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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那人捂着被拍开的手,倒也不恼,嘿嘿笑道,“不就几本破书嘛,别伤了和气。”

      “这些书虽有些年头,却并有过大的破损,内容也都完好无缺,你何以说它们是破书?”谢悠强压着怒火道,“你走吧。你与它们既无缘分,便也休要再说这些折辱的话。”

      那人像是没听懂逐客令,反倒赖住不走了,腆着脸道:“赖我,赖我,瞧我这臭嘴,真该打。”

      说着他抬手,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谢悠不说话,小心理着自己的书,板着脸不欲与这赖子搭话。

      站在不远处的阮蓁小声问道:“我们要去跟谢郎君打个招呼吗?”

      “他此时怕是不愿见到华溪村人。”卫渊淡声道,“读书人卖书,尽显落魄。他特意选了镇上最偏僻的街道,想来也是不想碰上熟人之故。”

      阮蓁十分理解,于是道:“那我们直接走吧,就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两人无意打听他人私事,本想就此离去,却见先前那人不知低声说了什么,惹得谢悠突然发了火。

      “不卖!不卖!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再来问我几遍都是不卖!我谢家就是再落魄,也绝不会做出数典忘祖之事!”

      那人耸了耸肩,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悠发完火,喘着气平息下来,默默收拾好面前的书籍,一本一本码得整整齐齐。

      他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天色,掏出一块干饼,刚要咬下时,视线却蓦地看见阮蓁二人,尚未平息下来的脸顿时涨得更红,有些结巴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这、这么巧,你们……你们……”

      他捏紧手中干瘪的面饼,面色窘地像是要立马掉头就跑。

      阮蓁对他笑了笑,面色如常道:“好巧呀,谢郎君也来赶花市?”

      谢悠胡乱点了点头,一些饼屑从他指缝落在书上,慌得他赶紧去擦,可又忘记放下手中面饼,一时间竟越忙越乱。

      “谢郎用这个擦吧。”阮蓁递给他一块干净帕子,似乎根本未曾看到他的窘态。

      “不,不,”谢悠连连摆手,严肃道,“太唐突了!”

      “无妨,”阮蓁迅速往旁边看了一眼,悄悄道,“这是我偷拿卫郎的,你放心用着。”

      谢悠下意识看向卫渊,却见卫渊面不改色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谢悠低了低头,将手帕接过来,低声道:“多谢。”

      他默默理好了书,又将手帕递还回去。

      “郎君今日生意如何?”阮蓁随口问道。

      “我原想借此解得燃眉之急,却不成想这一上午都无人前来。”谢悠摇了摇头,面上是一种既失望又松了口气的复杂表情。他叹了口气,面色又有些红,“读书之人却反过来卖书,本就是有辱斯文之事,想来这往来之人心中不齿,这才不愿前来买书。”

      阮蓁大为纳罕,“那又怎么了,你只是卖书求得温饱,又不是不尊师重道了,何以就为人所不齿了?”

      谢悠只是摇头,面容苦涩,“父亲与祖父爱书成痴,幼时我每每要净手三四遍才被允许开卷翻阅,若是他们知晓我将这些书籍典卖求钱,恐怕会追着我骂不肖子孙。”

      阮蓁见他这幅失落模样,心中却只觉得荒谬,在她看来,不过是些书本罢了,哪能比得上自己的温饱重要?

      她张口欲言,却被身旁卫渊拉住了胳膊。

      卫渊先她开了口,“看得出谢郎君也是爱书之人,想必也定是有难言之隐,这才会忍痛割爱。”

      谢悠面上有些难堪,慢慢低下了头,“卫郎君无需为我辩解,此事,此事其实只是为了成全我一己之私。我并无什么可辩白的。”

      卫渊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他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这本书,可是初版?”

      谢悠眼睛一亮,“对!确是初版!不只是它,我花了数月将这些文书一一抄写,只留手抄本以供平日捧读,带来这里售卖的全都是初版!”

      卫渊语气带上几分讶然,“如此藏书,郎君家底算得上丰厚了。”

      谢悠长叹一口气,苦笑道:“不过空有个书香世家的名头罢了,其实早已一代不如一代,到我这一代,已经落魄到要卖书的地步了,哪还有什么家底之说。”

      谢悠看向卫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我却不成想,卫郎君竟能一眼便认得这书?可对古籍也有所研究?”

      “略看过几本罢了,称不上研究。”

      “卫郎君不必自谦,”谢悠由衷道,“我头次见郎君时,便觉郎君与我们这些村人不同,瞧着就像是高门大族之人……”

      阮蓁闻言,不由得侧了侧脸,端详着身旁的卫渊。

      卫渊捧书的手,微微僵了一僵。

      他迅速将书放下,面色严肃道:“谢郎君过誉了,我与寻常人并无不同,只是有幸见过古籍罢了,至于书中所涉及内容,我是一概不懂的。”

      这一通解释说得极快,谢悠有些猝不及防,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腔,“原来,原来是这样,那可能我误会郎君了……”

      阮蓁狐疑地看着卫渊,“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卫渊轻咳了一声,“你看错了。我很好。很放松。”

      阮蓁审视着他,“平日里我也没见你说这么多、这么快。你方才那样,简直跟那些心虚了急着解释的人一模一样。”

      卫渊低头躲开她的视线,又拿起一本书,面上镇定无比,“都说是你看错了。今日我说的话不比方才少,你不是早就听过了吗。”

      阮蓁想了想,便也没再深究,“也是,你今天确实说的挺多。”

      卫渊没去看她,将手中书合上,对谢悠道:“古籍珍贵,又是初版,可此处偏僻,往来又大都是商贩脚夫等人,谢郎君在此售书,恐识货者并不多。倒不妨去店中询问一番,看能否谈个好价钱。”

      谢悠道:“也好,我去问问看。”

      卫渊帮着他将书收进木箱,有些歉然道:“内子脚伤未愈,不便多走路,我便不替郎君带路了。”

      谢悠郑重作了一揖,“卫郎君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在给谢悠指出书坊位置后,两人相互道了别,走向不同的路。

      阮蓁其实很想凑这个热闹,但她走了这么久,脚已经有些隐隐作痛,便也只好跟着卫渊往回走。

      她虽开口喊痛,卫渊却始终顾及着她的脚,两人刚走出这条长街,他便带她去了河边的凉亭处,让她坐着歇脚。

      日头越来越盛,阮蓁坐在凉亭里,吹着河畔的风,看着卫渊与不远处的船家交谈。

      不多时,卫渊转身,慢慢向回走,进了凉亭,“脚还难受吗?”

      “好多了,”阮蓁答道,顿了顿,她又嘟囔了一句,“我可没说过我脚难受……”

      卫渊蹲下来,轻轻抬起她的脚检查着,言辞却一点也不温和,“平常恨不得别人去哪都跟上,今天竟提也不提一起去书坊,怎么,难不成是因为你怕我脚痛?”

      阮蓁有些牙痒痒,刚要开口怼回来,却见卫渊站了起来,“没什么大碍。走吧,接下来的路,我们乘船回去。”

      阮蓁犹豫了一下,悄声问他,“我们还有坐船的钱吗?你是不是又用那个玉佩抵押?这也太不划算了,我们要不还是走回去吧,我的脚没关系的。”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卫渊弯腰将她抱起,边走边道,“我时常来镇上,这船夫与我有约,每月我予他些银钱,他负责载我往来。”

      阮蓁轻轻动了一下,小声道:“就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要脸的。

      “别动,”卫渊吓唬道,“待会我俩一起摔跤,会跌进河里的。”

      阮蓁顿时不敢再动。

      两人一同登了船,卫渊这才将她放了下来。阮蓁不敢抬头看船夫揶揄的目光,一落脚便疾步走到了船头去,站得离卫渊远远的。

      船夫乐呵呵道,“郎君与媳妇真是恩爱。”

      “嗯。”卫渊低低应声,视线从阮蓁泛红的耳尖略过,对船夫轻轻笑了笑,“她比较害羞。”

      说着也往船头而去。

      船夫一愣,后知后觉地跟着一笑,划桨离了岸边。

      他手下不停,却时不时看向船头两人,心中颇为感慨。

      他载着这俊俏小伙许多次,基本上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与他打了招呼便上船,道了谢便下船,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笑过。

      想起方才那女子的容貌,船夫又觉该当如此。那样罕见的容貌,谁娶了不都得笑得开怀。

      船夫看着两人般配的背影,心中颇感欣慰,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越发卖力地划桨。

      小舟渐渐驶离小镇,穿进远方低矮群山间。

      此时正值午时,河面上冷冷寂寂,只有这一叶轻舟激起的水声。两侧青山洒满阳光,蒸腾起丝丝雾霭,岸边花树不断飘下落英,逐着水流而去。

      许是觉得太过幽静,更或许是兴之所至,船尾的船夫清了清嗓子,扬声唱起了渔歌。

      悠扬婉转的小调穿梭在山间,似有群山随之回唱,间或有摇橹荡起的水花,引得水上花瓣随之轻舞旋转。

      等到一曲终了,群山低下头,才发现船头那两人,不知何时已越靠越近,携手并肩而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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