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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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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劭安盯着手机愣了半晌。
他是谁?
为什么拿着庄衍的手机?
……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涌现,但全都没有答案,就像数学里的化简求值,没有已知条件,自然就没有解。
他脑子里只攒了一团又一团的麻线团,乱乱的,没个头绪。
脑袋装着麻线团,在律所昏天黑地地加了两天班,终于熬到了周末。中间他一直未抽出时间去找庄衍,吃饭的事情十有八九要不了了之。
庄衍和他,就像天上的两朵白云,相遇是偶然,相识也是偶然,风一吹,便各自去了各自的方向。
云朵走到跟前,便瞧不见了,庄衍也是,在他眼里,一直是朦胧的,从未清晰过。
今天是星期五,他作为律师合伙人像仁慈的老天爷,开始普降甘霖,让大家提前下班。发小庞博一直嚷着要聚餐,找张劭安不容易,便找到了张婉舒。
到了下班时间,张婉舒便堵在张劭安的律所门口。
“你怎么来了?”张劭安看着张婉舒推着玻璃门进来,后面还带着庞博和林思思。
“他们请不动你,让我来了!” 美人的性格多数是辣的,张婉舒将拎着的手包直接摔在他哥的办公桌上,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虽然不是亲哥,但在她眼里这个哥还是不错的,小时候没欺负他,没有像别的组合家庭那样两个孩子水火不容。
她来得很不情愿,不是看在庞博的面子上,她才不想来。林思思那点儿小心思,她早看穿了,但他哥压根看不上眼。
他哥对女朋友的要求,按她的观点,比牛毛还多,换的数量快有一个连了。说到底,就是还没有看上眼的。若是喜欢,就是一颗绿豆都会觉得是好的,他哥当王八都心甘情愿。
这几天,她总觉得他哥不太正常。女人有那么难受的几天,难道他哥也有?她不信,以她的直觉,他哥心里肯定是有人了!
“走啊!还瞅什么瞅?等着庞博驾着你走啊?”张婉舒起身,抱臂站在办公桌前,盯着张劭安,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张嘴就戳张劭安心窝子。
张劭安眼看着推脱不过去了,从衣柜里拿出外套,和张婉舒一起出了门。
“吃啥随意,想好地方了没?”张劭安上了车,系好安全,盯着后视镜说。
听了这口气,张婉舒便知他哥脾气不顺,连忙接话:“烧烤怎么样?还是川菜馆?”她坐在副驾上,转头从座位中间的空档看向后面的两个人。
庞博看了林思思一眼,示意她说话。林思思一见张劭安脸色不虞,也不愿随意提意见,便说:“随意吧!”
林思思皮肤有些黑,唇上一抹绯红色的唇彩,闪着光亮,鼻尖侧面带着一颗黑痣,一头栗棕色的长发,末梢带着微卷,垂在肩膀上,说不上好看,但很有韵味。
张婉舒闻言不太高兴,又瞧林思思在后面惺惺作态,心情更不爽。
深秋早给城市带上了淡漠和衰颓的色彩,草木黄落,百花凋零。张劭安默默地开着车不说话,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气氛冷凝,张婉舒主动破冰,“哥,去吃烧烤吧!”
张劭安应了一声,直接开向常去的那家店。
在烧烤店门口停了车,四人一起进了门。一会陈醉还要来,便找了六人位坐下来。服务员递过来点菜单,张婉舒也不客气,径直接了过来。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她果断地把大家爱吃的几样都勾上了,又点了凉菜和酒水。点完,直接把单子递给服务员。
等菜时,大家都不想说话。张劭安没心情,张婉舒原本就不想吃这顿饭,想吃饭的对象不是她,是她哥,她顶多算是个陪衬。
庞博陡然觉得自己当了恶人,他没少帮忙牵线搭桥,明显这结局不可能朝预定方向走。张劭安对林思思没一点儿想法,但凡有点儿想法不能等到现在。
没多久,肉串和毛肚锅上来了。陈醉从外面推门进来,径直走向他们。
“你来得真是时候,肉串刚上!”张婉舒朝陈醉笑了一下,连忙招呼人过来,“坐这边!”
张劭安见人来,招了招手,“快坐下,就等你了。”
张婉舒一鼓作气起开数瓶啤酒,一一递了过去。
庞博直接拿了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杯子就灌了一大口。自己好人没当上,弄得里外不是人,要说憋屈,他最憋屈了。
张婉舒见状,不仅没同情他,反而幸灾乐祸,心里大写地两个字:活该!
一顿烧烤,吃得不疼不痒,发小还是发小,看不上眼还是看不上眼,话题聊得稀碎,感情没拉近,反而更远了。张劭安喝了一瓶啤酒便不喝了,掏出手机在微信名单里徘徊半天。
张婉舒啃羊排啃得津津有味,边啃边瞄他哥的手机微信,瞄到一半,眼睛便盯住不动了,嘴上的羊排也不啃了。
“哥!你不讲究!你俩联系了都不告诉我!”张婉舒用大油手径直抢过张劭安的手机,盯着某人和庄衍的聊天界面。
张劭安紧张得连忙抢过来,锁了屏幕,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告诉你也没用啊!他又不加你微信。”
“谁啊?新认识的?”庞博喝了两瓶,终于赶上了一个话题。
张婉舒嘴快,带着点儿炫耀,“前几天我俩在公园认识了一个帅哥,老帅了,我打算追他!”
“就上次在酒吧,你们提的那个一米八?”陈醉想起是有这么个人。
“他肯定看不上你!”张劭安直接打击她,“那天他正眼都没给你一个。”
“那不是不认识嘛!”张婉舒白了他哥一眼,“别废话,让他赶紧把我加上。”
“没用,他现在不搭理我!”张劭安沮丧归沮丧,还不到食不下咽的地步,拿起盘子里一根羊肉串吃了起来。
在一旁的林思思冷眼旁观,心里拔凉拔凉的,这顿烧烤吃得没滋没味,张劭安明摆着不想理她。
什么事一上赶着,就没了价值。努力推销的商品都会变得廉价。感情也是,越推销,客户越不想买,反而让人觉得厌烦。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感情不受大脑控制,它随心所欲,越拿不到手的,越要追赶。
庞博见她落落寡欢,帮她拿了一串烤鸡翅,放进面前的盘子里。
对面兄妹俩还在为微信争执,各不相让。这一瞬,他觉得林思思像极了自己,可怜巴巴地喜欢一个人,最后人家吝啬得连一眼都懒得看。
“婉姝,你和我去超市买点儿酸奶喝吧。”他突然道。
“自己去呗!那么大个人!”张婉舒大眼睛一翻,瞪了他一眼,拒绝得毫不留情。
庞博起身,直接拽着张婉舒,张婉姝嘴里没闲着,手里拿着肉串不放,“等我吃完这一口的!”
她三两口啃完一个串,才站起来,晃悠悠地跟着庞博出了店门。陈醉见两人躲了出去,他也起身跟了过去。
“你这满脑子就想着吃呢?”出了门,庞博不忘打击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姑娘。
“出来吃饭,不吃干嘛!瞅你啊!”张婉舒长发披肩,要多淑女有多淑女,一张嘴立刻破功。
这话比板砖还硬,庞博直呛冷风,不理她,直接朝街口右侧亮灯的微利超市走去。陈醉在一旁听着“嘿嘿”捡乐。庞博气不顺,给了他一拳,“你还笑起没完了!”
三人在超市逛了半天,张婉舒顺便买了零食。
庞博瞄了眼结账台上的一大堆零食,嘀咕道:“吃那么多也是白吃,又不长肉。”
“我愿意!”张婉舒三个字说得极有气势。
她穿着黑色皮夹克,下身米色过膝羊毛裙,脚踩着驼色高跟短靴,人长得高瘦白,在哪里都是亮色。
老板看了一眼,乐了,边扫码边调侃:“女朋友这么漂亮,吃点儿就吃点儿吧!”
庞博:……
“老板,你误会了!我压根看不上他!”张婉舒笑嘻嘻地说道。
庞博:……
陈醉站在后面快笑趴了,连忙跑到门外等着。
二人从超市出来,庞博脸拉得快到脚面了,忍不住问:“我怎么你就看不上了?”
“思思那样的都敢追我哥,我这样的咋也要找个比我哥帅的吧!”张婉舒白了他一眼,说得有理有据。
“思思哪样了?你就看不上?”两人在路边开始争辩。
“你们男人都是二百五,女人好坏都看不出来!思思那人一看就心计深,又假又虚伪。我哥又不傻,能看上他?你要看上,你赶紧追,别让她整天烦我哥。”张婉舒每次见庞博都想把他脑子敲开,看看这人脑袋里装的是不是稀泥汤子。
“我又没看上她!”庞博连忙否认。
“你没看上,在这儿瞎起什么劲!当我哥是收破烂的啊!什么人追都要答应!”张婉舒说完,扭着腰就进了烧烤店。
陈醉见状,拍了拍庞博的肩膀,大有让他好自为之的意思,没事别惹张婉舒,这是容易炸毛的猫。
她的嘴杀伤力不比导弹差,庞博的大脑在烧烤店坐下来那一刻,仍在“嗡嗡”响。
暮色降临,烧烤店人多了起来,张婉舒吃饱了,不想看对面的两个人,便开始四处瞄,东看西顾,目光扫到门口吧台便定住了,她“噌”地起身蹿了出去。
旁边的张劭安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呢?”他目光随着背影追了过去,愣住了。他也立刻起身追了过去,留下桌子边目瞪口呆的三人。
“庄衍!”张婉舒上前就抓住了庄衍的胳膊。
长发美女忽然出现在眼前,庄衍怔了半晌,吓了一大跳,他回想半天,也没在脑海里找到对上名字的人。
“你忘了?我是张劭安妹妹。”张婉舒闪着大眼睛,一只手忙拍着胸脯介绍自己。
张劭安从后面赶过来:“庄衍,你怎么在这?”
庄衍只是想买点儿烤串走人,却没想到能碰到熟人,他愣愣地同张劭安打了声招呼。
“跟我们一起吃点儿吧?”张婉舒热情地邀请。
“不了,我要打包带走。”庄衍接过老板打包好的肉串说。
张劭安细细地打量他,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甚至人看着有些憔悴。见状,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张婉舒的手臂。
张婉舒一怔,也瞧见了,立即干笑道:“啊,那下次吧!”又脑子反应极快地说:“哥,要不你送送庄衍吧!”
张劭安立刻会意,“好!你先回去。”
庄衍想拒绝,但张劭安已揽着他的肩膀出了门。
出来,庄衍移开肩膀,他不习惯别人揽他的肩。见他的这一动作,张劭安有些尴尬,他甚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干笑一声,“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只是不习惯。”庄衍也觉得自己拒绝的太明显,连忙道歉,又担心对方看到自己红肿的眼角,忙说:“我走了,你回去吧!”
“我送你。”张劭安说。
“你喝酒了,还是回去吧。”庄衍说。
庄衍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空的,似乎在透过虚空望着远处的什么。张劭安从他布满水雾的眼睛里没看到一丝温度,有的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此时吹来一阵风,张劭安拢了下衣襟,望着庄衍,仍忍不住出口道:“我担心……你。”
庄衍隔着车流朝着街对面黄底蓝字招牌望了一会儿。对面是家婴儿用品连锁店,橙黄色的霓虹灯很亮,他置若罔闻地望着那家用品店出神。
张劭安惊讶地转过头去,他看不清庄衍的脸,只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婴儿用品?
难道他有孩子?
莫名其妙的想法又在他脑子里聚集了,像一群马蜂,嗡嗡的没有头绪。
“要去看看吗?”他主动提议,语调比脚下的地砖还硬。
庄衍似乎没听见,仍然伫立不动,眼睛直勾勾的,一点儿面部表情也没有,像泥制的面具。
张劭安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庄衍说:“你回去吧,我走了。”没等张劭安回答,直接迈开步子,扔给某人一个背影,便融入了夜色。
张劭安怔愣在原地,车辆的鸣笛声他都充耳不闻,心覆上了一层雪,苍白而冰冷。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有种想哭的迫切,情绪郁积满胸,胸口说不上来的痛,一紧一紧的,仿佛只有大哭一场才能纾解。
风又吹起来了,额头上的头发都不甘心地动了。
他调转脚步,拉开烧烤店的门,步履沉重的走进去。
张婉舒见他哥失魂落魄的回来,忙惊诧地问:“哥,怎么了?”
“没事,赶紧吃完回家。”张劭安勉强撑着一口气说。他浑身无力,似乎酒意开始蔓延上来,虽然他并未喝多少酒。
酒精大概也是欺软怕硬的,专挑软弱的下手,此刻,他头脑昏沉,看哪里都是虚影。
“庄衍呢?”张婉舒转头小声问道。
张劭安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分钟,他说:“婉姝啊,还是不要找他了,那个人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