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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且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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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云雀飞过蔚蓝的天空,留下一串动听的歌声,草坪上的露珠在曦曜下光彩熠熠,莲池的荷花一半盛开着,一半含苞吐萼,连着荷叶占领了大半个池塘。
这一年,宁如初十八岁,按照规定,习龙宫筹备着将为他举办一场迎新宴。
顾名思义,迎新宴是一场迎接新人的宴会。
在习龙宫,新人弟子入门十年举办此宴是历年以来的规矩,宁如初七岁上山,今年正是他入门的第十年。
他坐在窗边,单手撑头,耳畔忽传来一阵叽喳声。
“十载年华公子成,脱胎玉质独一品!”
人未进,只听声音,似乎是子韵师兄?只是……
宁如初朝窗外左瞧瞧右看看。
子韵:“诶……”他招招手,“人在这儿呢,如初?”
宁如初:“我瞅瞅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你今个竟然起这么早。”子韵不喜早起,宁如初虽常赖床却也起得比他早,今晨才不过刚至卯时。
“……”子韵脸上的光彩消失了。
“你小子,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
宁如初付之一笑:“多谢师兄提醒,劳你费心了!”
他岂会不知今日是何日。
“早知你知道,我就不起早了!”
子韵坐下,不平:“害我昨夜想了十几个法子早早入睡。”
宁如初笑道:“好师兄,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子韵见桌子上是南国茗茶,就沏起茶来,问:“刚进来时,见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心事?”
宁如初与子韵说几句话后眉头舒展了些,闻此言后,又是微皱:“我也不知,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子韵拍拍他的左肩,道:“别担心了,任谁都会有些不安的,想我当初,迎新宴前天晚上是如何也睡不着,到了第二日又起不来床,最后还差点就误了吉时呢。”
“啊?”宁如初觉得好险,“若误了吉时只怕再也进不了宫了。”
子韵沏好一壶茶后就倒了一杯细品起来,“可不是,当时我真怕极了,后来每日清晨只要一想到那事就心慌意乱,当真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宁如初:“原来师兄你晚起的毛病是那时养成的。”
子韵:“也不止在此。那日怕极也还因为我没背熟宴礼,这事你是不用急,你记性好又勤快。”
他饮的欢快,宁如初就坐下来与他一同品茶,道:“不提这个了,师兄,你觉得这茶如何?”
子韵点头道:“不错,入口清香。”
宁如初闻言见喜,乐哉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南国茗茶,据说此茶来源于天山,经商贸队伍流转北冥、广陵、朔方等多地,后由南国人凌霄收集栽种,又称凌霄子。”
子韵心叫奇他提到这茶怎这般开心,道:“略知一二,不过你常年卧在宫里,怎么知道这些?”
宁如初眉飞色舞:“我听师父说的。”
子韵会意:“难怪你开心了,昨晚是不是又睡不着了,师父就与你讲了个凌霄子的故事,又怕你今天精神不佳,就又送了这茶清热定神?”
宁如初有些服气:“这都猜得到,师兄好智慧啊!”
“哪里是我猜到的。”
“哦?”宁如初问:“那师兄是如何知道的?”
子韵瞧着宁如初,说:“你今天这眉毛不错,都要飞上天了。”
呃呃……
师兄你说话还是这么动听……
子韵笑吟吟:“告诉你个更妙的,如果我没猜错,这茶里还有师父的另一层意思。”
宁如初立即问:“什么意思?”
子韵道:“跪拜礼中不是有个敬茶的环节吗?师父应该是觉得你没敬过茶,想让你照着书先练几遍,以往这个环节可没少出过笑话。”
宁如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是师父为何不直接同我说呢?”
子韵想了想:“应该是师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这种暗示可只对你一人有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师父他很在意你!”
宁如初凝视须臾,低头不语。
“呦”,子韵浅笑:“怎么,得自己师父青睐还不好意思?”
宁如初短叹:“如初何德何能能得师父这般厚爱,只盼能快些长大,也好早日孝敬他。”
子韵:“等结了这次迎新宴,入了师门,那就是迟早的事。”
提到迎新宴,宁如初又忧起心,不知怎地,从昨夜到现在,内心总惴惴不安。
子韵以为他还在忧心报师的事,安慰说:“放心吧,你这么聪明,修成正果是迟早的事,孝敬师父就更别急了,来日方长嘛,不过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了!”
二人正说着,忽来一门人报:“时辰将近,请少主准备移步。”
子韵帮着宁如初又打理了一会儿,道:“等会儿自有人带着你,忘记了礼节也不用怕,会有人提醒你,除了师父,我和师兄们也都在,都是熟人,你别紧张就行。”
宁如初应着,随着门人出了殿。
今日的习龙宫与往日大不相同。
迎新宴在习龙宫殿外举行。
两条长约两百米的队伍浩浩荡荡,立在两侧,一侧为门人,一侧是门客,中央前方的圈椅之上,习龙宫的主人正襟危坐,宫主的两侧分别立着习龙宫首六位弟子,宫主的身后是其座下三千弟子。宫殿上空飘散着美妙悠扬的乐曲,半入山腰半入云中。
再瞧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和汉白玉雕的饰有流云纹的华表,雄伟壮丽,气贯长虹,无过多的装饰,只相配着红灯笼与彩绸,一幅恢宏气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映入眼帘。
吉时定在了巳时中期。
阳光照耀,习龙山腾起的皑皑云雾闪烁着七彩光辉,山边染上了烟霞的淡紫,虚幻缥缈,山色空漾,层层烟岚飘飘忽忽,柔和了宫殿的棱角,隐隐约约,时隐时现青黛色的山峦和清丽井然的房子,仿若一个琉璃世界。
吉时至,宁如初身着深青色学士服步入殿外中央。
一眼望去,满目人头攒动,交错的目光此刻都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施令发号,三跪九叩。
宁如初掀袍,在万人正中屈膝,端正地跪下石地。
广袤天地之间,清风徐来,一切的杂音都已消散,青山上漾开沁人心脾的芬香,此刻万物无声无息,不过是以此起彼伏的姿势,聆听间,一人上前两步,喉咙处肃然洪钟的宣言回响在巍巍宫殿。
“一拜天凌仙君,二拜列祖师爷,三拜宫主,四拜众师兄!”
缓缓叩首,这就行完了初礼。
礼毕起身,宁如初行至宫主身前端正的跪下,子然呈上敬师茶,他毕恭毕敬接过,以腰为轴,举杯齐眉。
待宫主接过这杯茶,他就是习龙宫的人。
宫主微笑颔首,伸手。
还未接过茶,“且慢!”
从四面八方的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向四周望去。
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此等情况,竟在此处出言不讳,打断了这重要礼节,不吉利!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年炫,你身为半蛟族唯一后人,肩负一族的希望与责任,岂可拜入他门!”
声音又起,众人的眼中都映出的是高墙之上,伫立着一位白发俊逸的青年人!
众人目瞪口呆,半晌,一门人怒吼:“阁下何人?”
这是大家最为关切之事,而宁如初脑海中回荡着的却是青年人的言语,或许旁人都未听清,但他是听得清晰,年炫,半蛟族后人,什么意思?
“何人?”青年人立在高墙上,笑得好不猖狂肆虐:“宫主,你不知吗?”
宫主放下茶,起身,明亮的眸子盯着墙上之人,声色俱厉:“我习龙宫与南樾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上官国君这般无礼,总得给个说法?”
白发青年冷笑:“要说法,有啊!”
话毕,高墙上没了身影。
人呢?方才明明在这儿的,就在这一瞬间,人消失了!
杂音四起,众人叫奇。
这似曾相识的情况,宁如初立即想到:隐匿术!
“不好!”宫主也正想到,却为时已晚。
青年人闪现至殿外中央,一把毒蛇似的利刃架在了宁如初的脖颈处!
宫主瞳孔骤缩。
宁如初的脖颈片刻现出一抹红,如系上鲜红的丝带。
无人敢轻举妄动,这刀刃要是再多使上一分力,刀下之人就将沦为一具尸体!
汗珠沿着额角缓缓流下,宫主将愤愤上前的弟子拉回,道:“只要上官国君放下刀子,我习龙宫倒箧倾囊,定遂您心。”语气不缓不急,却难掩焦急。
“哦?”青年人戏谑地玩弄着手中的刀子,突然大笑,道:“宫主这般客气,只可惜你这习龙宫翻个底朝天,也寻不出比这娃娃还宝贵的东西啊,本君怕是要辜负您老的一番好意了!”
宫主身子颤抖,音却沉稳不失气势:“那国君意下如何?”
白发青年:“拿你后边那个小白脸换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了子韵。
子韵:“……”
看我做什么?你才小白脸,你全家都小白脸!
白发青年不偏不倚盯着子韵,看得尽兴,被宫主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习龙宫断没有以人换人的说法!”
子韵:师父,你别遮我啊……
想他风流倜傥,和小白脸有毛关系?
宁如初只觉脖颈处发出阵阵疼痛感,擒着他的人又用力将他向后拉,在他后颈重重击上一记!
他颓然昏厥。
“如初!”
宫主怒颜:“上官国君这般迫切结束与习龙宫相安无事的几百年,看来是饿疯了?”
“是了,”白发青年蔑笑:“完璧归赵,本君倒是想,可宫主竟然舍不得孩子也套不着狼,只怪这娃娃生了条烂命!”
宫主怒火中天:“狼子野心,休要猖狂,我习龙宫也从不是任人宰割的主,想要玉石俱焚,谁给你这个胆!”
“怒了?哈哈哈……”白发青年掳着人一转眼又没了身影,只留下一串狂笑弥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