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爱我》寒山桃酒

65、62、甜味蛋糕

　　我见他紧张地盯着我手腕上的绷带，连忙安抚道：“这个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对不起……”他的神情间浮现出更多自责，他伸手要从我手中拿来吹风机：“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事，”我把吹风机举向远离他的那边，对他微笑道：“我住院的时候你帮了我吧，现在我帮你吹一下头也是应该的。”

　　他迟疑时，我轻轻按了按他的头，柔声说：“你稍微弯一下腰就好……是不是又长高了啊？感觉要够到你很费劲呢。”

　　他乖巧地弯下腰，把头低到我吹起来毫不费力的地步：“没长吧……谢谢哥。”

　　“我才应该谢谢你。”我说着继续全神贯注地帮他吹起头发。

　　他的头发从我指尖穿过，偶尔会挠得我手心很痒。我打量着他一点点蓬松起来的头发，忽然感慨道：“你的头发长长了……”

　　因为我缺失了一些记忆，总觉得上次见他还是平头，这次见他就不是了。向屿的头发让我再次意识到时间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是如何悄然溜走的。

　　他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兴奋地抬头：“哥发现了？”

　　总觉得他这种两眼放光的样子像得到好吃的的小狗……不对，应该是大狗，给他吹头发还需要他弯下腰。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揉揉他毛茸茸的头，轻声笑道：“低下啦……”

　　他傻笑两声，重新低下头，而后有些郁闷地嘟囔道：“不过……其实我来见哥是很认真地打理了发型的，但是一掉进水里就白做了。”

　　“没关系啊。”我关掉吹风机，一边仔细把他的头发理顺一边夸赞道：“反正向屿留什么发型都不会难看的。”

　　“好啦，可以抬头了。”帮他理好头发后我说。

　　他却没有抬头。我觉得奇怪，便把他的脸捧起来，才见他的眼睛正微微发红。他抿着嘴，似乎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眼角还是跌出一滴泪。

　　“怎……怎么了？”我怔怔地问。

　　总不至于是被贺舒泽气哭了吧？本来我还担心和他见面我会哭出来，倒从没想过他会哭。因为这件事超出了我的预料，所以我的脑袋一时给不出应对策略，我只能慌乱地帮他擦擦眼泪：“向屿……怎么了？嗯？”

　　“对不起，哥……你不用担心，我是太高兴了才这样。”他转过头，自己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又哭又笑道：“就是……感觉像做梦一样，能这样和哥说话……”

　　我愣愣地站在他面前，不知道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因何而起，更不知道对他的这番话该做何回应。

　　“哥不明白吧……”他无奈一笑，嘴角弯出柔和的弧度：“没事，就当是小孩子因为被批评了一通所以气哭了吧……”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心中一片酸涩，脑海中突然跳出他压在我身上制止着挣扎的我，从他眼中流出的泪却滴到我身上的景象。

　　这一点点关于向屿哭泣的脸的记忆如同散进清水里的墨汁，迅速将原本空白的回忆填充，我瞬间又想起自己刚被救回那天的一切情景。

　　是向屿救了我。

　　在想起这一点后，我本能地走上前抱住向屿，轻轻抚摸着他宽阔的后背安慰道：“向屿才不是小孩子……”

　　一开始我抱住他时，他僵在原地没有动作。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环抱住我，而后才像是确定了我的存在一样实实在在地把我抱住。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用柔软的语气轻声说：“谢谢哥……”

　　“哎呀……”我的脖子被他的头发蹭得有些发痒，我开玩笑道：“怎么又像小孩了？”

　　他宛若微醺一般，笑笑后用带着几分迷醉的声音说：“哥想让我当小孩子我就是小孩子，哥说我不是我就不是。”

　　我被他全然服从的这番话语打动，虽然这个拥抱的本意是安慰他，可在被他环抱时，我也感到了一份安心。梦境中的场景又开始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温度，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好像明白了向屿所说的所谓做梦是怎样的感觉。他的拥抱太过温暖，足够模糊现实和梦境的边界。

　　我尚且沉浸在这种令人舒适的安心感中时，向屿忽然抬起头对我说：“哥，咱们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啊？”我回过神，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但也迷迷糊糊地应道：“嗯。”

　　他拉着我往外走去，我便跟着他走，纵使脑袋还因刚才的拥抱而空空如也，但我并没有感到平时大脑转不过来时会产生的惊惶。只要跟着他走就可以，跟着他走一定不会有事。
　　出去时已经不见贺舒泽的身影，但我还没从拥抱中回过神，出门前也忘了和贺舒泽道别。

　　“一份芝士蛋糕，谢谢。”

　　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向屿撑起头笑道：“哥很喜欢吃甜的呢。”

　　好像是这样，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觉的。我好奇道：“向屿呢？不太喜欢吃甜的吧。”

　　他摇摇头说：“我也喜欢吃甜的。”

　　“嗯？可是很少见你吃。”

　　“因为我是那种吃甜食就会胖的人，为了保持身材只好控制糖分摄入了……”他吐吐舌头：“今天是因为和哥在一起才想放纵一把。”

　　我回想起他养眼的身材，喃喃道：“原来是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好不容易啊。”

　　“嗯……别看我现在这样，小时候我可是很胖的哦？”他笑起来，分享小秘密一样悄声对我说道：“我爸总说我长大的过程就是皮球泄气的过程。”

　　我听到这个比喻不由一笑，脑袋里忽然蹦出他的小名：“噢……所以才叫你嘟嘟咯？”

　　“呃……”他愣了一下，而后震惊道：“哥竟然知道？”

　　我见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笑得更为开心：“嘟嘟，很可爱呢。你不喜欢这个小名？”

　　“没有。”他立刻摇摇头，红着脸揉揉耳垂，羞涩地笑道：“被哥叫出来……就真的很可爱。”

　　我看着他这副羞赧的样子，也被他传染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没再说话。

　　就在空气渐渐寂静下来时，他又叹了一口气，撅起嘴略显委屈地咕哝：“有时候觉得基因真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就很容易胖，有的人就不容易胖呢——比如哥就是那种能轻易保持身材的人吧？”

　　“我也不经常吃甜的啦……”我被他沮丧的样子逗笑，温声宽慰道：“不过基因已经很眷顾你了啊，你长得很好看，也很聪明。”

　　“唔……”他一被我夸奖就重新振作起来，有些羞涩地摸摸自己的脸颊说道：“哈哈……以前克制自己不吃甜食的时候都觉得很怨愤，但哥夸我身材好的话——就算不吃甜的也无所谓了。”

　　他眼中的笑意太过殷切，我有些招架不住，便垂眸去吃刚被端来的蛋糕。

　　好甜……芝士蛋糕有这么甜吗？

　　我见他眼巴巴地盯着我的蛋糕，便询问：“你要尝尝吗？”

　　他还有些迟疑时，我已经叉起一块蛋糕递到他嘴边，他便稀里糊涂地吃进去。过了几秒他才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捂住嘴小声说：“我……吃了……好有罪恶感……”

　　“只是一小块也没事的。”我笑着问：“好吃吗？”

　　他用力点点头，抿着嘴似乎还在回味蛋糕的滋味，片刻后才满足地笑道：“因为是哥喂的……”

　　他小口啜饮着手下的摩卡，小心翼翼地瞟了我几眼，在我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时，他有些磕绊地开口：“哥……喂给我吃，是……就像是……哥哥吃到好吃的东西就想让弟弟尝一尝吧？”

　　我有点不太理解他忽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被他结结巴巴地说出来，虽然字面意思我都能听懂，但我又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不过因为生病，我的认知能力是有问题，有时候听不懂话是正常的，医生有跟我说过。他见我呆呆的不答话，又摆摆手说：“没什么……那是当然的了。”他垂下头叹息道：“我在说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吃着蛋糕没有说话。这次沉默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向屿并没有很快开启下一个话题，而是出神地喝着咖啡。就在我有些担心气氛会逐渐沉闷时，一个女孩子忽然向我们走来，她朝向屿打了个招呼，而后俯下身露出亲切的微笑：“你长得好帅哦，我和朋友们看到你，还在那里想了半天你是不是我们还不认识的刚出道的明星呢。”

　　向屿回过神后对她笑笑，开玩笑道：“是啊，刚拍了一部电视剧，还不怎么出名。”

　　女孩笑得更为愉悦，她递给向屿一张卡片：“那趁现在，你可以给我你的签名和联系方式吗？”

　　她见向屿接过笔后有些犹豫，俯下身小声说：“帅哥拜托你帮帮我，我在和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要不到联系方式就要喝一瓶酒……”

　　我环视四周，果然有一桌女孩在偷偷往我们这桌瞟。不愧是向屿，真是受欢迎……我活到现在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咬着叉子懵懵地看着向屿，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如果她要喝一瓶酒的话，应该把联系方式给她吧？

　　“唔……真的很抱歉，我有对象了。”向屿对她礼貌地笑笑：“你要到我的联系方式也没意义啊，这样说的话她们会谅解你吧？”

　　我听到他这句话后微微有些发愣。是为了拒绝编出来的谎话吗？不过向屿有对象也很正常……毕竟他那么优秀，上了大学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女朋友吧。

　　我转头看向身侧的玻璃，我和向屿的身影都映射在上面。这样一看，向屿确实像明星一样出挑，而我看起来既普通又瘦弱，和他坐在一起格格不入。

　　我收回目光，盯着吃到一半的芝士蛋糕发起呆。

　　那个女孩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忽然转向我问：“这位哥哥呢？”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她突然跟我搭话，我愣愣地看向她：“嗯？”

　　“你可以给我联系方式吗？”她把卡片递给我，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如果我空手回去就太惨了……”

　　她还是我生病以来第一个跟我交谈的陌生人，面对她我不由有些紧张。一想到她要不到联系方式就要喝一瓶酒，我便不忍心不给她，于是我拿起笔准备往卡片上写字，可是手机号是新的，我一时想不起是多少。

　　我不敢和她对视，正握着笔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向屿突然开口道：“他是我的哥哥。”

　　女孩饶有兴趣地问：“嗯？你们是兄弟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恋人。”他一字一顿道。

　　我听到这句话后诧异地抬眼，虽然他的意思很明确，但我一时无法很好地理解。他仍然对女孩微笑着，可语气已经带上几分寒意：“明白了吧？”

　　女孩愣了几秒，然后立刻从我手里抽回卡片，低下头慌忙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便匆匆离去。

　　我却并不能从愣怔的状态中走出，直到向屿在我面前晃晃手，略显担忧地垂眼说：“对不起……我那样说，哥生气了吧。”

　　“呃？没有……谢谢你替我解围。”我勉强组织出语言，对他笑了笑。

　　如果说我们是恋人是为了拒绝而撒的谎，那么他说有对象是不是也是假的？我正暗自思索这一问题时，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眯眯地说道：“这种拒绝方法还不错吧？我现在没谈恋爱，说有对象也是在骗她呢——这种方法不伤人，而且一劳永逸，是我总结出的技巧哦。”

　　“总结？技巧？”我呆呆地说：“那你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是啊。”他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似乎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而后他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分享道：“噢！还有一种拒绝方式，哥下一次可以学着用哦。”

　　虽然我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这次遇上这种事纯粹是沾了向屿的光，但我还是问：“什么？”

　　他前倾着身体，传授什么秘笈一样悄声说：“我会说我是gay。”

　　他笑着问：“怎么样，这个理由也不错吧？”

　　“呃……是不错，挺好的。”我埋下头又吃了一口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