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清]》花朝酒

2、第 2 章

　　前院，方太医在殿中已经等候良久，等给雅音诊完脉之后，他原本还紧蹙的眉骤然松开，“恭喜福晋，您的身子已经大好！”

　　虽说四福晋已经痊愈，可之前因为久不成眠造成的气血亏损还需再喝几日汤药才能补回，听他这么一说，青芜青遥着急的连连追问要如何给福晋补足气血
　　方太医正欲仔细交代，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尖锐的叫声。

　　随后两个满脸稚嫩的小太监飞速来报，“福晋，外头是金格格身边的宫女翠容，她吵着说是后院的富察格格身子不太好，让…额，说能不能请方太医过去看看？”

　　方太医？

　　雅音的视线回到方太医身上，心下觉得有些好笑，方太医身为太医院院首，向来只负责为皇上和皇后娘娘诊治，什么时候竟要沦落到给四阿哥后院的一个小格格看病了？

　　这个金格格未免也太敢想。

　　跟她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青芜和青遥脸上空白一阵之后便是青白交加的气愤。

　　方太医却垂首只当听不见，“微臣回去拟好方子后便会派人送来，福晋注意多加休息，微臣告退。”说完收拾好医箱，便行礼告退而去。

　　等人出了乾西二所的大门后，雅音扶着青芜的手站起来，“走吧，去后院看看。”

　　*

　　乾西二所的后院某个逼仄的小屋子中，四阿哥弘历的几个格格们已经聚集到了一处。

　　几人正说话间，抬头就看见跟在翠容身后，面相大气婉约、身姿绰约的女子，她们错愕地对视了几眼，才如梦初醒般快速起身隆重地行了大礼，“见过福晋。”

　　“起来吧，我听说富察格格身子不好，便过来探望一下。”雅音微微一笑，先温柔地开口喊了起，才在青芜的引导下越过众人走到上首坐下。

　　“谢福晋。”几人异口同声说完才慢慢从地上起来，然后屏息垂首站在一边，没有福晋的准许，她们不敢随意落座。

　　再者说她们身为四阿哥的格格妾室，站着伺候主母才算合乎宫中规矩。

　　有人心中暗忖着，四福晋方才入宫不到一月，便能让四阿哥在她房中歇了半个多月，足见她心中城府，以及四阿哥对她的爱惜重视。

　　在摸清楚四福晋的脾性之前，还是乖巧一些方为上策。

　　雅音就这么端坐着，脸上是温柔如水一般的笑意，她的视线缓慢地在几人面上扫过，轮到格格金氏时特意多看了两眼才移开视线，“都坐下说话吧。”

　　四阿哥弘历在大婚之前，后院之中已经有了七个格格，翠容口中的富察格格便是雍正三年时，经过内务府选秀来到四阿哥身边的。

　　今年年方十七，也是弘历的第一个枕边人。

　　其他的六个格格里面，有四个是去年年初皇上赏下的，分别是高格格，金格格，苏格格和柯里叶特格格。

　　另外两个格格则是今年年初才被指到四阿哥身边的，是为陈格格和黄格格。

　　在这几个格格里面，富察格格的姿容不算上乘，但因为她年岁最大、资历最深，在四阿哥身边的时间也最久，所以其他几个格格没事便喜欢来找她说说话，喝喝茶什么的。

　　“高格格怎么不在？”视线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一人的雅音疑惑问道。

　　“回福晋，高格格…她说她喜欢安静独处，所以平时也不怎么与奴婢几个来往。”听到她问话，一位娇艳如花般俏丽，身着淡蓝色绣花纹旗装的女子当先起身回答。

　　雅音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几眼，口中意味不明，“哦？”

　　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她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便让她去吧，那你是？”

　　“……奴婢是格格金氏。”金格格咬了咬下唇，心下起了些许波澜，面上有些不好看，但是到底不敢发作出来，只能闷着声回答。

　　她们几个人还未正式拜见过福晋，福晋便已经知道了高格格。

　　不仅知道，想必还记得很是清楚深刻。

　　偏偏……不记得自己……

　　金格格心思一向玲珑，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在脑中猜测了许多，想必是四福晋入宫之前就已经从旁人处知晓了高格格的存在，还知道了四阿哥回宫之后一般是往高格格处去得多，才会让人打听了有关高格格的消息。

　　“猜到”这个缘由之后，金格格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喜在于高格格既然入了福晋的眼，以后的日子大概就要难过起来了；而悲却在于，她和高格格明明是不相上下的美貌，但在福晋看来竟是高格格的威胁更大一些。

　　至少她根本没有想过要调查自己……

　　金格格一番心思，雅音全然未知。底下坐着的几张面孔她早已在梦境中见过，可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询问金格格的身份也只是一时兴致上来，想着逗她一番罢了。雅音知道，金氏向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之前她故意派遣翠容去前院说那么一番话，若方太医是个心眼小一些的，怕就要到皇上面前隐晦的告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在前院的时候她没有对方太医解释什么，是因为她知道方太医这人从来都会审时度势。

　　毕竟四阿哥最得圣心，形势一片大好，方太医又哪里敢得罪？

　　而金氏……雅音柔柔一笑，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治她，眼下还是富察格格的事要紧。

　　雅音和金氏的对话只是了了几句便过，其他人也没多想，只有青芜微微蹙眉，想着自家福晋什么时候见过后院的高格格了？

　　许是崔嬷嬷见过之后，回去给福晋说过吧？

　　她只在心里稍微疑惑一下，很快便为雅音的异常找好了借口。

　　“富察格格的身子到底怎么了？”不再客气，雅音很快转入正题。

　　听她问起，金格格身后很快又有一个周身气质温雅的女子出列，“回福晋，奴婢无大碍，是金格格……”她说着，偷眼看了立于她左前方的金格格一眼。

　　“金格格？”

　　“回、回福晋，适才富察格格用糕点的时候吐了，奴婢想起在家时曾听额娘说过，女子若是有孕便会对气味敏感不已，还会恶心干呕，所以奴婢就猜测富察格格是不是有了？”

　　“若富察格格真的有孕…那可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奴婢不免紧张了一些。”

　　金格格见雅音和富察格格都看着自己，回话的时候有些局促。

　　富察格格眨了眨眼，脸上还是暖暖地笑着，“是，金格格也是担心奴婢，福晋万万勿怪。”

　　见此，雅音心下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富察格格还是那般天真纯良，金氏哪里是担心她，是借着她的事给自己这个福晋下套呢。

　　若自己是个没甚城府的，听了她的话就傻傻地让方太医前来为富察格格诊治，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免不了的。

　　再者自己作为福晋，成婚已过十余天，却连后院的格格有孕都不知道，传出去便是自己这个福晋的失职。

　　最后，金氏遣人去前院通知的这个时间，恰逢四阿哥即将回宫，到时听说富察格格疑似有孕，四阿哥定会前来探望，而后富察格格因为有孕没法服侍四阿哥，自己这个福晋又有失职的过错，最先发现富察格格喜事的金格格，不就成了唯一一朵解语花？

　　论对人心的掌握以及各种后宅阴私手段的运用，金氏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雅音点点头，右手在椅子把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青芜，去看看太医到了没有？”

　　对富察格格口中的“怪不怪”却并未过多理会。

　　她好整以暇，等青芜出去之后，又对两人柔声道，“坐下等着便是，若富察格格当真有孕也是喜事一桩，到时候我必定会亲自禀告给皇阿玛和皇额娘。”

　　这么一说，金格格心里顿时又惴惴不安了起来，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侧富察格格的肚子。

　　她抿了抿唇，觉得目前形势的发展有些出乎她意料。

　　福晋没有对富察氏的肚子产生妒忌不说，竟还要亲自禀告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到时候上面赐下来的赏赐估计只得富察格格一人所有。

　　为何这般好命的人不是自己？富察氏不就比自己早入宫一年吗？

　　这么想着，她看向富察格格肚子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森起来。

　　富察格格却根本没有顾虑那么多，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神充满了希冀，好似肚子里真的有了一般，算算小日子，好像这个月确实还没来？

　　想着想着，她不禁低头甜蜜地笑了一下，周身气质愈加温润如流水，为本就不算上佳的容貌凭添了几分出彩姿色。

　　一时间竟也引来了其他几位格格的瞩目。

　　“给四阿哥请安。”

　　几人正沉默着，外面传来小太监和宫女的问好声，霎时打破了屋子内的静谧。

　　雅音挑挑眉，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之色。早在翠容在前院闹那么一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等四阿哥回宫，得了下人禀告应会直接往后院来。

　　而其他几个格格，除了金氏之外俱都惊讶不已，等四阿哥都一只脚踏进屋子了才匆忙回过神来，顾不上羡慕富察格格，一个个手忙脚乱的起身给四阿哥行了礼，“见过四阿哥”。

　　人群中间，只低低行着屈膝礼的雅音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叫四阿哥方一进来便将视线全都锁到了她一人身上。

　　“起来吧。”他大步迈入屋子，首先走到雅音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之后，才叫了众人起来。

　　雅音双手搭在四阿哥弘历的手心中间，抬眸对他柔柔笑了一下，桃花眸潋滟生姿，看得弘历心头微热。

　　他牵着雅音转身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才沉着声音开口，“怎么回事？”

　　金氏见状又要开口，被弘历粗鲁打断，“我问的是富察格格。”

　　声音顿时从唇齿处消失，金格格张了张嘴，讷讷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不太甘心地低下了头。

　　富察格格恍若未觉，依旧还是那般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回四爷，刚刚奴婢用点心的时候有些呕吐之症，金格格怀疑奴婢是有了身孕，便禀报给了福晋，福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呢。”

　　她巧笑倩兮，面对四阿哥严肃的面容也没怎么紧张，看得出来平日里跟四阿哥相处时应该也是这般落落大方，沉稳有礼。无怪乎两年过去，四阿哥即便后院新人不断也从未冷落她半分。

　　弘历点点头，“福晋的人去多久了？李玉，你去催一下。”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立刻躬身道了声“嗻”，随后快步往外跑去。

　　雅音莞尔一笑，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是担心太医院的人看自己方入宫不久，有心慢待自己，她抬手轻轻在弘历手背上拍了拍，“太医院距乾西二所路途遥远，来得慢也是正常。”

　　弘历反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看向雅音的时候，脸上的冷凝之色无端缓和了许多，“嗯，我知道。你的手怎么这般凉？方太医刚才可来过？都说什么了？福晋今日喝药没有？”

　　他皱了皱眉，双手一包将雅音的两只柔荑都握在一起，用自己手心的温度为她暖着手。

　　而后抬头冷着脸问向站在雅音身后的青芜。

　　青芜低着头，“方太医来过，说福晋身子已经大好了，只需再喝两天药补补先前亏损的血气即可。”

　　弘历却还是皱着眉，“去给你家福晋拿个暖手的来。”

　　青芜应声下去，知道四阿哥此时的不虞都是因为担心自家福晋。

　　而在场其他格格看见四阿哥和福晋这般恩爱，一时间心头微酸，有的人更是眉眼闪烁了起来。

　　*

　　没多时，出去催促太医的李玉匆匆返回，“四爷，太医到了。”

　　“嗯，先让他过来给福晋把脉看看，福晋的手太凉了。”看见太医的身影，弘历想也不想甩出一句话。

　　雅音微张着嘴，暗自有些吃惊。

　　其他格格们也是一脸茫然，其中富察格格更甚，众人此时心中默契十足：那啥？太医不是来为富察格格看她是否有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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