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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控 ...

  •   深夜无风,新雨初歇,带来久违的凉意,枝头的知了猴这时也悄然默了声息,使这子夜愈发地静谧无垠。

      整个皇城陷入了无边沉寂,唯独崇仁宫勤政殿内,亮起了零星那么几盏灯,自诩勤政爱民且夙兴夜寐笔耕不辍的年轻帝王,持朱笔批阅完第七十八本折子,终是没能忍住浮动的心绪,甩手用力一带,将折子重重扔到御案上。

      狗屁的西北大营,稀烂的铁骑军,整整三年,连一群草莽出身的乌合之众都剿不灭。

      要军饷倒是要得勤,稍有拖延就卖惨哭穷,还振振有词,兵士们吃不饱饭,哪来的气力去剿匪。

      厚颜无耻,卑劣至极。

      皇帝眼底黑沉如墨,尽是浓得化不开的郁色。

      高福一只脚正往门槛跨过,听到这不小的动静,心头一紧,端着盘子的手更是颤了颤,好在及时稳住,正犹豫着是进是退,便听得屋里头主子爷一声冷冷的唤。

      “滚进来。”

      得,啥也不想了,硬着头皮挨训去吧。

      高福快步朝内殿走去,到了主子跟前,隔着御桌弯下了腰身,两手拖着紫木云纹盘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送到皇帝眼皮子底下。

      “皇上,太后命奴婢带话,请皇上劳逸结合,国事虽然紧要,但繁衍子嗣也不容忽视,纵使不喜,该去的时候还是得去去。”

      去?如何去?

      容渊眼皮微垂,一言不发地看着盘上的玉牌,一个个的数,数来数去,竟连二十个都凑不到,这等不上心,他又何必费心神去应付。

      宠了,还得赏,有这个睡女人的钱,花在刀刃上岂不更好。

      高福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主子一个轻描淡写却又极具威慑力的扫视,他抖了下,腰身压得更低了,诚惶诚恐道:“前些日河西那边发大水,淹了不少村庄,宫里的娘娘们捐款又捐物,很是忙碌了一阵,如今大抵是囊中羞涩了。”

      先帝好美色,只要是翻牌,宫内所有妃嫔的牌子都得在这上头,任由先帝挑选。

      而如今这位跟先帝约莫只有血脉相连,为人秉性简直南辕北辙,翻个牌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早了不行,迟了也不行,且一次上盘的牌子不能超过三十个,挑剔之下又牵扯出不少门道,后宫妃嫔可不止三十人,该谁上是个问题,这上去了,牌子怎么搁更顺皇帝的手更是一个问题。

      有了问题就得解决,解决之道,还得看人。

      高福这个直接经手人,在皇帝的默许下,可以说是收礼收到手软。

      上牌子是一个价,牌子搁在哪里被皇帝翻到的可能更大,自然又是另一个价。

      当然,即便有这个运气被皇帝翻了牌,能不能成事,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位主子爷怕是有厌女症,后宫环肥燕瘦各有美态,却无一人能入他的眼,哪怕翻了牌也只是做做样子,自己往榻上一躺,闭眼就睡下了,花了大钱又得不到雨露滋润的妃子孤枕难眠,不知道咬碎了多少帕子。

      久而久之,家底厚的妃子还能坚持一下,家底不丰的不甘心也只能作罢,即便皇帝来了后宫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宠幸就不得赏赐,这一天天的只进不出,唯有靠着娘家接济,看娘家脸色,长久下去谁又吃得消。

      高福从中捞到的钱财,最终都被皇帝充了自己私库,再存到民间开办的钱庄子里,利滚利,钱生钱。

      如今进账少了,且照这趋势以后会越来越少,可出去的账却越来越多,天灾人祸轮着来,赈灾剿匪哪一样不需要真金白银,特殊时期还得减免赋税以安抚臣民,还要攘外安内,不停强化军事,一桩桩一件件,便是容渊有驰骋疆场挞伐天下的雄心壮志,到这时也不免受困于现实的窘迫,闷闷不得志。

      而造成国库空虚,他想实行强权铁政却又步履维艰的罪魁祸首已经撂摊子见先祖去了,一个孝字又压在头上,容渊连埋怨都不能够,只能忍。

      但愿先祖地下有灵,狠狠收拾这等昏庸无道掏空家底的不肖子孙。

      越想越忍不了,容渊一腔怒意无处可消,沉沉盯着质地尚佳,莹润剔透的玉牌,忽而开口道:“这牌子造价几何?”

      高福怔了下,迅速领会过来,忙道:“此乃昆山玉,开采不易,打磨更费工事,一个约莫要二三百两银。”

      二三百两?能给多少宫人发月钱,能给多少兵士发军饷,能让多少灾民吃上大米饭。

      容渊一声冷笑:“全都换成木的。”

      高福又是一愣,还未做出反应,皇帝便长手一指:“把这些牌子消了字,拿到外头卖了。”

      高福不敢不从,提着声应下,待到四下又是一阵难捱的静默,装着胆子道:“皇上,老奴是觉得这总在驴前头吊一把草又不让吃到,这久而久之,再傻的驴也知道吃不到,又怎么肯卖力干活呢。”

      这说法虽然有点糙,但高福深以为甚是有理,不料年轻的帝王一眼瞥向他:“所以,朕是草包?”

      高福顿时面容失色,伏着身子跪地磕头:“奴才嘴笨,形容不当,但绝无僭越皇上的意思,求皇上明察求皇上赎罪。”

      这位登基三年有余,除孝半年不到的帝王也只是人前看着雅正仁和,背地里主意大着呢,脾气更是阴晴难定,不好伺候。

      容渊冷眉冷眼,沉思许久,随手拿过一张牌子,握在手中翻转到另一面,牌上只一个字,尧。

      “这是谁?”容渊皱起眉道。

      牌子落到高福眼前,高福看清上头的字,赶忙道:“禀皇上,此女乃东瓯国小公主,半个月前就来了,给太后贺寿完留在宫中,据东瓯国王太女的意思,希望幼妹能够长伴君侧,沐浴皇恩。”

      沐浴皇恩?皇帝唇角一扯,轻蔑一笑。

      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弹丸小岛,冠之以国已经是抬举,且以女子为储君,军力脆弱得不堪一击,便是公主又如何,是福是祸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好在这东瓯人安分,固守一方,没在海防线那头生过事端,与大晟又隔着天然屏障,容渊纵有扩充疆土的野心,但对这种三面环海,淡水稀缺的蛮夷之地,兴趣并不大。

      让容渊有几分兴趣的是,这小公主的牌子摆在了盘子正中,且与旁的隔开空位大,可以说极为显眼,她是如何做到的,更直白的说,她拿了怎样的好东西买通高福。

      皇帝一个眼神,高福稍稍揣测便意会,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绒缎面的匣子,毕恭毕敬呈到御案前请皇帝过目。

      “里头何物?”看高福一脸兴奋又强行按捺的模样,容渊就知不简单。

      “恕奴才冒犯了,”高福轻手轻脚将案桌上的八角琉璃彩绘宫灯往旁挪了又挪,使得容渊眼前暗淡了不少。

      不过只一瞬,待匣子被高福缓缓打开,容渊只觉面前再次亮堂,白而不炽的珠光,极为柔和润,如皎月银辉,让人打从心底的熨帖。

      容渊望着匣子里足足有鸡蛋大小的物件,不觉扬起了唇角,烦闷的情绪稍有缓解。

      高福小心翼翼觑着女子神色,知道自己这次做对了,趁热打铁道:“东瓯国小,军力薄弱,不堪一击,且此地临海,资源不丰,唯独盛产珠蚌贝类,这玩意在当地算不得什么,可几经辗转到了我们大晟,那就是奇货可居了,尤其这般大的夜明珠,搁到黑市可得价值千金呢。”

      敢在皇帝面前提黑市的也唯有高福了,只因足够了解皇帝,律法上明令禁止黑市交易,禁的是老实人,黑市虽黑,但只要不挑战皇权,不动摇帝王统治,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于永远嫌钱不够的皇帝而言,如何让钱变得更多才是最紧要的。

      高福简直是深得帝心,容渊轻笑了一声,未置一词,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高福便懂了,忙弯腰道:“老奴这就去传旨。”

      皇帝将要驾临珑璟轩的旨意传下来,正要歇灯睡下的小公主着实愣住了,她其实是没有底的,夜明珠送出去那刻就后悔了,可不送更没机会。

      明姑反应更快,喜滋滋地从箱笼里翻出一件极为轻薄的水红色纱裙就要给尧窈换上,嘴里振振有词道:“这中原有句话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位大总管一看就是爱财的主,咱这回总算是送对了。”

      夜明珠是珍贵,但在东瓯并不算独一无二,要寻也能寻几个出来,舍了一个就能面见天颜,那舍也舍得其所。

      尧窈被明姑的情绪带动,支起了软绵绵的身子,任由她摆布。

      只是这纱衣太过羞人,前面空荡荡地根本掩不住里头小衣,鼓囊囊的显出姣好形状,后面更是空了大半个凝脂雪背,白花花的一片,引人忍不住的遐思。

      穿了跟没穿一样,尧窈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了。

      “还是换一套吧。”

      明姑握住尧窈想要解衣的手,一脸正色道:“姑娘,我们没多少时间了,王太女也等不起,内有二王子和大巫虎视眈眈,外有海寇寻衅滋事,王太女这位子做得实在不稳,稍一不慎就要倾覆,我们在这宫里本就势弱,若没了王太女的支持,将来怕只有任人宰割的命了。”

      说着说着,明姑不禁落下两行泪来。

      尧窈鼻头亦是酸酸,明姑说的她何尝不懂。

      皇姐待她恩重如山,不仅从大巫手中救下她,将她带到王宫照拂有加,还认她做妹妹,护着她免遭二王子的欺辱,这样的恩情,她又如何还得清。

      东瓯阴盛阳衰,新生儿一年比一年少,且男子大多身矮力薄,跟大晟的男人不能比,东瓯士女为了国家永存,近几年时常潜入大晟边境借种,只为诞育更优良的后代,就连王姐也有意招个大晟王夫,无关情爱,只为国为民。

      这种时候,她更不能拖王姐后腿。

      不过是和男人滚个床单睡上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姐说过,那事儿没甚怕的,就当被针戳了几下,被狗咬了几口。

      可被针戳,被狗咬,还是疼的。

      外头细长的一声报喝皇上到,尧窈浑身一颤,下意识抓住锦被往身上一套,整个人猫儿般钻了进去。

      明姑呆了呆,伸手要去扯下被子,背后传来沁凉如玉又令人胆寒生畏的男人声音。

      “下去。”

      皇帝龙威太盛,明姑轻叹一声,不敢不从,步履沉重地步出了屋。

      但愿姑娘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好好侍奉皇帝,唯有得到这位中土大帝的宠爱,她们才能为王太女做更多的事,也有更多的资本同二王子和大巫抗衡。

      明姑一走,尧窈更慌了。

      她从小就被大巫困在海边高塔上,莫说男人,就连雄鸟都见得少,王太女将她救出后,她老老实实呆在后宫里与王姐做伴,甚少出门,尤其同二王子偶遇,险些被二王子抢去做妾,她就更加闭门不出了。

      头一回出门,便是出这样的远门,要面对的还是中土最强大的男人,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她还是怕。

      容渊坐在桌边,摩挲着巴掌大的玉杯,眉头不自觉地拧起,俊脸微沉,显然是有些不悦。

      番邦女子难道都这么矫情,花了大手笔想要他的宠幸,他来了,却又是另一副扭捏做派,
      到底是临阵退缩,还是欲情故纵?

      容渊搁下玉杯,大步走到床边,醇雅的音色带着些许冷意。

      “尧氏,时候不早了,服侍朕就寝。”

      看在夜明珠的份上,以及今后更多夜明珠的份上,他愿意先下这个台阶,给她个体面。

      尧氏?是在唤她吗?这个叫法好奇怪。

      今晚她注定要被针戳要被狗咬了。

      尧窈心头一酸,更想哭了。

      可她不能哭,要忍住,不能让皇帝发现这身体的秘密,不然她可能会被当做怪物活活烧掉。

      尧窈一鼓作气般猛地将被子一掀,容渊只觉眼前一闪,目光所及皆是一览无遗的白滑粉嫩,哪哪都是香酥软玉的模样,实在是妙不可言。

      身为帝王,见过的女子何其多,但像这般能让他短时间内想摸想吻的当属头一份。

      他是帝王,万民之尊,天下尽在他掌中,又何必隐忍,委屈自己。

      这一刻,容渊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她已有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别的物件如何能入眼,赏不赏又怎会在意。

      外邦女子,又能懂多少宫里的规矩。

      思虑过后,容渊愈发放得开,他倾下修长挺秀的身躯,一只手搭在女子已然露出大半的软滑肩头,心神微动。

      “卿卿可愿与朕共赴巫山,享云雨之欢?”
      状似询问的话语,态度却是毋庸置疑。

      尧窈不是很懂,但她记着明姑的话,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定要顺着他,让他尽兴。

      尧窈轻咬着唇,缓缓点头。

      这副柔顺依从的姿态,乖的不行,使得龙心大悦,原来宠幸女子,也并非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明姑那些警醒的话一遍遍在尧窈脑海里回想,不能哭出来,忍住,必须忍住了。

      比起男人给她身体带来的痛,内心的煎熬更为折磨她,以至于那些疼也算不得疼了,她眼眶已经微湿,有水汽凝聚,但不能落下来,更不能让男人看见。

      尧窈试图仰面,细白的天鹅颈极尽拉长,拉出一段诱人的弧线,眼尾染出一抹水红,极其破碎的美态,脆弱惹人怜。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但没有哪一个有这位海国小公主的本事,无需刻意撩拨便能勾起他内心埋藏至深的欲,让他情难自控,尝了还想尝。

      酣畅淋漓的滋味,皇帝回味无穷。

      他很少这样失控过,身为皇帝的自律荡然无存,只剩属于男人最原始的冲动和渴望。

      云消雨散,容渊从身到心的放松,阖上双目,稍作歇息。

      身边的人一声不吭,容渊也没打算管,直到这静谧久得透出一丝难言的诡秘,他才慵懒地掀开眼皮,转头朝身侧看去,随即皱了眉头。

      这女子属龟吗,动不动就把自己缩龟壳里,以为看不到就可以当作这一切没发生。

      果真是从蛮夷小地出来的,如此小家子气。

      容渊隐隐有些不快,起身就要去捡散落在床边的衣物。

      就在这时,被子悄悄掀开了一角,小乌龟露出了头来,怯怯望着身长体阔,胸膛精壮浑身透着劲儿的男人,颊边飞出红云,眼尾也是红艳艳的。

      容渊喉结微动,身体似被唤醒,又有点忍不住了,但身为皇帝怎能如此没出息,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轻易就被女色所惑。

      为了掩饰身体的异样,容渊肃着面容,神情愈发冷峻,大力扯开被子,拿过衣袍随手往身上一披,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响动,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一下又一下落到床褥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容渊循着声响往床褥上摸了摸,捡起一粒绿豆大小的硬物,拿起细看,指尖更是止不住的摩挲,这珍珠虽小了点,但质地色泽均属上乘,放到黑市必能卖出个好价钱。

      皇帝眼尾一扫,余光撇向身旁脸白得失去血色的女子。

      这东西必然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这位娇软
      气又矫情的小公主所有。

      她身上还有多少让人觊觎的好宝贝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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