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仙之离秋梦》岁寒寻迹

85、第 85 章

　　在清澈蔚蓝的湖岸边，一双浓密的紫眸倒映在毫无波澜的水面，优雅灵动，带有几分幼稚的成熟之感。

　　风轻拂过她如雪的发鬓，那金玉镶边的紫色花饰在耳畔格外醒目，形似羽叶鸢萝，坠有流苏。

　　她的头发多是带有些泛红的紫色，只是鬓边的发色雪白，杂入其间。

　　她的身形幼小，这倒不是因为这个异世界的能量——是在错乱时空中，便停止了生长。头发尚未及腰，明亮的紫色衣裳却衬得她分外温柔，遮挡了些许忧愁意。

　　她走在静谧的石阶小路上，沿途来到了岸边的梧桐树下歇息，是被这附近的小雏菊吸引过来的。

　　手中攥着一株纯白的彼岸花，这株花非常完美，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只是在她记忆的最初存在，之后就随身带着。

　　由于引人注目，她也随身带着一个圆形挎包，一般就放在包里，确定这边不会有什么人过来，便手持着。

　　她喜欢找寻清静的地方，可以待很久。

　　她入了一所学校，奇怪的事，她感觉有些熟悉，感觉不知何时似乎来到过相似的地方，却不存在于记忆中。

　　因为有些熟悉，才决定踏入这样的地方。

　　生活得并不愉快，也没有对什么人另眼相看过，给她的感觉就是这里的人很不友好。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更不友好，是她将自己封闭的。

　　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且看不起身边的人。即便她会同情一些无妄之灾，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这个局外人是最清楚的，有时又何尝不是最清楚的局中人。身边的事件逃不过她的眼睛，也容易了解到旁人的心境。

　　大概是察觉的太多且无力，眼神随内心世界愈加冰冷。目光却平和的在旁人眼中化为一湾水月，清澈纯净，如冰冻前的湖面。

　　这样的一个人，从来都不喜言笑，也从未有过怨怒，很冰冷，很平和。有忧愁，有微笑，只是旁人察觉不到。

　　梦到过夏花的绚烂，遍地的繁花。梦到过冰封的白梅，遗落于雪中的金色光芒。泛黄的秋叶满路，一直到梦醒的尽头。

　　她似乎也不喜欢这般环境，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近乎完美，却太清冷。

　　她喜欢无瑕且热闹的环境，只是她也很清楚，这是寻不到的。可她确也梦到过这样的情景，只是不记得。

　　有一个相近的梦：梦中人轻笑低语，三两结伴，自在安然。四季更替，一直到雨雪中的花叶盎然。在那里，悄然埋葬着冰封的心花。

　　即使擅长遗忘，她也始终都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另辟蹊径，走在茂密的竹林，来到一座亭前，亭中有一个使她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她带有好奇的走近他，他的转身不经意间使得两人目光相对，她停住了脚步。

　　“你有心事？”亭中人问。

　　“我有没有心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感到奇怪，试探性的反问道。

　　亭中人颔首以礼示意，她便走进亭中坐下了。

　　“那你说，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你为什么问我？”她轻声道。

　　“我在等你。”

　　“你…等我为什么？”她有些怀疑是否听错，“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难道你知道我是谁，你认识我？”

　　他反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花仙吗？”

　　“什么是花仙？”她疑惑道。“你是花仙…”

　　她的反应让亭中人感到不对，静静看向她，眸光冰冷却渐温和，问：“那你最有印象的是什么？”

　　“我最有印象的…只有自己的名字，这个怎么会忘呢。”见他一直站着，她也不坐了，站起来回答说。“忘记了也没关系，自己起个名字就好了呀，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很怪，我时不时就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这个我怎么也忘不掉，这件事我困扰很久了。”

　　她静立着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是谁？”他明知故问道，不答。

　　“洛依岚。”她真诚回应道。

　　在这里为止，这是她在印象中与人最多的言语了。

　　“你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等我，你认识我吗？你是谁？你知道…”

　　“我们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困扰，回想起遗忘的过去。”对方尚未说完，他回应道。“我叫吉祥。”

　　“岁岁平安，吉祥如意。”洛依岚突然想到这个祝福语，莞尔笑道，“忘记了就忘记了，为什么一定要想起过去呢？过好当下不就行了。”

　　“过去是现实的，未来是虚无的。对于当下，未来永远是未来。”

　　吉祥明显很有耐心，不在意多用些时间来谈话开导。他本来不是一个像是会多说话的人，很安静的一个人，之前能有这般多话的时候都不知过去多久了。

　　他继续说：“所以在过好当下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来路。不要让过去像未来一样虚无、一样不存在记忆中，这样难免会重蹈覆辙。”

　　“我不会重蹈覆辙。”她坚定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有什么样的事情真的会让人重蹈覆辙呢？”

　　“世间万物总是很容易重复已有的事情，陷入岁月轮回之间。”

　　“暂且不论你之前的经历，就想想自己的状态吧。”

　　“你的困扰，你的忧虑，你的痛苦，你能否定在遗忘的时光里没有这样吗？之所以这样何尝不会是因为同样的事情让自己如此烦恼，只是自己忘了。”

　　“就算没有遗忘，也可能如此。”亭中人一字一句斟酌道，“但是如果你记得，会有很多希望，改变这一切。”

　　“希望…我看到了很多坠落的希望，很遗憾。”

　　她有些叹息，又平静的说，“过去和现在相差无几，却太对美好的向往有所期望于未来，从心而燃的期望不会有任何顾虑。”

　　说着，她又默默坐下了，“这样可不行。单纯的寄托于希望，这份希望啊，终究会成为映入黑暗的光明，消失在黑暗里，而不会是黑暗中的光明。”

　　“世界上如果没有希望，将是一片荒芜。”吉祥自言道，“很多人都有希望，只是不曾察觉，无心察觉。”

　　“有些希望是没有什么顾虑，自然也不会有所察觉。”洛依岚继续说，“因为就如同情绪一般，太过平常。”

　　“那是一种美好的期望，也是一种向往。正因为如此才会在盲目追求希望的同时缺少判断的理智，真的很没意义啊。”

　　在近旁花木丛中听着听着捺不住好奇心的小精灵不知何时开始在暗暗观察着，却带有忧伤的笑意，心道：

　　虽然希望多是向阳而生，它的存在让冰雪消融，留存美好念想，但是却少有长久存在的。而且这个世界很多的事物都以荒废，除了既定的规则。有的时候希望也是从黑暗中而来的，不一定能见到光明。

　　“所以这只是对于美好的虚无幻想，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是一意孤行，那就永远虚无缥缈，随云散烟消。”

　　洛依岚讽笑道，“有意念的尚且如此，那不自知的希望就太过无知，总之都不重要了。”

　　“不过我知道，希望是不会消失的，有意念的地方就会有希望。”

　　洛依岚转念回忆道：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连普通人都不及，小时候不知生不畏死，现在不知生而畏死，只能痛苦的生活。

　　在时间中迷失自我，忘记我所保留的希望，只是在度过生命中所谓的岁月，度过漫漫的时光之河。

　　我忘记了来路，我觉得这没什么，因为我永远往前走着看。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感觉无所谓，因为我随处可安。我没有任何留恋，有的时候便会感到很无力。

　　她的目光渐次灰暗，愈加阴冷。分明是愿意倾诉而吐露心扉，却仿佛有着被压迫般的勉强，似乎把不愿意说的话，不愿意透露的心路历程也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可我不觉得失去希望会让世界变得冰冷，因为我有着希望与憧憬的时候，这个世界和现在差别不大。”

　　她心如明镜的是，其中冰封的只是自己。只要不牵引他人的心使之冰冷，那就与外界无关。

　　“所以只能说，有没有希望不重要，或者需要希望的从来都不是我。”

　　“因为能改变外界的，再怎么都不会是我，只是茫茫人海中的多数人，或是极少数人。”

　　“我也看到过没有顾虑的希望很容易点燃一个人的心，成为照亮黑暗的存在。可是一旦熄灭，这种希望也很难复发，与之前更加冰冷。”

　　她的语言平静而冰凉，接着说：“所以我不愿意与周围的人有什么交流，只喜欢一个人安静，或许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所以我比较冷漠，对于他人所谓的痛苦、无助甚至绝望，从来都感到很正常。”

　　说完这些话的她感到异常轻松，静默良久，她的眼神变得很清丽，像来到这里时的湖面，到后来话语温和得都不像是自己会有的语气。

　　“其实你也没有说错，我觉得有意念的应该就有希望，可若是真的没有，大概是如冰雪一般了。荒芜在天地间很平常，但那些平常都是没有生命的。”

　　草木无心，实则有心，它们从来不缺乏希望。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话，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我觉得你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

　　说实话，他一般不是很喜欢听人的倾诉，不太属于善于倾听的那一类。不过在他愿意听的情况下，确实可以说是很善听了。

　　如果是在花仙国，他不一定会听，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何况是他来寻人。

　　“我遇到过那么多人，从来都没有发现谁有像你这般温雅沉稳，良善亲和，不过你这个样子貌似还有一种冰冷感，像雪花。”

　　“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不真实，我曾经见不到这样的人，以后大概也不会见到了。“

　　“你太夸赞我了，我并没有你认为的如此。”吉祥静静的听她说完，温和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世界，便不会是这种感觉了。”

　　他知道，其实她在花仙国，比在这里还要冷漠，而且还善于制造不好的幻境，喜欢漠视一切却总爱参与其中，偏执孤傲。对于自己造下的不愉快都是一笑了之，花仙精灵们对她的印象几乎都是不好的。

　　而她在这里至少比在花仙国冷静，比在花仙国平和，还隐约有着多愁善感之意。她在这里未必不好，不过她终是需要回去的。

　　“你的世界有没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没有希望的？”洛依岚莞尔道。
　　她是指心灰意冷，对于自己及环境的感觉都是虚无黑暗的一种状况。因为她常常如此，这是她以为的常态。

　　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念想如何也不重要。
　　可能没有念想，也可能想得很多，这些各有所异，情绪和语言可以兼容在虚无的状况里。失心的状态。
　　这样的无形黑暗保留着的虚无感才是没有希望的迷途，离途难返。
　　无心可安，在这样的状态下才是她所指的没有希望。

　　心是希望之源，希望是立心之本。生来自有，在天地间共存。
　　如果遗失了对美好的向往，希望就被封存或消失。
　　有可念的安然状态，便有希望。或者不管有无可念，只需要内心安然的状态——可以说这是希望存在应该具有的状态。

　　希望越热烈，越是纯粹，更是一种信仰，可以不俱万难。越美好，越是纯洁，越是平凡，永远坚守自我，钟情于天地间。

　　只不过至真至善，永远流连在草木之间，流连在无言的自然中。

　　无声的岁月传递着如此悠扬的乐章，谱成风的韵律。

　　“没有。”

　　“所以你不会理解这种感觉吧。”她言而轻笑，竟然有些无奈之感。

　　没有意念也是没有希望的，草木就是如此，它的希望只是被赋予的，所以草木无心。
　　对于花仙精灵王来说，天地间的基本的规则以及情感再熟悉不过了。

　　草木有本心，他们的精神会永远寄存在天地间。

　　吉祥淡然道：“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你应该何去何从。”

　　“我刚才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什么…不属于…”她默默转动曼珠沙华，神色迷离道，“我是应该离开吗？”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

　　“可以。”她欣然同意道。

　　这时，一个沉稳清逸的声音叫住他们道。“如果真的还有希望，何必选择遗忘。”

　　吉祥由于能量的影响，回到了精灵形态，停落在近处坐台。他早已察觉到有一种黑暗力量，正疑惑出自哪里。

　　让吉祥奇怪的是之前还存在的黑暗力量却消失了，看起来不像是这位花仙精灵王携带的。他知道如果真是…那这个花仙精灵王也难以隐藏住黑暗力量。

　　因为这个花仙精灵王，最不擅长的就是对于魔法力量的隐藏，如果是带有黑暗力量，一定能看得出来。

　　“你们……”洛依岚惊讶的愣在一旁。

　　“怎么，不会没有发现我吧。”花仙精灵王略显轻蔑却不失礼仪道，“如果我没猜错，如果我不出现，你们也不会现在就走。”

　　“你想说什么？”洛依岚问道。

　　“不要跟他走，他并不了解这些。”花仙精灵王言语温和道，“你只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洛依岚愣了几秒钟，打量着他们，随后跑开了。

　　来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