员，但是有很大的限制。暴君大人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他不会与天洵谷为敌。”

　　“原来如此。”白溟裂收好玉，“小凌，北湮楼的事情你需要多少时间能解决？”

　　“最迟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任务结束后我会透过‘烈火’通知裂哥的，至于见面地点到时再约好了。”

　　“好，如果我这边的任务能像你这么顺利就好了。”白溟裂显然对自己的任务很是心烦。

　　“裂哥没必要这么心急，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就好了，毕竟江枫出道三年却没有人查得到他究竟出自何门何派，更何况裂哥和他相处不过三个月不到。”白凌安慰道。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他们起疑。”

　　“嗯。”两人重新易完容，分别离开了七星楼。

　　三日后，宇文邺领着白凌回到了位于京城西郊十里外的北湮楼，随行的还有范珞稀及此次护送任务的众护卫。

　　北湮楼，以北辰楼和湮雨楼为主体，附以天玄、地璜、东繁、南星、西林五楼环绕，再外则是宅院林立包围，远望给人以气势磅礴的敬畏感。

　　北辰楼，为整个北湮楼的主楼。历代楼主皆居于此处，同时也是日常办公、议事之地。

　　湮雨楼，为北湮楼的藏书库及机要文件存放地。一、二层藏有各类书籍以供北湮楼的核心成员也就是被冠以“宇文”这个姓氏的人借阅。三层起为机要文件存放地，只有楼主或得其允许下方可入内。这湮雨楼，便是白凌此行的重要目标之一。

　　天玄楼，为北湮楼历代继承人的居所，宇文邺如今便聚于此处。

　　地璜楼，为北湮楼培养各类人才的地方，北湮楼的精英大多出于此处，范珞稀便是从地璜楼出来的。这里，便是白凌此行的另一重要目标。

　　东繁、南星、西林三楼，为北湮楼三名继承人候补的居所。北湮楼历来奉行以强者为尊，若这三名候补中有人的能力能超过现在的继承人，那他便能取而代之。这里，是野心和阴谋的滋生地，却也是北湮楼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

　　宇文邺没有将白凌安置在外围的院落，而是直接将他带回了天玄楼。

　　“凌，这里便是你以后的住处。”宇文邺将白凌带到天玄楼四楼的一个房间，“我的房间就在你旁边。”

　　“……邺，这样好么？”白凌的眉头拧了起来，“我一来便……会不会引来非议？”

　　进入天玄楼本就是他的原定目标，但是白凌万万没想到宇文邺会让他住在他旁边。这样一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邺的眼皮子底下，对他而言极为不便，让他如何夜探湮雨楼和地璜楼？而且若让有心人知晓，他绝对会被当成靶子的。

　　邺，还是不信任他么……

　　看来今后行事必须小心为上，不然极容易出事。

　　“你身为我的贴身小厮，自然应该住在这里，没人会说闲话的。你寒毒未清，在这里我也能顾得上你。”顿了顿，“而且天玄楼较其它地方而言相对安全，你不出天玄楼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安全？恐怕并不见得。

　　白凌在心中冷笑。北湮楼派系林立，暗波汹涌，天玄楼中定有其他派系的卧底。一旦他们知道邺对他的态度与别人有所不同，他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会小心的。”

　　“我现在要去北辰楼报告此次护送任务的详情，会晚些回来。晚饭我会让人送过来，记住，千万别出天玄楼。”宇文邺再次叮嘱道。

　　“我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的。”白凌向宇文邺保证。

　　他现在当然不会轻举妄动，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贸然行事无异于送死。不过，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一些准备工作可以做得更充分。

　　将白凌安置好之后，宇文邺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北辰楼。

　　白凌将带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又仔仔细细将房间查探了个遍，确定没有密室之类可以偷窥的地方，这才来到案几前，拿出一叠纸开始制作咒符。

　　低级咒符不需要消耗太多的巫力，但有些咒符的效用还不错，尤其是在经过他的改良之后。例如隐身符和让人产生幻觉的幻符都是潜入和逃跑的必备物品。他现在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内力也只恢复了七成，而这七成中又有五成需要和大部分巫力一起压制寒毒……自冰玉之心事件后，他需要更多的巫力用以压制寒毒。所以如今他至多只能试用中级巫术，那还不如备些符纸轻松。

　　画完咒符，眼见天色还早，白凌随手拿过一张宣纸，开始无聊地画起宇文邺的画像来。毕竟用过了笔墨，若什么都没留下岂不是平白遭人起疑？

　　直至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