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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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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时,天色已暗。
推开房间的门,里头无人。
权誉叫奇,拉住外头一人问:“这屋里的人呢?”
那人回:“年公子?半个时辰前好像见他朝东厨的方向去了。”
去东厨做什么,难道是饿了?
权誉立刻向东厨赶去,可他今日明明比平日回来的早些,还买了阿炫爱吃的荠菜和荸荠。
他疾步至了东厨,门开着,一眼见到了里头的人,只年炫一人。
他正一手掀着锅盖一手放入切好了的菜,手忙脚乱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又被呛得直咳嗽,权誉还远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炊烟味。
“阿炫。”权誉进了屋。
“阿誉,你回来了……”年炫刚一开口烟就入了喉咙,咳咳不停。
权誉扒望着炊洞,原来是有一根烧了一半的干柴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烟,他掏出干柴浇灭,又大开窗子和门,屋内的烟气才不慢地散着。
年炫惊喜:“烟散了!”他刚被那股烟实在折腾得不浅。
权誉用衣袖帮他擦了脸上黑秋秋的烟痕,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猫脸妖精在烧房子呢?”
“我这不是第一次下厨子吗?哪知道这东西这么难。”
权誉咯咯笑出声来。
年炫闻他笑便也笑了:“不过话说回来,阿誉你可真厉害,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权誉摇头:“不教。”
“啊?阿誉你怎么这样?”
权誉笑着去弄年炫未烧完的饭菜,道:“你要学这个做什么,何不雇位专门的厨子?”
年炫忧心忡忡:“那得要多少钱?”又摸摸衣兜,说:“我没钱。”
权誉笑着道:“不要钱,免费的,把我免费雇给你,如何?”
“你要免费雇给我?”年炫跑过来。
“这么实惠,天下掉馅饼了?”他帮忙一起做饭,说:“不过还是反着来吧,你教我做饭,把我雇给你吧!”
他心觉这个法子实在妙,他们可以轮着来烧饭做菜,岂料笑容挂起了一半,听得对方一句:“不教。”
“……”
话说权誉平日什么要求都答应他,今日怎么什么都不答应了?
他贴到权誉身上,软着音:“阿誉,你就教教我嘛。”
权誉洗着手中的菜,也不抬头:“你什么都学会了又跑了怎么办?”
原来是担心这个吗?
年炫连连摆手:“不跑了,我发誓再也不跑了!”
他说完就一手起誓:“年某人郑重发誓,我若再跑,就……”话未说完,整个身子就腾空而起。
“啊!阿誉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虽然对方是十分温柔地抱起了他,但来得突然,而且是将他整个身子都腾空了。
他没继续喊,只听对方的声音含着湿气:“你若再跑,我就拼尽全力找到你,然后死在你面前!记住了吗?”
“阿誉?”背上的人听着这声音一动不动了,他跑了两次,他有些后悔了。
他弱弱回:“记住了。”
权誉未将他放下,抱着他向外走去。
“阿誉,你要带我去哪儿,饭还没做好呢。”
权誉扛着他,姿势不太优雅,确还是舒服的。
一路上的几个伙计看见,平日都是会向权誉打声招呼的,今日见了这情况,要问候的话也给憋了回去。
权誉扛着人从他们身前走过,一个伙计终于忍不住,喊去:“权大哥当心些,年小兄弟伤才好没多久,可千万别家暴啊!”
权誉没停下,倒是背上的年炫回抬起头来,给喊了回来:“你才家暴,你全家都家暴!”
“……”
行了一段路,眼前屋子的门掩着,推开,里头一排整齐的屏风,后方搁着浴桶,是澡堂。
权誉扫了桌子,轻轻将背上的人放上。
“叮嘱你的话准又忘了,快泡个药水澡,泡好了再吃饭。”
“哦。”坐在桌子上的人乖巧应着,等着权誉离去。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猫儿,权誉边往外走边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完了,话又说急了!
他匆忙跑出,带上门。
“吁~”他长呼一口气。
到东厨附近时,一股焦糊味扑鼻而来。
权誉奔进东厨,一掀锅盖,那原本颗颗晶莹洁白的米粒生出了黑黝黝的边。
饭糊了……
他赶紧盛起饭,这饭焦了一半,当是还能吃的,他想着。
他将洗好的菜放入了锅中,炒起了菜,一边烧菜一边烧水,瞧见被年炫切的如狗啃过的菜,心道方才抱他时明显感觉到又瘦了,就打了一桶热水,想让他多泡会儿。
他拎了热水行至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阿炫。”
里头的人听见有人唤他,应道:“阿誉,何事?”
权誉:“我把热水放在门口,你多泡会儿。”
他隐约听到了回复,就准备离去,正转过身,一声“阿誉”从里头传来。
他止了步伐,又折回来,贴在门口,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我……”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支吾声:“够不着……”
权誉愣了愣,这声音不连贯却还挺清晰,想到说得当是身下这桶热水后,温言:“我帮你提进来。”
他开了小门,轻手轻脚将桶拎进了屋。
还未出去,“阿誉。”
衣架另一侧的人又唤了他。
“嗯?”他应着,才抬起头,隔着屏风衣架,问那侧的人:“还有事吗?”
“我……”声音仍支支吾吾:“够不着……”
权誉轻声问:“什么?”
难道不是这桶热水?
里头半久才传出一字:“背。”
权誉又愣了愣,没怎么听清,问:“什么?”
里头人顿了顿,回:“背。”
他够不着背。
权誉总算听清了,缓缓道:“我帮你擦?”
“嗯。”
权誉闻言,便合上门,步入屏风后,穿过衣架,在朦胧雾气中看见了挂着几滴水珠的白皙的蝴蝶骨,挂着伤疤,瘦削单薄。
他缓缓走近。
浴桶中的人将浴巾拧得半干,递给了他。
“阿誉,帮我擦擦。”在湿气中,这声音带出了几分甜丝丝的黏糯。
权誉接过浴巾,轻声应着,在这白嫩疤痕未退的背上轻柔地抹了几道水迹。
温柔异常,像在擦拭着极其珍稀的皎皎明珠。
“可以了吗?”几下过后,背已擦了遍,权誉轻声问着。
“嗯。”年炫黏黏哼了声。
话音一落,随即,一串水珠从浴桶内猛得溅出,落在了权誉的衣上发上。
“哈哈……”浴桶内的人满意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权誉还没反应,就被这串水珠浇湿了一大片衣襟。
“多大了还玩水?”他似乎被气得不浅:“也擦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洗吧。”他将浴巾扔在水中。
“阿誉,你别生气嘛,我……”年炫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权誉走得更急了。
“哎,阿誉,你别走啊,阿誉……”
他明明不过只是戏了个水。
“擦得好舒服,不再帮我擦擦吗?”
“砰——”门关上了。
年炫只好作罢。
“吁~”门外之人靠着,长舒一口气。
到了东厨附近时,那熟悉的焦糊味再次扑鼻而来,而且比方才那次更为浓郁。
他急忙奔进东厨,一掀锅盖,果然,菜也糊了……
年炫洗好澡后,只见到了桌子上几盘黑焦焦的东西和两碗黑焦焦的米饭。
他只认出了米饭,问:“阿誉今天炒的什么菜?我都没吃过。”
“你吃过。”
“啊?哦。”
年炫夹了几棵菜放到嘴中嚼了嚼,味道七分熟悉,嚼了半天才嚼出,似乎是荠菜?
“原来真的吃过!只是……”只是怎么掺着一股没尝过的怪味?
权誉:“焦了。”
他捡了些焦的程度稍浅些的夹给了年炫,说:“你挑着些吃,剩下的给我就行。”问:“要吃什么菜?明天我去买。”
年炫丝毫未迟疑:“我还要吃荠菜,还有荸荠,要吃你做的。”
“这么好养?”
年炫应道:“好养得很。”问:“阿誉,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我那药水一定很贵吧?”以前在北冥要常外出救济灾民,他在期间学了不少医术,在用药时闻出了几味名贵药材。
权誉反问:“知道药水贵还胡乱泼洒?”
“你别跑题,阿誉你在哪儿挣的?明早带我去,我也要挣银子。”他知银子大半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权誉笑道:“你以为银子是想挣就能挣的?瞧你弱不禁风的,外头的店铺哪个敢要你?听我的话,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年炫:“我弱不禁风的,你也没强到哪里去,你不行我不行,咱俩在一块儿不就行了?”
权誉:“你才不行,我可行了。”
年炫:“那多加我一个,不就更行了?总会帮上些忙的,不是吗?”
权誉果断拒绝:“不,累赘。”
“养我就不累赘了?”为了挣银子的人已口无遮拦。
权誉未想到他会这样问,道:“这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阿誉,我是不是……”
权誉忙抢道:“你就是我的命,我总得活下来!”
他是为了堵对方的话,可这确确实实是他一直以来肺腑之言,很久以前就埋在心里,早已根深蒂固。
气氛又陷入了凝固,幽香远溢,像是宣誓了一份心知肚明的情话、一份无须开口的承诺。
好半天,其中一人才开口道:“阿誉,谢谢你。”
“不用急着谢”,权誉抬眼,温柔地盯着对方的眼:“以后记得还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