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龙传》旨在追忆

7、图兰德拉

　　罗德拉走在小道上，古拉玛的话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天色已经全黑，罗德拉快步向前走着，可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四周都是荒芜的草地和泥潭，连半个旅人的影都瞧不见。偶尔耸出几座小山丘为伴。左边袖子里透出点绿莹莹的光亮，是这黑漆漆的寂静夜晚中，罗德拉唯一的心灵寄慰。
　　这是什么样的夜晚啊！月亮躲在云层里，连一片光辉都不愿施舍给这片大地。
　　累了，罗德拉就摸摸戴在右手上的纳迪斯，继续向前赶路，他感到自己就像个机器人。除了赶路，什么都不想也不做。可是既便如此，他还是不知道前面到底还有多长的路在等待着他，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个虚无飘渺的梦，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他来到这里，他甚至后悔自己打败了酷文，听了老师的话钻进那个石洞。如果一切可以再来一遍，他一定选择像平常那样回家，过着普通但正常的生活。他觉得世界不公平。原以为打败酷文是幸运女神对自己的垂青，但此时顿悟，自己招来的不过是个调了包的女神——那根本是他厄运的开始。不过他又想，也许自己可以很快就能找到塞拉维一世。那样，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不管今后的旅程将会是个怎样的噩梦，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
　　在2种思想矛盾中他挣扎着，最后只能无奈地嘲笑命运的捉弄，决意一心一意找到要找的人，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罗德拉实在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是件非常枯燥乏味的事情。他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找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打发夜晚这尤其显得漫长的时间。
　　就这样又走了一小段路，罗德拉感叹，命运女神终究还是怜悯他的。
　　他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座城堡样的建筑在黑暗中矗立着。里面似乎闪着微微的火光。
　　他心里激动了好一会，加快了步子，离那城堡也愈近了。
　　在他一只脚准备踏上去往城堡的岔道时，他犹豫了。他不知道那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如果里面是什么恐怖的家伙或是潜伏着的魍魅人，就......
　　他迈着小步，又踱回到正路上。
　　只不过，他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座城堡给吸引去了。每走几步，他就朝那里望望，渐渐感觉那城堡在向他招手，好像欢迎他前去留宿一般。
　　“不会那么倒霉吧。魍魅族应该还没有来到这里。”罗德拉自言自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这鬼天！。。。。。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下一个城市啊！？。。。。。。古拉玛说过，睡觉是不能少的，那我还是.......”
　　他驻足，再回头望望那城堡，最后下定决心，不管是安全还是危险，他都要去闯一闯，混到个天明再说。
　　轻轻敲了几下木质的大门，那声音便在空旷的田野上飘荡。罗德拉不禁哆嗦了一下。
　　正想再敲两下，大门就打开了。借着门那边的昏黄灯光，罗德拉看见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金黄卷曲的头发，面色可以说是苍白，但嘴唇却非常有血色。她瞪着双玻璃珠似的篮眼珠，打量着罗德拉。罗德拉注意到，她脖上并没有任何红色的印记。
　　“嗯。” 罗德拉摸摸后脑勺，“请问——”
　　“旅人？”罗德拉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小女孩便接过话来。
　　“嗯嗯！”罗德拉使劲点两下脑袋。
　　“进来。”小女孩很大方地把门完全拉开，让罗德拉走进去了。
　　半圆形的大厅里面只放着个可以坐下10来人的长桌，上面摆放着几盘看起来非常美味的菜肴，主人似乎准备进餐。厅两侧回旋式的楼梯连接到2楼，上面似乎有很多房间。整间城堡里灯光都很昏暗，不过感觉却还很温暖。
　　小女孩招呼罗德拉坐到长桌旁边的椅上。
　　“我是图兰德拉，一个人住在这里。”小女孩浅浅地笑。“你呢？”
　　“啊！罗德拉！”他惊讶，面前这小女孩，居然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很高兴见到你！”图兰德拉突然直指他的额头。“你是异族人？”
　　“啊？”罗德拉一时没反应过来。古拉玛不是在他额上做了术结界吗？莫非眼前这个叫图兰德拉的小女孩，不是普通的灵术师？
　　“看起来好好的样子。”图兰德拉盯着他，小声说。
　　“嗯？”罗德拉没听清。
　　“你很厉害，能懂我们这里语言的异族人不多呢！”女孩说着，瞧瞧罗德拉的手，然后把桌上一盘盛着红白肉色的菜碗放到罗德拉面前。“你是用纳迪斯的戒指一路走到这里来的？干脆陪我一起，吃点真正美味的食物吧。”
　　“谢谢！”罗德拉非常感激，图兰德拉真是个好姑娘啊。
　　他看到图兰德拉拿起了餐具，就毫不客气，自己也拿起一副，撕下一片肉，塞到嘴里。“这是什么肉？很好吃！颜色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吃到真正食物的原因，罗德拉觉得嘴里这东西的味道好极了。而且，这种肉味他以前从未尝过。“果然，这个世界的东西不同反响。”罗德拉心里琢磨。
　　“呵呵，” 看着罗德拉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图兰德拉非常高兴地笑起来。“这是人肉，所以好吃。”
　　“什么？！”罗德拉马上反胃，把嘴里的肉一股老全部呕了出来，口腔喉咙一阵恶心。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罗德拉难过的样子，图兰德拉连忙站起来，走到罗德拉的身后，想要拍拍他的背部。罗德拉则嫌恶地把身子侧到了一边。
　　“真是对不起！”图兰德拉一脸歉意，“我是开玩笑的。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罗德拉摇摇手，拼命往肚子里咽口水，并张开嘴，连着呼气，想要散去嘴里那股味道。
　　图兰德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给罗德拉倒了一杯水，罗德拉立即喝了下去，才稍微觉得舒坦点。
　　“我不是故意的，请你不要生气。请你不要走，哥哥。”图兰德拉垂着脑袋，脸埋在了长长卷曲的金发里。“我不过是很寂寞，想要人陪陪。”
　　“我没说要走。”罗德拉苦笑，她竟然还喊他哥哥。
　　“好。”小女孩听了，很快抬起头，露出开心的微笑。“那你再吃点，哥哥。”
　　罗德拉胃里又是一阵翻动。“不用了，我不饿。”
　　“哦！只要你今晚不走，在这里陪陪我就好！”图兰德拉笑得灿烂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图兰德拉就突然嚷着困了。她把罗德拉带到2楼，把他安置到里面一间房，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罗德拉自言自语的同时，借着墙边昏暗的烛光环视了房间一周。
　　这是个很老的房间。地毯灰灰的。四四方方的床，正顶的天花板上有一圈状的深红色大结，从上垂下三块同色的帐子，把床三面都罩了起来。整间房除了这床，便没有别的任何家具。然后就只有和床单一样深红的窗帘，挂在一个快要落地的大窗前。罗德拉发现，圆圆的月亮已经从云层里整个儿钻了出来，外面的田野像铺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色薄纱。罗德拉感慨，这应该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吧！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是不是很担心？也不知道路迪尔老师，到底有没有给家里人稍去口信。不然，他一定会被登在失踪人口薄上。
　　罗德拉心里酸酸的，躺到了床上。眼睛望着窗外的圆月，心想，也许父母在另外一个空间，看着这同一轮月亮吧。
　　吹熄了烛火，房间里也不是很黑。因为有那么少许月光，透过窗子照耀了进来。罗德拉把脑袋枕在双臂上，触到卡在手臂段带里的古剑。他把剑拔出来，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他半天都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闪过白天发生的事情。又想起晚饭那令人呕吐的食物。
　　罗德拉干脆钻到床里面去。这样，他三面都被遮掩起来，只有床尾可以看到反射着月光的窗边地毯。
　　“这样睡觉挺安神的。”罗德拉瞥瞥床边的帐子，抱着古剑，慢慢合上眼皮。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房里已经全黑，外边的月亮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去了。罗德拉感到一阵寂静，他拉拉被单，双手紧紧抓着檀龙。抱怨自己怎么不多睡一阵，熬过这个漫长的黑夜。
　　再合眼，却睡不着。罗德拉只能闭目养神。过一会，他眼皮突感有什么亮光。一睁眼，发现古剑檀龙正发着光芒。这次，不是绿光，而是淡淡的紫芒！
　　这是怎么回事？罗德拉一骨碌坐起来，把剑举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亮了起来呢？那紫色的水晶石，先前从来没有亮过，罗德拉还以为它只是个好看的装饰。
　　这时，他微微听到外面好像有那么一点动静。当他一留神，那声响好像又没了。
　　会不会是太敏感了？这么晚，城堡里除了他和图兰德拉，就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周围的帐子，已经被染上了淡紫色的光亮，罗德拉发现，剑上的紫水晶，发出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好像在警示什么。
　　罗德拉借着光下了床，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动静。真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声音，可是不能完全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声响。他疑惑，心里也有点紧张。
　　他把剑插回剑鞘里。紫光星星点点的透过黑色袖口闪耀，他借着这么点亮把耳朵伏在门板上。
　　慢慢的，很细微的，他听到什么东西溜过石板，发出斯斯粘粘的响声。那声音正在贴近这个房间。
　　要打开大门，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吗？罗德拉屏住呼吸，头脑闪过这个念头。可是，他感到一丝不安和恐惧流遍了全身血液，他没有那个勇气打开房门。
　　也许是错觉，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罗德拉自我安慰。可他又再次听到那斯斯的声音，而且离房间好像愈近了。
　　罗德拉想爬回床上，盖着被子，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心情浮动地轻声走到床边，月光在此时照耀了进来，罗德拉看到房门在微微抖动。
　　罗德拉停止了动作，高度紧张，下一秒，他已飞快地钻进深红色的窗帘里，站得笔直，身体牢牢地贴在墙壁上，踮起脚，稳住呼吸。眼角斜着，透过窗帘边边一条缝往外望。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站好，不会被发觉的时候，门“吱”地一声，打开了。罗德拉站好，心脏一阵狂跳。
　　有什么靠近了他睡觉的那张床。虽然是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看到或是感到，进来的是图兰德拉。
　　只见她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床却发出吱吱咔咔的响声，然后一阵剧烈颤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捣那张床。
　　吱吱咔咔的声音停止了，图兰德拉缓缓转过身来。罗德拉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到底要干什么？！
　　图兰德拉朝着他躲藏的地方看过来。
　　罗德拉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倒吸一口气，颤颤巍巍从窗帘里探出脑袋，强装笑脸，“嘿！”
　　刚刚迈脚，就绊到了什么东西。罗德拉重心不稳，倒地。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绊到了他，一条粘粘湿哒哒的如蛇一般的软体就缠上了他的脚腕。
　　心里一惊！伴随着强烈的恶心！
　　罗德拉还来得及有更多的反应，左手也被滑滑地缠上。
　　“你干什么？！”罗德拉恶心慌张中扭头看向图兰德拉。瞬时呆住了。
　　月光照在了图兰德拉的身上。还是那样漂亮的金发，惨白的脸庞。罗德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清晰的看到，她白色裙摆下，舞动着一条条如大蟒蛇般沾满黏液碗口粗的死绿色触手！
　　怪物！罗德拉感觉身上像触电一般，一下愣住了。
　　“不是普通的异族人......”图兰德拉小声自言自语道。“好好味......”说着，她俯身凑近罗德拉，像是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似的。
　　罗德拉看清到了她的脸。苍白肤色的映衬下，那嘴鲜红狰狞，嘴角似乎还淌着血。眼睛睁得如铜玲般又圆又大。
　　罗德拉感到那滋溜溜的恶心东西朝他右手滑来，他眼角突然瞥到了左手衣袖里还微微发光的檀龙，蓦地大喝一声，左手拼命拉扯，右手朝束缚左臂的触手猛劈。
　　图兰德拉被他突然地一下惊到了，她起身后退几步。就在此时，罗德拉利用左手边的空隙，右手镲的一下从袖子里抽出檀龙。霎时，一片刺眼的光芒从祖母绿宝石释放出来，照明了整个房间。
　　罗德拉趁机拿刀砍向身边的异物。图兰德拉发出低沉的吼叫。被砍断的触手迸出深绿色的黏液，飞溅在罗德拉身上。
　　缠在罗德拉身上的触手都退缩了，罗德拉一跃而起，举剑在身体周围狂舞。图兰德拉看似痛苦地捂着脸，嘴里一阵乱语，群下的触手不停的扭动。
　　趁此机会，罗德拉飞奔出了房间。
　　剑身上的光芒照亮了前面的道路，罗德拉拔腿奔向楼梯。诺大一个城堡里面充满了他紧张脚步的回响。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大门口，正要开门，只感觉身边一阵凉风”刷”地掠过，一条死绿触手啪啦一下重重打在门上。罗德拉刚刚回转过头，那条触手就迅速地缠住他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正欲拿檀龙斩过去，又刷地一声，右手也被牢牢缠住！
　　罗德拉立即左手伸向檀龙，刚刚把剑换到左手，又一条触手束缚到罗德拉握剑柄的手掌和剑身上去，似乎要把剑从他手中夺走。
　　“不行！”罗德拉死死抓住剑柄，意识到，如果古剑离手，自己一定命丧在这里。
　　可是他感到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左手的力气已经愈来愈小，檀龙马上就要脱手！
　　“我不能死在这里！”罗德拉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左手使出最后的力气握住剑柄。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紫色光芒如小鸡破壳般从剑上一面的紫水晶放射出来，在微带绿色白光的围绕下，缠绕在剑身上。罗德拉痛苦眯起的双眼看到剑身仿佛猛增长了3英寸。向上伸长的剑划断了缠在上面的触手，罗德拉感到左手一松，便使劲往勒住脖子的触手上砍去，那触手便哗的喷出液体，弹向城堡里面的黑暗之中。右手臂上的触手也缩了回去。罗德拉一只手摸摸脖子，深深的喘着气，喉咙一阵干涩苦痛，眼睛望着触手回退的方向。
　　慢慢，黑暗之中传来声响。这次，不是滋溜溜的响声，罗德拉听到是正常的脚步声，但是相当缓慢。
　　又过了一小会，罗德拉看到穿一身白裙的图兰德拉晃晃幽幽走了出来。罗德拉看见那群下的不是触手，而是2条腿。并依稀注意到那裙上和腿上沾着绿色的黏液，还有红色的血。
　　罗德拉两手拿着剑，做好防卫战斗的姿势。
　　那图兰德拉踉踉跄跄地一点点走近，突然摔在地上。她抬起金黄的小脑袋，伸出一条白白的手臂，亲声叫着，“哥哥！哥哥！”
　　罗德拉警觉地退后几步。感觉到图兰德拉的神情好像和刚才不大相同。
　　“哥哥！救救我！”图兰德拉还是朝他伸着一条臂膀，“那个多脚吃人怪受伤了，她缚在我身上想吃人肉。哥哥，你伤了她的触手，她不行了，她跑了，哥哥！”
　　罗德拉不出声。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哥！不要不管我！你砍断了她的触手，我的腿也因此受伤了！哥哥！救救我！”她哽咽地说着，甚至留下了眼泪，手臂还是向前伸着。
　　“你......”罗德拉动摇了。握剑的手慢慢垂下来。剑身上的紫光褪掉，剑身又回复到原来的长度。
　　“哥哥！我是图兰德拉啊！”图兰德拉看到他放下了古剑，沙哑的声音带着欣喜，“你不是说要陪着我说话到明天才走吗？”
　　“我要走了。”罗德拉想到刚才差点被她杀死，转身准备离开。
　　“哥哥！”图兰德拉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啊！”
　　罗德拉听到她哭得好像很伤心，回过头，发现她还是举着手臂，等着他。
　　罗德拉心一软，想到她腿上流着的血，朝她走了过去。
　　图兰德拉抹抹眼泪，两只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罗德拉走到她跟前，单腿跪下，右指尖点地，把古剑轻放到地上。
　　“哥哥，你真好。”图兰德拉破涕为笑。罗德拉腾出左手拍拍她金色的小脑袋。
　　罗德拉忽感她脸上有点异样的神色，右手不觉轻轻握住了檀龙。
　　她突然凑近，低声说了一句，“其实这图兰德拉早在3年前就被我吃掉了。”
　　罗德拉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图兰德拉便以迅雷之速扑到他身上。罗德拉因练空手道身体自然条件反射移开，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图兰德拉抓住右臂，
　　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右肩膀传来，罗德拉只感右手臂当下完全麻木。图兰德拉伏在他右肩上，嘴巴死死咬住了他，还狠狠喃喃道，“没有触手我还有牙齿！”
　　罗德拉感到图兰德拉在吸他的血，可是他已经疼痛得难以动弹。
　　只见紫光一窜，图兰德拉松开他的肩膀，然后滑倒在他身旁。
　　罗德拉从她体内抽出刚刚那一刹那剑体增长的檀龙，按住右肩上的伤口，艰难地微微抬起右臂，虚弱的用嘴唇吻了一下手上戴着的纳迪斯，表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图兰德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