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慕怀轻》悦朗溪z

23、会晤

　　两天后，两国边境——祁州城。
　　“世子看样子好似心情不错？”韩屹阴沉的说道。
　　想到数月前离渊在御花园中跟陆怀轻不知在说些什么，还曾靠的那样近，不难猜出韩屹此刻的表情。
　　这是祁州城一处普通的客栈。
　　房内，离渊微眯着一双桃花运与韩屹对视，身旁站着巴起。无生也一言不发的站在韩屹身边，脸上带着微笑。
　　“哈哈——见到老友，本世子自然是心情畅快的。”离渊泰然自若，一点都没被韩屹生硬的态度所影响。他把玩着拇指的戒指，全然不像是有事之人。
　　此刻两人均不在朝堂之上，离渊和韩屹的语言神情都与平日有些不同。
　　离渊一副懒散的样子，又带着古怪的笑意说到：“南荣国主肯帮我，我还要多谢你。”
　　韩屹眸色犀利，他瞥了离渊一眼：“你怎会料定孤会帮你？”
　　离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你自然是会答应的。这事算是我有求于你，你也知以我的能力日后定会统一北漠各族部落，让我欠你个人情，这可是笔不赖的买卖。”
　　韩屹侧耳听着，神色变幻莫测：“就这个理由？”
　　“还有——”离渊难得认真了起来：“抛开军国大事不说，就因我们是对手，只要活着就亘古不变的对手。”
　　韩屹的脸色一沉，随即居然也露出了如离渊一般古怪的神情。
　　半晌，他开口：“说说你的计划。”
　　说起来，其实韩屹与离渊自幼便熟识。
　　那一年，韩坤带着韩屹去了两国边境的小城赴约，离渊的父王离傅也带着他前来相见。
　　韩屹与离渊年龄相仿，第一次见的时候同为十岁。
　　在那里，两国的国主并未谈论什么所谓的军国大事，有的只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两人侃侃而谈把酒言欢，竟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韩屹自他的母妃何奈氏逝世后性格就十分沉默寡言，而离渊却偏偏与他相反，同为十岁，离渊所表现出来的健谈比韩屹好了太多。
　　两国君王会晤的最后一日，离傅提议举行一场狩猎比赛，让两人的儿子及众位武将前去参加。
　　两人身在皇家，自小都接受过身为男子所必须掌握的骑射本领，狩猎本不在话下。两人你追我赶，猎到的猎物也不相上下。
　　最后，在两人同时看到一头鹿时，韩屹手中本应该义无反顾射出的箭却突然收住。
　　“嗖——”离渊的箭已然脱离弓弦，到最后，是离渊赢了。
　　离渊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欣喜，而韩屹只是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哈哈哈——果然都是勇猛的好儿郎，坤兄，你的儿子必将大有可为啊！”离傅抚着下颚的胡须，点头夸赞。
　　韩坤性子虽不像离傅那样放肆豪爽，却也十分不拘小节：“哪里哪里，离兄说哪里话。离兄的儿子自小便这般果断刚正，将来也必有一番作为。屹儿与其相比，差的太远了。”
　　顿了顿，离傅突然转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屹儿啊，你方才为何突然收了箭？”
　　离傅虽性格粗犷，却精明的很，他自然不会忽略韩屹的举动。
　　韩屹沉默片刻，冷淡的回答：“唾手可得的猎物，没有追捕的必要。况且我与他同时看见，若是手中的箭都射出了岂不浪费。”说到此，韩屹淡淡的瞥了一眼离渊。
　　这话听起来本就让人心惊，更何况还是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
　　离渊也不掩饰目光中对韩屹的探究，微微冲他笑笑。
　　“哈哈哈哈——屹儿果然思虑周全。小小年纪就懂得物尽其用、伸缩有度。坤兄，这可是你南荣国的福祉。”
　　离傅自然不会忽略韩屹的回答，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缜密。
　　“渊儿，你又为何将箭果断射出呢？”离傅看似调笑的一问。
　　离渊笑笑，眼神明朗：“父王，孩儿不像屹儿一样心细，不懂伸缩有度，孩儿只知看到猎物就不能将其放过。”
　　一番与韩屹截然不同的思想脱口而出，两位君主听后都若有所思。
　　韩屹听了离渊的一番话，脸上虽平淡，却暗自攥紧了一双小手。
　　自那以后，他这些年与离渊的较量明里暗里的不少。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离渊这个强劲的对手，韩屹也不会成长的如此迅速。
　　离渊似乎是看透了这一点，因此才想到以此来作为说服韩屹的手段，现下看来，果不其然。
　　离渊收了笑容，并不直接说明原因：“很简单，你对外只需大肆宣称南荣国将与北漠结盟，那些暗地里与我敌对的势力自然有所收敛。”
　　“仅是如此？”韩屹眯起眸子。
　　“还有，我知道南荣国主此次出行必然带了许多高手在侧，我想借他们一用。”
　　离渊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用那双桃花大眼不加掩饰的打量韩屹。
　　韩屹眼中蓦的闪出一丝阴沉，思虑片刻，还未等他开口。
　　“若是将保卫王上的暗卫撤走，万一回朝的途中有个什么，世子又如何说的清楚呢。”
　　一旁的无生突然开口，还是那副无害的模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虽然无生将身上的肃杀之气完全收敛了起来，但离渊还是能够从他的眸中看得出仿佛不似人类般的冰冷。
　　这个人，不是一般的侍卫。
　　哑然失笑，离渊收了目光：“南荣国主若是出事，本王自然难辞其咎。但现下本王正需要帮助，况且暗地里谋害也非君子所为，本王和南荣国主——”顿了顿，离渊嘴角竟多了一丝笑意。
　　“就算要拼个你死我活，也必然是正大光明的。”
　　韩屹同样注视着离渊，目光阴沉：“君子自当如此。”
　　转过头，韩屹看了无生一眼，淡淡开口：“叫你手底下的暗卫这几日跟着离渊世子，任务完成后再回南荣。”
　　“是。”无生恭敬的跪下，好似刚才冷声质问离渊的不是他一般。离渊打量着两人，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
　　两个时辰后，韩屹起身：“想必世子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求孤的事情孤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有一点——”
　　韩屹迈出几步突然回头，眼中一直收敛着的杀气不加掩饰的展露出来，呼吸间的火药味瞬间变得浓郁：
　　“孤的人，不是你能沾染的。下一次，你不会那么轻易地从南荣离开，世子应当牢记。”
　　韩屹死死地盯着他，好似对方是自己的猎物一般，那语气中有着浑然天成的自信，同时又兼具着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生站在一旁，微微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忧伤。
　　离渊似是没料到韩屹的反应会如此令人意外，以他对韩屹的了解，心血来潮换换口味倒是说的过去，如今这种反应——
　　离渊眯起眸子，眼中同样酝酿着危险：
　　“南荣国主似乎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吧？只这一次，居然还是个男人。”
　　韩屹一脸阴沉，淡淡开口：“孤的私事，离渊世子还是少管为妙。”转身拂袖离去，无生并不理会离渊，也悄然跟了上去。
　　“若是本王非要不可呢？”离渊挑挑眉，自言自语道。
　　入夜，两人回到了客栈。
　　“明日就启程。”韩屹坐在桌前，声音中有些疲累。
　　“诺。”无生微微颔首，静静地站在一旁。
　　片刻后，韩屹开口：“你从不多话。”
　　无生眸中悄无声息的变化着，跪下：“是属下僭越。”
　　韩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起来。”
　　无生应声站起，韩屹并不收回目光，他看着无生，眼中有些飘忽。
　　半晌，他叹了一声：“孤似乎很久未曾单独与你这样说话了。”
　　“是，王上。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十二年了。”无生低声道。
　　韩屹嘴角边竟漾起一丝苦笑，他低低的说：“无生，将你送去风月阁，你可曾怨过孤？”
　　无生抬眼，静静地注视着韩屹：“从未。”
　　无生笑了，那一瞬间韩屹仿佛看到了幼时的他，那个被他从大街上捡回来、手上还紧紧握着半块烧饼的他。
　　“十二年了啊——”韩屹微微阖眼，神色中竟有几分痛苦，他又苦笑了两声：“其实你该怨孤的，将你送去那种地方——”
　　“孤明白那地方有多可怕、有多残忍——”
　　无生微微低着头，眼中有些许游离，仿佛也在回想着这些久远的过去。
　　半晌，他叹了口气，无生同样苦笑着，眼神蕴藏着韩屹看不懂的情绪：“无生怎会怨恨王上，王上也是迫不得已。何况那时王上除我之外，便再无可信之人了，无生都明白——”
　　“王上对我有恩，若不是您，我早在那年的冬夜里冻死了。”无生说这话时声调淡漠平常：“我只怨自己，当时太过弱小，无法帮到您。您将我送去那里，是希望我成为您的助力、希望风月阁成为震慑朝野的筹码和威胁，无生岂会怨您。”
　　“好在，属下现如今已经真正成为您的一把利刃，您再也不必担心了，王上。”无生重新跪下，低下头去，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多年前，南荣王宫中明争暗斗不断，世人皆以为韩坤因嫡长子相继死去，无奈病重之时，只能将王位传给幼子韩屹。
　　但世人并不知、也永远不可能知晓韩屹是如何一步步的，从天真无邪到后来的沉默寡言、冷漠残忍，这些年，他一点一点完成了心中蕴藏已久的阴谋，只因那强烈的恨意在驱使着他。
　　数年间如同行尸一般的活着，丑陋肮脏的活着，步步为营、忍气吞声，只为了将他痛恨之人从这世上彻底抹去。
　　韩屹身体微微颤抖，回忆汹涌而来。
　　“母妃——”韩屹喃喃自语。
　　蓦然间，他脑中闪过了一个人。
　　清秀精致的脸庞，眸中永远闪着如水般的淡然，青丝垂下，一袭白衣随风摆动，那是陆怀轻，是他一直都想拥有的陆怀轻。
　　韩屹有些迷离，他仿佛看到了陆怀轻站在御花园中对着自己浅笑，与漫天的柳絮融为一体。如此夺目，如此的摄人心魄。
　　可是，想到陆怀轻那时对自己冰冷的言语，还有那毫不在意的神情，韩屹叹了口气，眼中尽是疲惫和哀伤。
　　如今，陆氏一族又在此刻被牵连进朝堂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还来不及去处理。
　　无生此刻听到韩屹的自语，并未再说些什么，转过身安静的退下了。
　　回到自己房中，无生一直收敛着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他的神色变得痛苦悲凉，心脏处传来阵阵抽痛
　　靠在门边，无生死死地用手按压着心脏，面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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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生：我有一个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韩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