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日月有光

118、第118章

　　神木园内，水卉缓缓走进参天神树，在树干近前停了下来。轻抚树干，她知道水荣芝此刻正在神树内部沉眠。

　　十日前，水卉的情况已危在旦夕，水家想尽了所有的方法都无法改变她转化的状态。筋脉中的魔气可除，但金丹变异则无可挽救。

　　“取丹，用我的金丹取代她原本的那枚。”这是最后的水荣芝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不行！”在场的所有水家人都反对水荣芝的这个提议。水卉是非常重要，但水荣芝同样也非常重要，他们不能冒着两个都失去的风险去救其中一人。

　　“若是金丹可以随意取用转化，修士哪还需要潜心修行，只要杀人取丹就获得了一身修为了。别说取单后被取丹之人修为尽失难以存活，便是受丹之人也是要受到极大风险且难以成功的，稍有不慎便是双双陨落的下场。荣芝，我知道你想救卉儿，我们都想救她，但这个方法是真的不行的。”水清压着情绪和水荣芝分析，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或许这便是水卉的命吧，他心中滴血。

　　“有神树作媒介，她能接纳我的金丹，也只有她能。”水荣芝执拗道。他不可能放弃水卉，而且。“她若入魔我亦会受影响，从而通过我伤及到神树。或在她入魔前提前杀了她，强行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我便会回到神树中，水家再也不会迎来下一枚胎果的降生。”

　　*

　　七日前，水家一众长老压制着水卉，与水荣芝一同进入了神木园。

　　全身被镇魂驱魔锁缠绕，又被高阶法器压制着，水卉只能躺着无法动弹让他们施为。

　　水荣芝平躺在水卉的身侧，怔怔地看着她如今的模样，随后将视线转移至正上方，看着满目翠色说道。“开始吧。”

　　与之前所提议的取丹不同，他们采用了更高难度的方法，分丹，即将一枚金丹一分为二。取其中的一半给水卉，另一半仍然留在水荣芝体内，这让他也不至于因取丹后面临身死的结局。

　　只是比起取丹，分丹无疑是对被分丹者，还是对实施者都是非常大的考验。分丹比取丹更痛苦，操作起来更精细，稍有不慎，参与者全都会遭到反噬。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同时保全两人的办法。

　　*

　　一日前，水卉清醒。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从浑浑噩噩中挣脱出来，看清、感受到身边的人、事。

　　她只记得姜朝在她怀中永远失去了生机，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蒙了一层黑纱，让她难以窥视。
　　心隐隐作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水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了内丹的怪异。正当她想要探究时，她的动作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

　　“大小姐？”耳边响起舒兰温柔的声音。随即水卉便看到了她无限放大的容颜，憔悴中透露着无限喜悦。

　　虽然知晓这次水卉会彻底痊愈，然而当舒兰看到她清澈的双眸时，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太好了，大小姐，您终于好了。”

　　噙着喜悦的泪花，舒兰安抚了想要起身的水卉后，便出门向主母禀告这个喜讯。随即，水卉的爹娘叔婶、家族中的长老、曾经要好的师兄姐弟们都纷纷来看望她。

　　“芝芝和清湛呢？”暂时脱离了被亲友包围的状况，水卉才有问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都不见他两，难道受伤了。

　　“我在这。”角落阴影处走出一个身影，水卉险些没认出这是安清湛。

　　“你的发色和瞳孔怎么变成这样了？”水卉看着面前的安清湛，大吃一惊。他的原本幽蓝高贵的发色与眸色均变为了玄青。

　　安清湛没有马上回应水卉，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了以前的纯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郁之色。

　　过了良久，才见安清湛开口淡淡地道。“我变成这样这个以后再说，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经他一提醒，水卉才想起之前被打断的怪异之感。她尝试着驱使灵力在经脉中运行，有些微的迟滞感，金丹的运转也没有以前流畅，而且......她内观丹田处，赫然发现原本那赤红色的浑圆金丹变为了一枚小小的浅绿色金丹，大小不到她之前的一半。

　　这不是她的金丹，但她非常熟悉这股气息。猛然抬头，水卉些惊恐的地问安清湛。“我这是怎么了？他呢？”

　　水卉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清湛，既期待他的回答，又害怕答案如同她所想的那般。

　　安清湛当然知道她所指的“他”是谁。“水荣芝将他的内丹一分为二，其中一枚便是你体内的这枚。你原本的金丹已被魔气完全侵蚀，只能去除。这是唯一救你的办法。”

　　“他人呢？他在哪？”听到最让自己恐惧的答案，水卉激动之下跌下了床。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抬头仰视安清湛。

　　“他还活着，现在在神木园内。”安清湛的语气仍旧淡淡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淡然。

　　然而水卉却未注意到他的异样，推开上前搀扶的侍女，跌跌撞撞地起身，朝神木园的方向奔去。

　　房间因水卉的离去而变得更加冷清，安清湛稍稍出神，随即提步踏出房间。

　　*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沐泽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来来往往的修士、客商在其间穿行，带来了四方的消息。从六年前起，分散隐匿在四洲的魔族已然被全部剿杀殆尽，四方又是海晏河清。

　　当年同去北莽洲的同伴，好些都没能回来。与水卉一同进入九幽之地的庞露和卢飞，还有在守卫结界时阵亡的周鼎、钱明之、水纪等。就连程英，在她第三次进入九幽之地后便再未返回。唯一给亲友留下念想的便是她还未熄灭的魂灯。

　　在水卉彻底痊愈后，她独自去了一趟隐仙谷。山谷虽还如以往般边草芽柳眼遍地青，半溪烟水碧罗明，却早已物是人非，芳菲铺绣无人赏。

　　进入谷中，水卉缓步前行。景色依旧，心中之人却已不再。

　　御草堂内接待水卉的依旧是那位药童，不过他现在已然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医修，正式被庞峰收入门下。

　　当年从北莽洲撤离之时，同门将姜朝等死于那次激战的人的收敛，一同带了回来。水卉此行的目的便是再见姜朝一面。